门房的语气很是激动。
范婉有些意外,随即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也对,毕竟她现在长居宫中,位居国师,手下还教养着嫡出三皇子,怎么看,前途都是一片光明的,恐怕谢必琮内心对他的不喜,如今也转变成了满心的自豪吧。
毕竟,他是嫡子,还出家了。
果不其然,谢必琮兴高采烈的从屋子里跑出来,身手矫捷的丝毫不似一个四十多岁的人。
以前总喜欢摆着世家身份的架子,走路不疾不徐,面对他也是一派端方,哪怕明知道自己在儿子眼里的形象算不得好,可依旧自顾自的维持着体面。
如今这样不修边幅,想来是真的高兴坏了。
“父亲。”
范婉抱拳,行了个平平无奇的礼。
笑话,她对皇帝都没有行过礼,谢必琮赚了好么?
“好好好,外头冷,家里暖和,快进去吧,你祖母想你多日,听到你回来的消息,高兴的差点昏过去。”谢必琮一把拉住范婉的胳膊,就把他往门里拖,而旁边的小厮已经上来牵马。
高兴的差点昏过去?
是吓得差点昏过去吧。
也是,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出现的人,如今突然出现,而且再出现时位高权重,哪怕明明抓着对方的把柄,也不敢在此时叫破,只因为如今她的真实情况曝光后,已经不仅仅是她一人赴死了,而是全族被连累。
如今不是她们把着范婉的把柄,而是范婉把着她们的把柄。
所以,当大崔氏和小崔氏坐立难安时,看着那个从门外走进来的清瘦身影,她嘴角微微扬起,却皮笑肉不笑,看着她们的眼神,再没有当年的孺慕和小心翼翼,而是凉凉如水,十分淡然。
大崔氏一把攥紧了椅子扶手,差一点就要失态的喊出:“你回来做什么?”
而小崔氏则反应更为激烈,一把抱紧了小儿子,几乎忘记了斟酌气力,小儿子被肋疼了,立即哭嚎了起来。
而这一声哭,瞬间叫大崔氏和小崔氏惊醒了。
也是这一刹那,没叫谢必琮发现异样来。
“福儿不哭,娘抱。”小崔氏听到小儿子哭心疼坏了,赶紧的抱着小儿子就哄。
这孩子大名谢福,有名字可见一家子对他的期盼,其实本来想叫‘长安’的,但因为那两个外室子叫平安什么的,小崔氏嫌膈应,这才选了个‘福’字。
范婉看了有些沉默,这是原主从未感受过的母爱。
不过,原主消散,范婉如今却也是不想要了。
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面对小崔氏的询问:“如今不年不节,你正该陪在陛下身边的时候,怎的突然回来了?”时,她也没什么反应,只冷淡的说道:“回来将我的东西归拢归拢,既出了家,日后便是方外之人,与家中也就再无瓜葛了。”
这话说的绝情的很。
也就是说,日后她与谢家一点儿关系都没了,日后谢家的好坏与他都无关了。
谢必琮怔怔的看着这个儿子。
儿子也淡淡然的看回来。
而大崔氏和小崔氏则是面面相觑,尤其大崔氏,她太知道一个天子近臣对家里的重要性了,她本就是个精明的女人,所以立时哭嚎了起来:“清儿你说这样的话,是要祖母的命啊,你是我亲手带大的,你怎么能这么绝情呢?”
若是真的谢淸,此时恐怕已经手足无措了。
老太太说的没有错,谢淸是她手把手带大的,可那又如何?
冷暴力足矣摧毁一个人的人格,尤其还是一个背负着大秘密的人格。
“祖母,我已经出家了,方外之人不理凡事。”范婉依旧还是这两句话。
小崔氏也抱着小儿子哭。
她作为一个母亲,对这个女儿却不是没有感情的,此时也是真的被伤了心。
范婉看向那个叫做‘福儿’的孩子:“况且如今有了福儿,我也不怕走了以后你们没人照顾,想来这就是老天爷的意思。”
小崔氏:“……”
这孩子怎么来的你不知道么?!
这会儿想起来自己的身子是吃了范婉送来的丸药才调养好的了。
谢必琮冷眼看着范婉,刚刚的喜悦一扫而空,冷哼一声后,甩袖离去,许是觉得,果然是不着眼缘的,当初他对这个儿子就不喜爱,如今回来了也跟个讨债鬼似的。
许是这辈子就没有父子缘分吧。
谢必琮走了,屋子里的哭嚎声反倒小了。
小崔氏真心实意的哭,可也知道,这会儿不是哭的时候,赶紧的将谢福放在地上,朝着范婉推了两下:“清儿你快看,这是你嫡亲的弟弟,福儿。”穿书吧
谢福硬梗着脖子不愿往前走,目光却是落在范婉身上的。
范婉只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便再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而看向大崔氏:“我走了,还了你们一个真正的儿子,想要再多,就过了。”
大崔氏吸了吸鼻子:“你是我亲手养大的,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
“不否认,但那又如何?什么叫做养大,吃饱穿暖?我乃谢家子,本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临出门你们还要花销一笔,如今我被你们的私心搞的人不人鬼不鬼,居然也好意思来找我要恩情?”
“你放肆!”
大崔氏没想到这个孙子说话竟然这般强势且无礼。
自从嫁入谢家起,她还没被晚辈这么忤逆过!
“放肆?”
范婉嗤笑一声:“我便是放肆了又如何?”
“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当真不怕么?”
“怕?有何可怕?”
范婉站起身,背着手傲然的看着她:“你若想要拆穿,大可以前往京师,去敲登闻鼓,陛下爱重我,若不拆穿,我便是陛下身侧亲密好友,若拆穿,我相信陛下必定也舍不得我,届时入了后宫,我也依旧能够活的很好,只是祖母啊,你当真要拿谢氏全族的命,来赌我的前程么?”
范婉甚至都没拿自己的命做赌注,只用谢家与自己的前程平齐。
她就明摆的告诉老太太,若是拆穿了,她肯定是不会死,但谢家……可不一定了。
大崔氏当即被吓得跌坐在椅子上。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范婉抿嘴笑了笑:“如今陛下以为我是男子,待我尚且如此恩重,更是将嫡出的三皇子交由我教导,祖母您说,他若是知晓我是女子呢?”
“老太太,陛下想要娶一个世家女,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若真逼急了,她顶着谢家女的身份入了后宫,这世家之间……可就不会这么太平了。
“你在威胁我?”大崔氏颤抖着手,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问道。
“没错,我在威胁你。”
范婉欣然点头:“其实,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去试试,总归你是崔家女,这谢家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一出,旁边的小崔氏顿时哭的更厉害了。
是,谢家和大崔氏没关系,可和小崔氏有关系啊!
大崔氏身子猛然一颤,再没言语。
范婉知道,这是威胁奏效了。
谢家对大崔氏重要么?
特别重要。
而大崔氏此时此刻,也在用全新的目光看着范婉。
这个孙女……有本事,也狠。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说自己是男人,这辈子就真打算以男人的身份过日子,其实……只要她愿意的话,是真的能进后宫的,而且她是世家出身,哪怕为了膈应世家,皇帝至少也会给个贵妃位。
而她,竟然真的一点儿都不心动。
这叫她想起那早死的丈夫,那也是个看似温和,实则狠辣的男人,她是不能生,所以从未阻拦丈夫纳妾,可她也从来没想过扶庶为嫡,而是早早的物色旁支,打算早些抱养在身边培养感情,谁能想到,那个男人却硬是做出一番情根深种的模样,不纳妾也就罢了,就连孩子都不生。
一直到临死前,才突然将一对母子带到她面前,哀求她让她扶持这孩子。
她看看那个被娇养的看不出岁月痕迹的女人,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她咬牙点头同意了,但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她要那个女人给她丈夫陪葬!www.chuanyue1.com
她丈夫自然舍不得,可那女人却是个傻的,当即从袖子里掏出金簪,扎进了胸膛,而丈夫则被刺激的吐了口血,然后,她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对狗男女执手相望,眼底满满的都是情意。
所以她才对谢必琮那个外室如此的痛恨。
如今,这个孙女儿的性格像极了那个早死的男人,她有时候也会想,若是他的身体没有破败的那么快,是否最后早死的那个人,就是自己了。
“罢了,我老了,管不得你了,你既然已经决意与家中断绝关系,那就拿了你的东西走吧,日后也不必再回来了,便是我死了,那灵堂之上,你也不必来了。”
这话若是旁人听了,必定羞愤欲死,可范婉就这么坦然的点了头。
然后正儿八经的给大崔氏和小崔氏行了个礼,扭头回了自己的院里,将被小崔氏收拾到库房的书本与衣物收拾了一下,然后没有告别的就走了。
而小崔氏在得知她离开后,再也忍不住的捂脸大哭:“娘,她是恨我了吧,一定特别的恨我,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没办法啊……”
若不是将她当做男孩养大,恐怕她早就被谢必琮给害死了吧。
大崔氏任由小崔氏哭嚎,终究也只是叹息一声:“忘了吧,日后家里就当没这个人了。”
小崔氏的哭声愈发的大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谢福懵懵懂懂的看着祖母与母亲,不知道她们在哭什么。
他还小,什么都不懂。
但白日那个傲然的身影却深深的刻印在他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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