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厂卫上门拜访潞王朱常淓时,孙传庭便提出了让黄澍陪他四处走走的提议。
这时候的黄澍,如何不知道孙传庭过来卫辉,是冲着潞王朱常淓来的。并且厂卫先行,这就说明,不是孙传庭本人的意思,而是皇帝的意思。
因此,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没有拒绝配合的道理。更甚至,他还记得去年保卫卫辉,幸亏白杆军赶来解围卫辉的时候,潞王朱常淓一毛不拔的往事。因此,对于孙传庭的要求,他是非常积极地配合。
甚至他大概猜出来,孙传庭想要看什么,便首先陪了孙传庭去了一趟潞王陵。
潞王陵整个墓区一气贯通,建筑布局严格规范,工整精美,分为三进院落,与京师明皇陵基本相同,有和定陵一样的棱恩门、棱恩殿、地下宫殿,城垣内占地80余亩,所有建筑均以青石垒砌雕琢而成。规模比定陵更大。
按照大明朝的规矩,皇室成员陵墓严格划分为三六九等的。其中皇帝的帝陵当然是最高标准,然后是皇后、亲王,照此类推。哪位亲王或大臣私用了皇帝的规格,这算是有谋逆之嫌,是不是想当皇帝?一旦较真,抄家杀头都是轻的。
但潞王陵简直就是龙的世界,至高无上、皇帝御用的龙纹饰,肆意地使用在陵园内所有的牌坊、望柱、碑额和碑趺上。
陵墓前设置石人石兽,本是帝王陵寝的传统套路。按照大明朝的规矩,帝王陵前设置石兽六种,太祖皇帝朱元璋的明孝陵和京师的明长陵都只列狮、麟、象、驼、獬、马六种石兽。
可第一代潞王朱翊镠却一口气给自己王陵神道两旁设了十四种石兽。地宫的门钉,也用了九路,即纵九横九计八十一颗,此为古代封建社会门户装饰中的最高规格。
就连一旁的次妃墓也采用了皇后的“制式”,如此种种,看得孙传庭啧啧称奇。
当初的时候,这边的人自然都知道,朱翊镠是逾制了。于是,他的妃子赵妃担心惹来祸端,就赶紧上报孝定太后,意思肯定是让他管管朱翊镠,因为当时就只有孝定太后才能管到朱翊镠。万历皇帝有孝定太后在,都没法管。
当时,孝定太后收到消息之后,却是觉得两个儿子,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藩王,就这种东西,虽然逾制,可都是自己儿子,就当没收到消息了。
孙传庭参观着这潞王陵,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惊讶的样子,一直到去藩王府的厂卫找了过来,向他禀告道:“孙大人,我等把万岁爷的意思都已经传达了,但潞王殿下只肯出一万石粮食,一万两银子。然后哭穷,说没有了。”
一万石粮食,一万两银子,对于大军开拔,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别的不说,洛阳那边的孙应元所部,万余勇卫营将士,钱粮会由当地解决一部分;但是,开封这边的军队,由袁时中所领的一万余京营将士,陈永福和革左五营整编之后的军队五万,合计算起来,那是七万多军队,钱粮可不是一个小数。
如今这个潞王竟然不识相,连皇帝的面子都不想给,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孙传庭当即脸色一变,对黄澍和厂卫说道:“本官发现,潞王有谋反之心,这潞王陵便是铁证!来啊,随本官一同前往潞王,捉拿试图谋反藩王朱常淓!”
“下官遵命!”黄澍听了,一点都不意外,当即马上领命道。
真是有句老话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孝定太后宠信她的小儿子,却没想到,她的这种不合律法的宠信,祸害的是祖宗传下的大明江山,最终也祸害了她小儿子一脉。
……………………
此时,朱常淓在厂卫走了之后,却是不以为意,依旧在自己的书房,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个朱常淓,工书画、好古玩,在绘画、音律、书法方面的造诣都不错。
还曾制琴三千余张,制作的琴称为“潞琴”,同时还著有古琴谱《古音正宗》。又仿《宣和博古图》造铜器数千,埋于土中。兼通佛典,号“潞佛子”。指甲长六七寸,以竹筒护之。
他要是没钱了,能做出这些事情来?
“怎么样,孤的这个字写得如何?”朱常淓写完一幅字,便得以问身边的内侍道。
“不动如山,好,殿下写得一手好字,奴婢真是几辈子都追不上,就怕这世上,也没人比殿下写得好了!”
朱常淓听了,呵呵而笑,似乎很是高兴,忽然,他却把毛笔往桌子上一丢,那毛笔上的墨迹,顿时就污染了那副字,就像多了一坨屎。
那内侍一见,当即惊讶地说道:“殿下,这么好的一副精品,何以不要了呢?”
“哼,孤要或者不要,孤说了算!老惦记着孤的钱粮,算哪门子东西?”朱常淓听了,却是恶狠狠地说道。
内侍一听,吓得顿时就跪下了。
不过他伺候朱常淓那么久,心中自然门清。朱常淓这不是生他的气,而是生当今皇帝的气,只不过在借题发挥而已。
想着这个,他不由得就有点担心,便提醒朱常淓道:“殿下,毕竟他的身份尊贵,可不是一般人呢!”
朱常淓一听,立刻转头盯着他,恶狠狠地说道:“要不是他身份尊贵,孤连一万石粮食,一万两银子都不出!他就算身份再尊贵,还能怎么样?总不可能,他还想撕破脸皮吧?孤就没听说,有那个藩王为了他破财的!都是太祖子孙,凭什么?”
听到这话,这个内侍犹豫了下,还是声音比较小的提醒道:“听说周王殿下破了大财!”
一听这话,朱常淓稍微一愣,随后便恼怒地说道:“那是开封要被攻破了,他贪生怕死的,当然会舍财求平安了!卫辉如今安全的很,凭什么要孤破财消灾,消得哪门子灾?”【穿】
【书】
【吧】
内侍听得也有道理,便低头不说话了。
可正在这时,就听到外面传来很大的喧哗声,由远及近,异常地吵闹。
朱常淓本来心情就不好,听到这喧哗声,顿时就暴怒喝道:“什么人如此没规矩,孤真得是太好了是不是,非常好好立下规矩!”
正说着呢,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另外一名内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现在书房门口,“啪”地一下推开房门,直接闯进了书房。
“大胆!”朱常淓一见,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磐了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竟然……”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这个内侍用手指着外面,慌急地打断了他的话,急切地禀告道:“殿下,大事不好了,孙大人带兵闯入王府了!”
朱常淓听得有点傻眼,他还从来没有意识到过,竟然还有人敢带兵闯王府的,以至于这突然听见,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
不过很大的喧哗声,也让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顿时大怒喝道:“哪个孙大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闯孤府邸,这是要造反么?”
“造反?”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没错,本官就是来抓反贼的!”
说话间,一群官军校尉闯入了书房内,把书房内的几个人团团围住。随后,厂卫入内,最后,才是一个穿大红绯袍的文官稳步迈入书房。ωWW.chuanyue1.coΜ
在这个文官的后面,还有一个朱常淓认识的文官,就是卫辉知府黄澍。
但是,最前面这个文官,也就是说话这人,朱常淓是不认识的。不过他知道,能够穿大红绯袍的,就是大明的封疆大吏。
看到厂卫也在,朱常淓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下没了底气,不过却也强撑着,看着为首那文官厉声喝道:“你是何人,见了孤为何不跪?抓造反的,为何闯本王府邸?”
孙传庭一张死鱼脸,看得朱常淓心中更慌,还用那种很冷淡的语气说道:“本官乃当朝兵部尚书,总督中原各路人马,钦封蓟州伯是也!至于反贼,殿下何须明知故问!”
一听这一连串官衔,特别是蓟州伯三字,朱常淓就算再孤陋寡闻,也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了!
如今这崇祯朝,最当红的官员,就是眼前这位了。
他竟然闯到自己的王府来抓反贼,并且还有厂卫陪同,朱常淓如何不知道,这是冲着谁来的!
慌么?绝对慌!
怕么?也绝对是怕的!
但是,就没有一个例子,是因为不给皇帝钱粮,就被污蔑为反贼的藩王!
因此,朱常淓虽然心中又慌又怕,但是还是壮着胆子厉声喝道:“孙传庭,你要注意身份,你是我朱家的奴仆,竟然敢如此对主人,你信不信,孤这就上本参你?”
孙传庭听了,却是一声冷笑,当即喝道:“本官刚从潞王陵走了一圈回来,潞王试图谋反,觊觎九五之尊,罪证确凿,来啊,把谋逆藩王朱常淓拿下!”
那几个一开始到潞王府吃扁的厂卫一听,当即大声回应,上前就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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