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乐从未这般急迫过。
这段时间以来，她习惯了筹谋，习惯了做计划，习惯了一步步往上爬。
可此时此刻，她想不顾一切地冲进闲庭阁，看一看躺在床上的元夜寒。
闲庭阁前有守卫。
瞧见楚乐，他们没有要拦的意思，楚乐猜测，估计是千寒吩咐的。
越过一道道门槛，楚乐脚下生风。
雪白的衣裙上挂着殷红，她忘却了身上的疼，急迫地来到元夜寒厢房门口。
“爹，他在这里吗？”
楚乐卷翘的睫毛颤了颤，轻声询问。
楚相点点头，“进去看看吧。”
楚乐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
床幔后，是男人修长的身躯。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楚乐一步步地走上前去。
神祇般的脸在眼前逐渐清晰。
元夜寒还是那般俊美无俦，眼下他死气沉沉，倒像是一个沉睡的吸血鬼。
几个月不见，他好像更瘦了，上次在雪地见面，他脸颊上还有些肉，可如今，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却稍稍凹陷了下去。
纤长的睫毛落下一道阴影，打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形成一抹弧度。
高挺的鼻子下，是苍白的唇。
楚乐呼吸微顿，手指不禁抚摸上元夜寒的额头，他的额头上有一道疤，是打仗是留下的。
不光如此，他的左脸还有一小块月牙形的伤疤，估计也是打仗时留下来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脸上都伤到了两处，更别提身上了。
这一刻，楚乐的心很平静。
其实，满腔的思念，日思夜想的疾苦，都抵不过这一刻的平静。
起码她知道，她所在意的人，都还活着。
“大夫说，王爷原本是活不下来的。”楚相悄无声息地来到楚乐身后，说：“但有人给他抹了一种特殊的药，才得以让王爷活命，乐儿，你知道那是什么药吗？”
楚乐坐在床榻上，纤细白皙的小手钻入他的大掌中，轻轻地摩挲男人大掌。
“嗯，知道。”
她淡淡开口。
元夜寒的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先前在雅苑的时候，她玩弄过元夜寒的掌心，当时，元夜寒的掌心只有一层薄茧。
可如今，茧子又厚了几层。
楚相心中了然。
他清楚，因为自己和浅溪，元夜寒与楚乐之间有太多的误会。
而元夜寒和楚乐走到如今这一步，主要是因为他。
“小乐儿，爹对不起你们。”
楚相觉得，是时候让楚乐知道一切真相了。
“当初，在公主府去皇宫的路上，我从王爷那得知有人要害爹的消息，便跟王爷合力演了一出戏。”
楚乐眸光闪烁，没有打断楚相的话。
“爹当时已经猜到了是谁，但不敢确定，王爷为了保护爹，派红袖连夜将爹带走，在那之前，我和王爷商量过，不告诉任何人。”
楚乐缓缓地转过头来，只听楚相愧疚道：“也包括你。”
因为，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风险。
“小乐儿，你如今懂事了不少，你应该知道，一旦那个人的事情被捅出去，会有多么大的风险，对不对？”
楚相担心道。
他说的那个人，是皇上。
看着楚相的神情，楚乐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在楚相心中，她仍旧是原先那个不懂事的楚乐，仍旧是遇事鲁莽，不动脑子，且不分青红皂白的楚乐。
他怕自己说出去，坏了事。
“爹，你放心，我都明白。”
楚乐按捺下对元夜寒的关心，握着楚相的手，拧眉道：“不过，爹爹为何要回来呢？万一被他们发现了...”
楚相拍了拍楚乐的手，叹了一口气道。
“你我都小瞧了王爷的聪慧。”
楚乐怔了怔，楚相关上门，缓缓道：“这段时间，我虽在雪山上，但也知晓王爷的一部分计划。
他搜集了一些证据，能够证明那个人愧对百姓。
王爷这个人心思缜密，在确保彻底成功前，他不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吩咐同一个人去做。
你看那红袖，她其实只知道我活着的事，除此之外，她也什么都不清楚，对王爷来说，她不过是一个可信的人罢了。”
说罢，楚相看了一眼楚乐。
他是想告诉楚乐，王爷并非对红袖有别的意思。
也并非刻意瞒着楚乐。Μ.chuanyue1.℃ōＭ
对元夜寒来说，即便是再得力的手下，他也不可能全盘托出。
除非走投无路。
楚相继续道：“一直到王爷出征前，王爷明白，那个人已经盯上了他，所以他不得已，将所有的事情交代给九王。
因为他清楚，他这一次出征，很可能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结果，如果他不交代给九王，那个人的面目，就永远都不会被解开，百姓们，就永远无法得知真相。”
楚相眼底流转几分憎恨，是对皇上的憎恨。
同时，他看向元夜寒的眸光，也有几分敬意。
“王爷其实准备了很多，该找的证据，他一样不落，若非皇上派他出征，天下很可能，已经是另一幅局面了。”
楚相有满腔的话要说，但瞧着楚乐身上的血，他只挑了重点的讲。
“小乐儿，你不用担心爹，爹这次回来，是因为事情到了关键时刻，如若不然，王爷是绝不可能允许爹爹露面的。”
楚相一事，牵扯重大。
一旦被外人发现，只怕皇上，会有所警觉。
楚乐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对，她蹙眉，站起身道：“那爹爹，为何元夜寒出征的这段时间，天下仍旧是这幅局面？”
“是不是突发意外，碰见了棘手的难题？”
楚相说：“好像是跟神威大将军有关，小乐儿，爹爹不清楚这些事，王爷他看爹爹年事已高，不想让爹爹操劳，具体因为什么，你还得问九王才行，只有他知道所有秘密。”
神威大将军...
杨笠...
想到杨笠派人来刺杀自己，楚乐眸光一暗，褐瞳闪过几丝锋利。
门开了。
楚乐对上九王冰冷的眉眼，神情寡淡地关上门，走了过去。
“多谢。”
九王忽的来了这么一句。
楚乐问：“谢什么？”
九王阴阳怪气地说：“谢你刚刚没对十弟下杀手。”
楚乐稍稍蹙眉。
他还在怪自己刺元夜寒那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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