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账她拿手。”赵晢闻言点点头:“她自己的铺子,还有东宫的账目一直是她管着的。”
“东宫的账目,如今都是心儿经管?”孟君德有些意外地看他。
赵晢耳尖红了:“从小,为了锻炼她看账,便交给她了。”
“你当真只是为了锻炼她?”孟汉春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外甥,不愧是国之储君,看事情就是长远。”
“舅舅莫要取笑。”赵晢大跨步走到前头去了。
孟君德与孟汉春父子跟在后头对视了一眼,都不由大笑。
李璨进书房时,赵晢三人已经翻着一本账目在说话了。
“心儿来了,坐那。”孟君德指了指书案对面的凳子。
李璨听话的提着裙摆坐下来。
“我之前想岔了,我还以为,王贻远是将安祖新和韩太永所贪墨的银子数额放大了,将那些烂账都算了进去,我还思量着这账目还得重新算。”孟君德点着账本一处道:“现在看来,他只是将各项贪墨罪名放在了安祖新与王贻远的名下。
然后又说银子是叫他们花销掉了。
如此,只要找出哪些事项是他负责的便可,对咱们而言倒是省了许多事。”
“舅舅是说,去年,春申江水患,是王贻远负责的?”赵晢听明白了,看着那比账目询问。
“对。”孟君德点头:“这里头的数万两银子,便是从河堤和百姓的安置费中贪墨出来的。
申州各项事务,由谁负责,汉春不在府衙当值,他不清楚,我这里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李璨点点头,她听懂了。
难怪,王贻远要至舅舅于死地,不只是为了争申州知府之位,更是怕舅舅瞧出他的老底啊!
即使有孟君德指点,赵晢三人翻卷宗与账目对照,四人配合,也足足花了三日才重新整理出一本账册。
这册子上所记载的,自然全都是王贻远这些年所犯之事。
早在孟君德不曾来申州时,王贻远就在这处经营好几年了,前头还有些账目,孟君德也不清楚,需得找安祖新与韩太永核实。
主院内,孟君德坐在卧榻之上,翻着那账本手都在颤抖。
“这些,一页一页,全都是民脂民膏。”他几乎落下泪来:“是我失职,若非你们二人,我险些便错将这硕鼠当成天底下难得的好人……”
“舅舅,如今发现也还不晚。”李璨见他如此,于心不忍:“这不怪舅舅,是他隐藏的太好了。”
孟君德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翻着那账本。
良久,他合上了账本问赵晢:“如今,王贻远所做之事,几乎都已经推断出来了。
就是缺少切实的证据,你那里,派去跟着他的人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赵晢摇头:“这三日,王贻远深居简出,每日只与妻女在一道,外头不曾见任何一个人。”
孟君德思量道:“眼下,于他而言,只差最后一步便能爬上申州之府之位了。
这个时候,他自然处处谨小慎微,生怕有丝毫错漏之处,落在咱们手中,到手的鸭子又飞了。
他女儿那里,你留意了吗?”
“他们一家似乎比从前更警惕了。”赵晢微微皱眉:“除了璨璨那日发现的,我的人未曾瞧出丝毫端倪。”
“这也情有可原。”孟君德道:“他做这样的勾当,自然要将女儿管好了,若是露出端倪,岂不功亏一篑?
眼下,坐等也不是个法子,若是搜的话,又要打草惊蛇。
咱们得想个妥当的法子,叫他自己交出罪证。”
“舅舅,我想了。”赵晢道:“不如,我便装作不曾察觉王贻远所为,让他先管着申州,我则与璨璨一道离开。
暗地里却将人都留下来,仔细的盯着王贻远一家三口所作所为。
我们离开后,他的警惕自然会放下,到时候只要查到端倪,便可将他拿下。”
“欲擒故纵,引蛇出洞。”孟君德沉吟着点头:“如此,可行。
只是,你将人全都留下,你们的安危……”
“无妨。”赵晢摇摇头:“我们留几个人在跟前,从扬州过去,并不走远,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孟君德不赞同道:“这不是你走的远不远的问题,朝堂之上,到处都是看不到的刀光剑影,你身份贵重,盯着你的人也多,安全之事,片刻也不能疏忽。”
“舅舅,我看王贻远背后,未必有人?”赵晢看向他。
李璨点点头,也觉得如此。
她之前同赵晢讨论过,王贻远这些年除了送奏折,并未派过人上京,更未运送过什么东西往帝京去。
倘若他有此行径,应当早就被赵晢察觉了。
所以他们认定,王贻远应当只是贪财,背后并没有其他人的指使。
孟君德想了想:“应当是没有,不过,这也说不准,有可能是他藏的深,咱们还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记得,你们到时候不要走太远了。”
“舅舅放心。”赵晢点头应了。
这计策,便算是定下了。
翌日清晨,赵晢便派了风清去王贻远家中。
“王大人。”风清拱手行礼。
“可是太子殿下叫你来的?”王贻远不卑不亢地望着他。
风清点头:“正是。”
他心中啧啧称奇。
这要是换做旁人,知道他是太子殿下跟前的人,早都客气地唤他“风清大人”了。
但王贻远就不,他总是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样子。
不得不说,王贻远这一番做派,确实装的像模像样,也不怪舅老爷从前被他骗了那么久。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王贻远问。
“太子殿下说,如今申州官员贪墨一事,已经查清楚了。
二位殿下出来已将近三个月,不可谓不久,那位小殿下更是想家想的厉害。
太子殿下欲卷宗与账目先行一步。”风清看着他回道。
王贻远闻言,不由问:“你是说,二位殿下,这便要走?”
“是。”风清点头。
“那赃物呢?”王贻远又问。Μ.chuanyue1.℃ōM
“太子殿下说,那些赃物,还得由大人您接手申州知府之后,再派人送到帝京去。”风清问道:“不知道人可愿?”
王贻远拱手:“殿下既然下令,下官自当照做。”
“如此,有劳王大人了,我先回去复命。”风清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王夫人在门边探了探头,见风清走的没影了,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她面上,有着喜色:“大人,那两位殿下要走了?”
她称呼王贻远,既不是“老爷”,也不是“夫君”,而是“大人”二字,只因王贻远爱听。
“嗯。”王贻远转过身,还是方才那副脸色,走进屋子坐了下来。
实则,他心里也是一阵窃喜。
终于等来了赵晢离开的日子,以后,申州就任由他施展了。
王夫人跟了进去,王淑媛也从西侧房间探出脑袋,朝着王夫人使眼色。
王夫人暗暗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大人。”王夫人走上前去,在另一张长凳上坐下:“既然他们都要走了,那淑媛的事?”
“淑媛想清楚了?”王贻远看向王淑媛。
“爹……”王淑媛从西侧房间走了出来,到他身旁坐下,抱着他手臂:“您别生我的气了嘛,您看我这两日多听话,什么穿戴都没有讲究。”
“你险些就叫那李璨察觉了。”王贻远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倒是没有推开她。
他回来之后,听说李璨突然造访,王淑媛差点露馅的事,很是生气。
“她不是没察觉吗?”王淑媛叹了口气,又撒娇:“女儿也是女儿家嘛,总是瞧那李璨穿金戴银的,每日打扮的那么娇美,女儿能不眼热吗?”
“你这叫眼热?你这叫眼皮子浅。”王贻远看了她一眼:“忍耐这一阵子,以后,什么荣华富贵享受不得?”
“哪里有什么荣华富贵?”王淑媛不解,看了一眼王夫人:“娘说,咱们一辈子都只能这样遮遮掩掩的,就算我进了东宫,有银子也要藏着使。”
“妇道人家懂什么。”王贻远冷笑了一声:“一辈子如此,岂不枉费我如此的呕心沥血?”
“听爹的意思,咱们还能翻身?”王淑媛一双眼睛都亮了:“可以光明正大的穿金戴银,吃喝玩乐?住在大宅子里?使唤一大群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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