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礼是冬日里生的,便有个小名儿叫冬儿。
“娘。”陈念礼应声而出,依旧是眉目如画,隽秀清雅的模样,瞧见李莱楠便垂眸拱手行礼:“五姑娘。”
李莱楠见他礼数周到,面上不由便见了笑:“你客气了,我先回了。”
她说罢了,转身而行。
陈念礼站直了身子,微皱眉头,不大想跟上去。
韩氏在他背心处拍了一下。
陈念礼无奈,只得跟了上去:“在下送送姑娘。”
李莱楠侧眸看他,笑着道:“你同我说话,不必如此客气。”
“在下在下”的,听着怪生疏。
“应当的。”陈念礼不瞧她,只陪着往前走。
李莱楠悄眼瞧他,直至马车旁,陈念礼目送着马车离开,这才转身回家。
“送走了?”韩氏笑的意味深长。
“是。”陈念礼皱眉:“娘,您别这样瞧着儿子。”
“我儿容貌生的好,才叫那五姑娘留意,否则到如今还没有人帮我们母子呢。”韩氏笑道。
“娘,别这样说。”陈念礼红了脸,抬步往屋子里去。
“你做什么去?”韩氏问他。
“儿子自然读书去。”陈念礼回头,不解的望她。
“今儿个不读了,收拾一下,去静安侯府门口等着,方才五姑娘来说,那七姑娘回来了。”韩氏边说边解了身上的围裙。
“娘以为,那五姑娘说的话可靠吗?”陈念礼总觉得,李莱楠帮助他们母子,好像是怀有什么目的的。
但到底为了什么,他又说不清楚。【穿】
【书】
【吧】
“可不可靠的,试了才知道,又不用花银子,去看看能怎么样?”韩氏进屋子,将围裙放下。
“娘若是依着儿子,咱们便如此,如今这个书院也不是不能读……”陈念礼实在不想再去低声下气的求人。
他是读书人,虽然贫苦,但也讲究气节。
自己的母亲三番四次的去跪在别人家门口,却还被人置之不理,他心中是既气愤,又心疼。
靖安侯府的族学,不去也罢。
“书院是能读,可是要花银子啊,你爹不在了,靠着娘这两只手浆洗衣裳,哪里能够你读书买墨的?”韩氏叹了口气:“你爹的抚恤银子又能支撑多久?
再说,你将来是要有大出息的,不能总住在这样的地方。”
陈念礼闻言沉默了。
“就再去一遭,求求那七姑娘再说。”韩氏拍了拍他的手:“大不了就是白跑一趟,也不少了什么。
你别心疼娘,这没什么的。”
“怪儿子无用。”陈念礼低下了头。
“胡说什么,我儿子最有用了。”韩氏拍了他一下:“赶紧收拾东西,咱们去守着。”
陈念礼应了。
*
李璨回到靖安侯府,便先去见了祖母。
李老夫人自来宠着她,早预备了蜜沙冰,只等着她回来呢。
她吃了一碗蜜沙冰,陪着祖母说了会儿话,心满意足的回了鹿鸣院。
夜里头非让婢女们在房里放四盆冰。
婢女们自然拗不过她,只得依言放了。
但睡着之后,她又被冻醒了,抱着薄被喊:“糖糕!将冰盆撤了。”
好冷啊!
“还是太子殿下说得对,这时节夜里头一盆冰便够了。”糖糕带人进来撤冰盆,想笑又不敢。
“谁说的?”李璨隔着床幔反驳:“我这屋子小,一盆就够了,西寝殿那么大,起码要两盆。”
“是。”糖糕哪里敢同她争,可别又恼了:“姑娘可要奴婢再取一床被子?”
“不用了。”李璨打了个哈欠:“下去吧。”
回到家中,虽然赵晢有吩咐,但李璨清早压根儿就不肯练功的,除非是吃的撑住了,为了缓解难受才会练一会儿。
这段时日在东宫早起惯了,今儿个本想睡懒觉的她,也还是早早便醒了。
她磨磨蹭蹭,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婢女们捧了早饭上来,她吃了两口便觉得没胃口,总还想着蜜沙冰的香甜滋味。
“走,去集市上逛逛。”她丢下筷子起身。
叫婢女们去买,一定会被她们啰嗦,不如自己去,也趁着早凉逛一逛集市。
她的马车驶出靖安侯府大门时,外头忽然有人喊:“马车上是七姑娘吗?奴家求见七姑娘……”
“停车。”李璨闻言蹙眉,抬手挑开马车窗口的帘子问:“什么人在喊?”
“奴婢去问问……”
糖糕也不知,正欲抬步去。
“姑娘不必理会。”守门的小厮上前道:“那就是个打秋风的,之前来了好几回,前些日子倒是不来了。
昨儿个不知吹什么邪风,又来了,还说要等七姑娘您呐。
夜里头倒是回去了,只是天不亮又来了。
小的们只当这么热的天儿,姑娘不会出来,这才没理会他们,姑娘您先去吧,小的们这就把人赶走……”
“七姑娘,七姑娘……”韩氏拉着陈念礼,朝着马车那处去,却叫几个小厮拦住了。
她哭道:“奴家不是打秋风的,奴家是李大将军手下副将的遗孀啊……”
“让他们退下。”李璨听闻这二人可能与大伯父有关,当即便吩咐了一句。
糖球立刻上前喝止住那几个小厮。
李璨就着糖糕的手,下了马车。
韩氏直直跪下了,陈念礼瞧见了李璨,立在那处,久久回不过神来。
眼前的姑娘十三四岁的年纪,穿戴不凡,莹白的小脸犹如娇嫩的花瓣,一双生动的凤眸犹如黑曜石一般,唇瓣微抿,明明是个娇娇糯糯带着几分稚气的小姑娘,言行举止之间却又有说不出的气势与贵不可言。
她背着阳光,身上似有金芒夺目,叫他几乎不敢直视。
一见难忘!
韩氏察觉儿子不对,忙扯了扯他扶着她的手。
陈念礼这才回过神来,正欲行礼。
“不必了,起来说话。”李璨扫了陈念礼一眼,心中也微微讶然。
这儿郎真是生的一副出类拔萃的好样貌,简直可与赵晢媲美了。
才不是呢,比赵晢好看,哼。
至少人家看着就是个温润如玉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哪里像赵晢那么清冷了,还动不动便责罚她。
陈念礼便扶着韩氏起身了。
韩氏一瞧李璨,便移不开眼了,这姑娘真如个镶了百宝的金娃娃一般,惹人喜爱啊!
容貌上比那四姑娘、五姑娘胜了不止一筹!
李璨看向糖糕。
糖糕便问守门的小厮:“怎么回事?”
领头的小厮便回话了:“依这妇人所言,她的丈夫是大老爷手下的一名副将,去年年下辽军突袭来州,他为大老爷挡箭身故。
大老爷为了报恩,自然要照拂他们母子,她说大老爷的意思是咱们府上接纳他们母子,让她这儿子到咱们府上的族学来读书。穿书吧
但府上是二夫人当家,二夫人不肯见,说这些年来府上打秋风的人多的是,若人人都见,她得忙成何等模样?”
李璨闻言,略略思量,望着韩氏道:“你们可有我大伯父的信物?”
大伯父身为武将,领兵打仗最要紧的是军心,若此事是真,靖安侯府自然该接纳这对母子,视为亲人。
不论事情是真是假,也不该毫不查问,便置之不理。
若真是大伯父救命恩人的家人,如此置之不理,往小了说于道义不和,往大了说便是动摇军心,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贺氏如此,莫不是存了故意之心,想陷大伯父于不义?
“有,奴家有大将军的亲笔信一封。”韩氏忙解了身上行囊,取出一封用帕子层层包裹的信笺来,双手呈上。
糖糕忙接过,展开送到李璨跟前。
李璨垂眸细看了片刻,抬手去扶那妇人,口中歉然道:“韩伯母,快请起。
家母每日事务繁忙,怠慢了韩伯母,实在对不住。”
她仔细瞧了,信上确实是大伯父的字迹,且有大伯父留书一贯用的暗笔,上头细述了这妇人姓韩,儿郎名唤陈念礼,其父确实为救大伯父而亡故了。
既救了大伯父,那便是他们全家的恩人,对于恩人的家眷,靖安侯府绝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贺氏此番真是大错特错了。
韩氏见李璨信了,拉着陈念礼再次掩面哭泣。
“快请韩伯母与这位少爷去祖母那处。”李璨即刻便吩咐下去:“去请大伯母,也到祖母那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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