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卿的疑惑,是在几日后方才解开的。
为了料理沈琴芳的身子,她和梅行思研究了许多个药方,最终议定了其中一个,原本让人按方抓药就可以了,只是其中有一味药名为“虞美人”,若用量稍有不慎会使人上瘾,是以在临安城中少有此物,药铺中纵然有,也须得是铺中的大夫亲自开了方子才能给人,是以一两第一次去抓药时便空手而归了。
那掌柜的言明,定要开药方的那人亲自去,他与之交谈过后确保无虞方才能将那味药卖给她们。
这要求虽有些强硬,却也在情理之中,加上一两跑遍了半个城,除了这家旁人家的确没有卖这味“虞美人”的,慕云卿便不得不亲自登门。
本来一两他们都不想让她出去,只是梅行思连日来为了慕万崇的腿奔波劳碌,慕云卿不忍再烦劳他,便再三保证只是出门买药,目的明确,拿了药就回来,绝不将自己置身险境害他们担忧,这才勉强获得了出门的机会。
当时当景,慕云卿恍惚间竟觉得自己在和好几个戎锦在对话。
按了按额角,她觉得自己脑瓜仁儿嗡嗡的。
一路坐着马车出了王府,临近主街的时候,慕云卿听见了一阵骚动,隐隐听到马车外的人在说着什么“太惨了”、“吓人”之类的话。
她心下好奇,方才想掀起马车窗上的帘子看上一看,不想才掀起一角便被一两眼疾手快的给捂住了。
慕云卿扬眉,若有所思的注视着一两:“做什么?”
“……哦,奴婢怕风吹了您。”说完她自己也心虚了,挠了挠鼻尖她往回找补道:“王妃,您生的漂亮,玉貌花容怎好让被人轻易瞧了去,万一有那瞎了心的瞧见了,奴婢还得一一去抠了他们的眼珠子!”
慕云卿:“……”越说越有戎锦内味了。
一两虽有心胡搅蛮缠将此事岔过去,可她又不是头一日在慕云卿身边伺候,慕云卿如何不了解她,她直觉这里面有猫腻,于是愈发想要一探究竟。
她靠坐回去,看似已经放弃了,可一两才松了口气,就听慕云卿淡声问道:“是你告诉了我,还是我自己下车去看?”
“王、王妃您在说什么呢,奴婢完全听不懂呢。”一两眼神飘忽,根本不敢同慕云卿对视。
慕云卿也不同她再啰嗦,吩咐白苏停车就要下去。
这一两哪肯啊,忙一把抱住她的腿央求道:“别别别,奴婢说就是了。”
抿了抿唇,一两语气无奈的小声嘀咕:“是……是廖仪……”
“什么?”
“廖仪。”一两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觑着慕云卿的神色:“主子那日夜入国公府,绑了廖仪,给她上了点刑,丢到了外头……”
一两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甚至变成了气音,消失在了唇齿间。
一两说的轻松,慕云卿却听得惊心。
廖仪是国公府的姑奶奶,连廖谦那个正儿八经的公子都得礼让三分,戎锦就这么将人绑了丢到大街上,竟无人理会?!
心里犯了合计,慕云卿便追问道:“上了什么刑?”
“王妃您别问了,怪吓人的。”
连一两都说吓人,可想而知戎锦的手段,可不知他具体都做了什么,慕云卿终究难以心安,恐他会被人寻到破绽,日后惹出麻烦。
见慕云卿面露深思,一两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她肯定没死心,担心自己当真拦不住她让她瞧见什么不干净的,一两便只得说:“不过就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往她身上招呼了一遍,没什么稀奇的。”
慕云卿听完都愣住了。
她心说这十八般兵器都来了一遍,还不够稀奇?!
慕云卿:“便是她伤的再重,难道就无人能认出她是廖仪吗?还是说,戎锦将她的脸给毁了?”
“嗨,毁脸有什么新鲜的,主子的手段可厉害了!”一两一得意,竟直接说漏嘴了:“王妃您可不知道,主子让人把廖仪的皮给扒了!活生生扒下来的,那皮可完整了!”Μ.chuanyue1.℃ōM
慕云卿:“……”
她从前总听一两或是南星他们嚷嚷,说要是差事没办好戎锦会扒了他们的皮,她听后也就完了,并未往心里去,只当他们是夸大其词,形容一下而已,却原来竟是真的!
“然后呢?”
慕云卿问这句话原本的意思是想知道戎锦将廖仪丢到大街上之后,如今是个怎样的光景,可一两却错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问廖仪被扒皮之后还经历了什么,她虽不大想提及,可转念一想,左右都已经漏了,也不差这一点,何况王妃既然已经问起,必然是有所察觉了,于是便乖乖的回道:“然后……然后主子就命人将她做成提线木偶了啊。”ωWW.chuanyue1.coΜ
说到这件事,一两可来了精神,拦都拦不住的那种:“王妃您可不知道,主子还特意让人带着廖仪去靖国公府门前转了一圈,结果他们都没认出来。”
话至此处,一两顿了一下,思索片刻才道:“不过奴婢也觉得,他们兴许是认出来了只是不肯承认罢了,否则将人带回府里给外人平添许多谈资不说,一时半刻寻不出是何人所为还会被人笑话,何苦呢,像他们那种唯利是图的人肯定是不会做这等赔本买卖的。”
一两说的头头是道,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家王妃许久没有开口,该不会……是被吓到了吧?!
一两心虚的看向慕云卿,试探着唤她:“王妃?”
抓着车壁的手紧了紧,慕云卿最终却只是摇头轻声道:“……走吧。”
戎锦既然不想她知道,那她只当不知好了。
一两一时摸不准她的心思,不觉问道:“王妃,您不高兴啦?生主子的气了?怪他太过心狠手辣?”
越是听一两问下去,慕云卿的眉头皱的就越紧,她心说她素日给一两他们的印象就这般不懂事吗?戎锦一心为她、为爹娘报仇雪恨,她不心怀感激也就罢了,竟还会反过来怪他?
“我没有生他的气。”
“那您怎么不说话?”
“我只是在想,到底是你那好主子有手段,我就想不出这般大快人心的法子。”
“……”啊,是她想多了,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王妃跟主子在一块呆久了,想法也逐渐变态起来。
接下来,主仆二人便没再多言,直奔药铺。
慕云卿进去的时候,正好有个年轻女子也在那抓药,不知是没拿稳还是如何,包好的药竟撒了一地,慕云卿下意识闻声看去,忽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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