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舟如同破碎的娃娃,嘴唇干裂、满脸爆皮,一只脚受了伤,伤口有些发炎,走路一瘸一拐,狼狈至极。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一步步走回到那片海。
那片她曾经最厌恶的大海,好似无穷无尽的深渊,阻隔她想从罗刹域出来的欲望,而今仍旧阻隔着她想回到罗刹域的迫切心情,却不再那么令人厌恶,反而令她觉得十分亲切。
她躺在海边,像一个孩子似的,抱着自己的身体。
海水轻轻拍打着她,海盐弄疼了她脚上的伤口,却让她有了还活着的感觉。犹如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变成了一个小巧的胎儿。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顺其自然地活着,这样真好。
不知不觉间,妖舟竟然没有了恐惧水的想法,甚至有沉入海中的冲动。她闭上眼,放下了风尘仆仆的满身疲惫,以及大仇得报后的满心伤痕,整个人如同脱力般,乖巧地躺在海水之中。唇角甚至还上扬着,露出一丝甜美的笑意。
妖舟随着海浪的拍打,在浅滩上浮浮沉沉,竟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海水渐渐将她淹没……
突然,一声鸣笛声传来,妖舟猛然惊醒,从海水中挣扎着起身,那般狼狈,险些窒息。
经过她不懈的努力,她终于爬上了岸,躺在岸上,她笑着笑着,却又嚎啕大哭起来。
没有人知道,这段时间,她都经历了怎样的心魔。
而今还能活着,全靠一股子毅力。
事情没落在自己头上,很难想象一个人能自责成什么模样。更何况,她不只是自责,还有那么多的惶恐、那么多的不安,那么多的痛苦和无力挣脱……
船上的人靠了岸,看见了妖舟,都指指点点,误以为她要寻死,却又最终不舍得小命。
这年头,活不起的寻死者太多了。没人笑话谁,却也没人关心谁,最多只是留下一声叹息,还得各奔前程。
妖舟拧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爬起身,想要寻一只船,去往罗刹域。然而,人们一听去那个鬼地方,都纷纷退避三舍。
妖舟在闲渔村的林子里住了些时日,和渔夫学会了戏水,终于在三天后,等到了官船。
没用她自己上前询问,负责押送的官兵大手一挥,直接将她抓到船上,代替了一位给了足够银子的贵女。
就这样,妖舟被送去了罗刹域。
一年多,妖舟终于回到这片被烧焦的土地。
虽然她完成了自己誓言,终于报仇雪恨,然而,却没有能做到衣锦还乡。她衣衫褴褛、容颜憔悴,若非还喘气儿,简直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当她被无情地丢下大船,拍在沙滩上时,妖舟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ωWW.chuanyue1.coΜ
旁人以为她在哭,却不知,她在笑;旁人以为她在笑,可她却已经泪流满面。穿书吧
多么复杂的情感,和多么痛的经历啊。
有个小女娃,大约六岁的年纪,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妖舟,奶声奶气地安慰道:“姐姐别哭……”
小女娃的娘立刻抱紧小女娃,低声警告道:“别和坏人说话。”
妖舟听了这话,将脸从沙子里抬起来,晃了晃头,睁开一只眼,看了娘俩一眼。
女娃的娘紧紧拉着小女娃,跟在夫君的身后,一脸的防备和紧张。
罗刹域被焚后,又陆续扔来了不少十恶不赦之人,让其自力更生。因为没有了粮食,这些人变得越发凶残。
见到有新人到来,立刻围上来三十多名恶人,将二十多位新人围在圈内。
恶人们手持自制的锋利长矛,对准了新人。
恶人之中有一个人,满脸胡须,蓬头垢面,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他呵道:“把吃的和衣物鞋袜,都交换出来!否则统统打死!”
众恶人一起吼道:“交出来!”然后一拥而上,就开始动手抢。
众恶人已经在荒岛上有段时日,年轻的女子,一般不往这边发送,直接充当官妓。恶人们见到牵着小女娃的妇人,哈喇子都流淌下来了。
几乎是一拥而上,动手动脚。
妇人的夫君想要阻止,却被按在地上教训。
更有恶人直接去抢妇人手中的小女娃,直说:“这个肉嫩,这个肉嫩呐……”
小女娃吓得嗷嗷直哭,大声喊道:“娘亲!娘亲!父亲……父亲……”
谁又能救她?
罗刹域是什么地方?那是十恶不赦之人的流放之地。人心若恶,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这里被焚后,食物越发紧缺,人吃人的现象,屡见不鲜。
这些恶人,都已经不算人了。
其实,在金知了和楚宴来到罗刹域之前,这里一直这样。只不过,金知了十分彪悍,楚晏又善吐口水杀人,才让那些原始恶人收了些恶念,变得逐渐有规矩起来。说二人是罗刹域的岛主和夫人,不为过。
至于妖舟的那些师傅们,原本也是有恶的实力的。然而,他们来到罗刹域后,见到岛上没什么太大的恶,也就灭了争夺之心,变得从善如流。再者,有妖舟这么一个鬼东西当家,谁又能折腾起来?
环境,很重要。
而今,妖舟回到了家里,岂容他们坏了规矩,辱了她的家门?!
妖舟不由分说,一把抢过大约一米长的木刺,朝着那些围上来的恶人们就是一顿疯狂输出。
这个被她戳伤了肚皮,那个被戳透了脚面,这个被打得眼冒金星,那个扫断了腿……
在他人看来,妖舟下手极其狠辣无情,实则她并没有要人性命。此举,在她自己看来,已经是善良至极。
恶人们纷纷倒地,鬼哭神嚎着。
妖舟看了眼木刺的头,早就变得圆滚滚的,没了尖,满是血迹。
刚开始说话的恶人,转身要跑。
妖舟将木刺当棍子,旋转着飞了出去,打在那人的后背上。
木刺虽然没尖锐,却不耽误将人打倒在地,直接发出凄厉的惨叫:“啊!”
妖舟看向抢走小女娃的恶人,伸出了手。
那恶人老老实实地将小女娃还给了妖舟。
妖舟捏了把小女娃哭花的脸蛋,说:“罗刹域不是这个样子的。刚才的叔叔们,在和你闹着玩,不要怕啊。”第一句话,是对她自己说的。第二话,是谎话,却可以让一个孩子不受心灵创伤。
小女娃的脸上挂着眼泪,却信了妖舟的话,笑着说:“好玩,也好吓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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