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擦黑,妖舟来到东临湖上。此时,湖面已经结冰,一只只花船已经停泊在岸边,只待来年再入水。
妖舟让庄筱随意,她自己一个人,重登绝顶风华之上。
秋姐迎了上来,却没有任何客套,而是一伸手,示意妖舟请。很显然,绝顶风华的东家,知道妖舟会来。
妖舟尾随着秋姐,一步步走向最深处的房间。
秋姐推开一扇门,示意妖金进去。
房间里点了两盏琉璃灯,不够明亮,将一切映照得影影绰绰,好似入了梦境。
然而,这个梦,显然不够美好,触目之下,都是黑与白。
一扇黑框的大屏风上,只有半透明的白色绢丝,没有绣任何花纹,干净素雅中透着一丝诡异,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应该添些什么。
屋内有床,靠在一边。黑色的床体,白色的帷幔。
以屏风为分界线,妖舟所在的这边,摆放着一把椅子和一张不算大的桌子。桌子上,有酒水,有一碟油炸椰虫和一盘饺子,有一个用椰壳煮的粗粮粥饭,和一双树杈做得筷子。
随着吱嘎吱嘎的响动声传来,一个坐着四轮车的男子,出现在了屏风的另一面,只留给妖舟一个乌黑的身影。
妖舟坐在椅子上,看了眼男子,又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食物。
她知道,大师傅在告诉她,他十分怀念在罗刹域的日子。
妖舟却很想嘲讽地一笑。
女魔头都以为,她记恨大师傅,是因为他寻到离开罗刹域的方法,却没有带走她?殊不知……事实远比想象更加令人作恶。
然,此人终究是救过女魔头、楚晏和四师傅,她就算有再大的怨气和恨意,这会儿也发作不起来了。
却仍旧,很难原谅。
妖舟和那人隔着屏风,静静坐了半晌,相对无言。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妖舟起身离开。
秋姐等待门口,将抱在怀里的绝顶风华文书和一些银票地契等物,送到妖舟面前:“这些都留给你了。”
妖舟推开那些东西,只回了两个字:“不缺。”抬腿就走。她能来,不代表和解,只是不再将那段记忆当回事儿罢了。
秋姐再次追上妖舟,说:“这里面,有岳国和临国的布置图,以及一些鲜为人知的密道。”
妖舟站住,手有些痒。
秋姐劝道:“拿着吧。主子……时日无多。”
妖舟直接收了那厚厚一叠文书,随意地卷了卷,夹在腋下,就那么溜溜达达地离开了。
秋姐回到房门口,低声说:“主子,她收下了。”
屋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却有几滴血,落在了地上。他心愿已了,尘世再无牵挂。
妖舟走出绝顶风华,发现庄筱就站在凛冽的寒冬中等着她。
妖舟快走两步,说:“怎不寻个地方暖暖身子?”
庄筱回道:“许是用过的皮草太多,竟不觉得冷。”
妖舟微愣,转而呵呵笑了起来。她晓得,庄筱所说的皮草,就是她铺在地上那些。想来,一个人的一生,还真是用不完那些皮草。
庄筱问:“还有要去的地方吗?”
妖舟摇了摇头,回道:“直接回宫吧。我再不回去,父皇要上火,皇后得派兵追人了。”
庄筱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竟玩笑道:“一人,惊动一国,那也很有趣。”
妖舟眯眼一笑,与庄筱一同登上马车,然后把夹在腋下的一卷东西抽出,递给庄筱。
庄筱接过,翻看了两眼后,眸光就是一凛,立刻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说:“这里面竟然有临岳两国精准地形图,以及防控布置图!你是如何得到的?此图可准确?”
妖舟说:“第一次见到筱哥惊讶的表情。”
庄筱一边翻看着那些文书,一边赞叹道:“此图何其珍贵,定是呕心沥血数十年,才能绘制得如此精细。非但如此,临岳两国的将士之中,定有其细作,身居要职。”看向妖舟,“绝顶风华?”
妖舟点头,回道:“没错,正是决定风华的东家赠与我的。”Μ.chuanyue1.℃ōM
庄筱说:“绝顶风华的东西,一直很神秘。有人说他是太子的人,也有人说他是四皇子的人。而今看来,竟是……你的人。”
妖舟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回道:“也不是我的人。”
庄筱惊讶了:“不是?”
妖舟思忖不语。
庄筱说:“不说也可。”
妖舟回道:“没什么不可对你言的。我源于罗刹域,在那里出,在那里长大,也在那里拜师学艺。”
这个话题,还真是挺令人意外的。
妖舟继续道:“我一共拜了五位师傅。二师父精通轻功和剑法,三师傅善谋略和用兵,四师傅内力高强,善暗器;五师傅在堪舆风水和机关术上造诣颇深。然,我的观宝和腹语之能,却源于大师傅。”
抽出绝顶风华的文书,抖了抖:“大师傅,就是绝顶风华的东家。”看向庄筱,露齿一笑,“也是前朝遗孤,正了八经的龙子龙孙。”ωWW.chuanyue1.coΜ
庄筱惊呆了。
妖舟将绝顶风华的文书,拍回到庄筱的手上,又在那一叠文书中翻了翻,抽出两张地图,说:“你看,像这种看起来寻常的地图,等用火烤一烤,就会显现出宝藏的所在。这是我们在罗刹域经常玩的游戏。那时候没有纸,他就在地上勾勾画画,然后让我猜哪里会有宝藏。”
庄筱问:“前朝……遗孤?”
妖舟噗呲一笑,说:“对,前朝遗孤。临岳两国在建国之前,统称为鹤。鹤国被两队人马攻陷、刮分,这才有了后来的临岳两国。这么多年,鹤国一直在暗中筹谋,想要复国。而今……最后一个正统血脉,也将撒手人间。这不,就便宜我了。”
妖舟戏谑道:“筱哥,你这反应怎么还围绕着上一个话题呢?我都讲到宝藏了。重点在这儿啊!我们后半辈子,闲来无事挖个宝藏,就又能富可敌国了。”
庄筱提起妖舟的下巴,问:“那为何不见你真正展颜欢笑?”
妖舟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揉搓了两把,这才回道:“我这位大师傅,哪儿都好,就是一点不好……”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伸手蹭了蹭夜明珠,“恋童癖。”
当时,若是寻常小孩,就被他得手了。但妖舟的心智并非孩童。
庄筱呼吸一窒,挑开车帘,就要下车去杀人。
妖舟一把将人扯住,说:“当年我虽年幼,但心智却十分显老。他那腿,便是我给捅坏的。他逃出罗刹域时,没能带走我,却再也不能行走。后来的我,拜了四位师傅,学得文武艺,谁他爹的也别想再欺辱我!”顿了顿,“哥,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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