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的门一拉开,灰尘味儿碰鼻,绿浓走在前头,不住拿手扇风,笑骂道:“绿绮这个懒人,得空也不进来收拾收拾,坐一坐,瞧瞧,妆台上都积灰了,像几年没住过人的。”
绿绮挠着头憨憨地笑,“我哪里想到这里,”说着忙将被子放在自己架子床上,出去打水来擦洗。
秋昙见床上被褥仍是春天盖的,便和翠袖一起,把床上那绣被被套拆下来,褥子也掀下来,绿绮则去柜子里拿了竹席,铺上床展开,一面向秋昙道谢,“辛苦姐姐了,快放着我来。”
“在这儿掺和什么,你自个儿的活儿还没完呢,”门口,冬儿的影子缩得短短的一截,横过门槛。Μ.chuanyue1.℃ōM
众人齐齐回头,便见她正直直望着秋昙。
“婆子们都走了,灶房还没收拾干净,既是秋昙你领的头,便你去收拾吧,”冬儿淡淡道。
翠袖忙说:“我也打烂了几个碟子,我也去收拾。”
冬儿横一眼过去,“忙什么,你跟着她这样乱来,有收拾的时候。”
翠袖低头撇撇嘴,不敢作声了,屋里一片沉默。
“你们忙你们的,我去收拾,”秋昙深深看了眼冬儿,大步走出门往灶房去。
冬儿回来,她往后没好日子过了!
秋昙撩帘走进灶房,一股油烟味儿扑面而来,杯碟已收拾了,碎的用竹筐装着,完好的叠在灶台上,就等着她洗了,而地还没扫,饭菜点心等散落各处,像随意涂抹的苔藓。
她只好拿了扫帚来扫地,而后将碗碟都洗净了,各处再抹洗一遍,一番下来,累得连腰也直不起了。
日头渐渐西斜,从支摘窗投进来的那抹橘黄是苍老的,充满了整个屋子,秋昙蹲在炉子前拧抹布,面向夕阳,心里惘惘的。
“秋昙姐姐,”守诚从门口进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二爷说您今儿的罚还没领受呢。”
“罚?什么罚?”秋昙蹙了蹙眉,以为是扣月钱。
“每日站一个时辰,”守诚声音弱下去。
秋昙将那拧干的抹布往铜盆里一扔,“淌”的一声,水溅了她半幅裙摆。
守诚见她如此,忙上前安抚道:“姐姐,忍一时风平浪静,冬儿姐姐因上回的事,定还记恨你呢。”www.chuanyue1.com
秋昙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缓缓吐出,如此往复三回,终于道:“走吧,他让我站哪儿?”
接着,守诚便领秋昙出灶房,来到东厢房前五步远处,命她站着。
而此时秦煜便在屋里,将窗纱撩起一道缝往外望,果然望见秋昙,她歪头站着,眼睛直望着正屋门口,神色不大好,口里还念念有词,秦煜猜想她是在骂自己,他唇角勾了勾,心道骂吧骂吧,总比你整日在屋里悠闲地绣花写字,过悠闲日子,把我忘到脑后好。
望着望着,忽见守诚怀抱一床竹席,往杂物房去。
寻常奴婢小厮们用的竹席,都是用白色细线间的,他用的竹席则用的是银丝线,守诚怀中抱的那席子,在烈日下隐隐发出银色微芒,不是他的又是谁的?
“守诚,”秦煜在屋里喊他。
守诚身形一顿,踌躇了会儿才回过身,双手捧着席子趋步入内。
他撩帘进了内室,低着头将席子呈给秦煜,诚实道:“二爷,我没按您的吩咐烧了席被,因秋昙说活人的被子烧不得,不吉利。”
秦煜愕然,咽了口唾沫,“她……看见了?”
“秋昙姐姐看见了,说这被子绿绮洗不得,得我来洗,”守诚的声音渐低下去。
秦煜此时真恨不能地上裂开道缝,容他钻进去。
“往后我的东西不许她碰,看也不能看,”秦煜紧紧握着扶手。
外间正擦桌椅的冬儿听见动静,以为秦煜因什么恼了,忙走进来,“怎么?”
秦煜脸色微红,甚至不敢看冬儿,只淡道:“都出去。”
冬儿觉着不对劲儿,到底走过来,推着秦煜的轮椅往八仙桌前去,温声道:“二爷,这会儿日头还盛着呢,在窗前坐久了,晒得燥,”说着,忽意识到什么,往窗棂上一瞥,果见那糊得好好的窗纱被扯开来个小角,再俯下身子略望了眼,竟望见院里站着的秋昙。
心被嫉恨攫住,她握轮椅的手不由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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