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辰离开千江楼之后,走了几乎半个府城才回到西市的家中。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刘氏已经收摊回来,正站在门口张望,看他走过来赶紧迎上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方玉辰从她手里抽回胳膊,不愿多谈,“不过是耽搁了,娘不用等我。”
刘氏看了空落落的手,脸上有几分伤感,但随后又扬起笑脸,跟着他走进家门。
院子狭小,放着刘氏摆摊的家伙事,还有很多腌酸菜的坛子就没有多少地方了,但收拾的井井有条并不显得杂乱。
“今天生意比昨天还好,早早就把所有米粉都卖完了,晚上要多准备一些,酸菜也要多腌些,省得不够卖。”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两句,看了一眼方玉辰的脸色,又赶紧道:“看我,辰儿累了吧,赶紧去歇着吧,娘给你做饭。”
方玉辰一言不发,脱下学士服披上一件麻布袍子就抢在她面前走进了厨房,熟练地系上围裙开始做饭。
“辰儿,娘来就行。”
方玉辰却依旧不言不语只顾忙自己,刘氏看了他一会,最终叹了一口气,走到灶前帮他烧火去了。
厨房低矮,方玉辰虽然瘦削个子却不矮,在厨房活动的时候要微微弯着腰。
而这样的身影,刘氏早已经看过无数遍,每次看都觉得无比心酸。她当然知道这是辰儿心疼她,可她又何尝不心疼他。
吃过饭,刘氏给方玉辰熬好药,端到堂屋放到桌子上。
全屋就这一张能用的桌子,收拾了碗筷,方玉辰就在上面看书写字。
“先把药喝了吧。”刘氏坐到他身边,低声道:“眼看家里生意越来越好,我让大夫换了一副更好的药。”
方玉辰这才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微冷,“我给娘说过,我这副身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喝再多再好的药也是浪费!”
这话让刘氏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她胡乱抹了一把脸,冲他笑道:“别胡说!快把药喝了,喝了吧辰儿。”
方玉辰想到今日从楼梯上见到熟悉的身影,那绵绵密密的痛意又从心头涌上来,令他痛苦不堪,眼眶也渐渐变红,“娘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面对现实,看过的所有大夫都断言我活不过十八岁。”
刘氏激动地大吼一声,“不会的,他们都是胡说的。”又端起药来殷切地递到他嘴边,“辰儿乖,快把药喝了,只要好好喝药,你一定能好的。”
方玉辰盯着她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最终还是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看他乖乖喝完药,刘氏的情绪也平稳下来,脸上满是慈爱的笑意,“娘不打扰你看书了。”她说完就拿着药碗站起来往外走。
“在我死前,娘会能让我再见一眼滟滟吗?”
刘氏背影一顿,良久才冷硬道:“你要是不想娘伤心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她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只剩下脸色苍白眼眶却通红的方玉辰独自枯坐在昏暗的厅堂之中。
转眼进入十二月,天已经彻底冷下来,知道顾滟畏寒,卓峰特地命人在万寿寺大殿中燃起火盆。
顾滟的飞天已经完成大半,黄星文也一直努力赶工,只是没有贾慈进展依旧有些缓慢。
最近贾慈倒是恢复得不错,顾滟一直坚持只中午给他送加了泉水的食物,他渐渐有了食欲之后,早上和晚上也能吃些普通的食物了。
期间贾管家来找她商量过,想看看能不能把“药”停了,结果她中午送了普通的食物过去,贾慈虽然也吃了些,但晚上和第二天早上就不想吃东西了。
贾管家很是忧虑药物副作用,但顾滟却对“实验结果”很满意,泉水看来确实能够刺激食欲,但对有厌食症的人也不至于产生什么依赖性。
一进入十二月天冷得特别快,永昌城中虽然还一片绿意盎然,连赵氏都说今年冬天是个暖冬,可顾滟却依旧觉得寒气无孔不入,直往骨头缝里钻。穿书吧
更让她绝望的是,就算她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还是抵挡不住外面的寒气,动不动就冻得浑身发抖。
这天傍晚,裴修年来接她,看她迟迟不出来便自行去了大殿,一进去果然看她坐在火炉旁边,一副不愿动弹的模样。ωWW.chuanyue1.coΜ
他走过去,将身上的大氅解开,披在她的身上,无奈道:“你也不能住在这大殿里吧?”
“好主意。”顾滟四处打量了一眼,觉得放一张床也不是不行。
裴修年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托起来,“去年也不见你这么怕冷。”
顾滟紧紧抱住手炉,往门口看了一眼,脸上全是抗拒,“安城村的比这里可暖和多了!”
安城村比永昌府靠南很多,而且植被丰富,让她体内的异能活跃,还能有些御寒的效果。
“那咱们今年回去过年?”
她这样,裴修年也无比心疼,只觉得她这么畏寒是之前冬天落水所致,心头满是愧疚。
“算了吧,让我回去面对你那些族人,我还是愿意呆在永昌府。”顾滟撇嘴。
她说着转头对还在架子上雕刻的黄星文扬了下头,“那我就先走了。”
“师妹慢走。”黄星文冲她一笑,也冲裴修年点头。
裴修年回以一笑就半抱着顾滟,走出了大殿门。
看着两人的背景,黄星文不由摇头,这对兄妹真是他见过感情最好的兄妹了。
裴修年把她扶到马车上,刚要上车,突然被卓峰身边的侍卫叫住,“裴公子,大人叫你过去有事相商。”
听到声音,顾滟也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随后和裴修年对视一眼。
这个时候还来叫人,可见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而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他们一直在等待的京中的消息。
她掀开车帘走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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