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义听着这话,面露愠色,有些生气,语气不由得拔高了些:
“刘大人此言差矣,逸王殿下再如何也不能抹杀掉他从前镇守北境的功绩,以及屡战屡胜的辉煌。那是腿疾吗?那是勋章。
退一万步说,逸王殿下有今日,也是在替大周受过。逸王是因为保护大周的百姓,才和北燕对上,北燕才会记恨他,下毒害他。穿书吧
我们不把矛头对准北燕,居然把矛头对准自己人,刘御史究竟是何居心。
大周需要逸王殿下时,他替大周受过,如今咱们朝廷却要因此对立他了吗?刘大人说这话未免也太冷血无情了些。”
“咱们大周的皇子,就算有疾,那也身份尊贵。皇室皇子,岂容他国置喙。由逸王殿下接待三国使臣,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想来使臣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若有怨言,那就不是来交好的,更不用理会。
陛下励精图治,朝廷上下齐心协力,战士们奋勇杀敌,可不是为了:做了一个决定还能让别国的人来指指点点的。
刘大人的话,本官不认同。
大周国强民富,才有四方来贺。
本官以为,这里既是大周,他们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是阿猫阿狗,得安分守己着。大周的地盘,自然大周说了算。”
许怀义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慷慨激烈,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他前面一段看似在质问刘御史,其实也是说给百官听的,堵住他们的口。而后面一段是说给皇帝听的,给皇帝戴高帽子。
这两段话说完,这件事就成了十之七八,剩下的两三成,就是皇帝的意愿。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便是如此。只是这天命,也被算了七八分。
和许怀义对峙的刘大人直接被震到说不出话来,一旁蒋大人抹了一把虚汗,心道:还好和许怀义对上的不是他。好险,刚刚他差点就上了。
大殿中鸦雀无声。
“好好好,好啊。”
首位上的皇帝,拍手叫好。
他深深的看了许怀义一眼,之前总觉得好像从那场大雨之后,许怀义身上就多了些东西。他一直看不出来那是什么,现在看出来了:
是血性,是为国为民的血性。
好啊。
皇帝连连点头,表达了对许怀义的赞许。
许怀义能说出这种话,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他十分满意。
底下的大臣见状也纷纷符合:
“许丞相说得对。”
“许丞相言之有理。”
君恒也看向许怀义,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告,按照这个情势,结果怕是又和上回一样,皇帝会采纳许怀义的建议。
若不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许怀义都是忧国忧民也为国为民的模样,他真的要怀疑,许怀义是不是有问题了。
他两次推荐的也不是君策的人,君逸连资格都没有,更不可能。
君恒面色不好,看向蒋大人,示意他出来说话,蒋大人哪里敢,踌躇着想装死都不行,恨不能当场爆发急症,让人把他拖下去才好。
君恒暗唾一声,恨铁不成钢,正琢磨着自己出来说两句,耳边就听到皇帝开口了,立马把准备要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许爱卿的话,甚有道理,就这么办。命逸王为鸿胪寺少卿,带着鸿胪寺全权负责这一回使臣进京的事宜。”
原本皇帝根本没有想到君逸,但是如今这个状况,交给君恒和君策另外一个肯定都要搞事。
君恒现在更是,恨不能把对付君策四个字写在脸上。
交给君逸,除了能让这两人消停点,还能打击到北燕,一举两得。
加上君逸最近的表现确实不错,上回让他收人入府住几日,二话不说便住了进去。后来又让他娶妻,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弃女,说娶就娶了。而且后面为了假戏真做,特地来禀报了,要去东市口解释一番,再顺理成章的把人接进府。
他这个儿子,冷是冷了点,但是胜在听话,从前也是,让他在北境好几年不回,也没有半点怨言。
是以,许怀义一提到君逸,他便想到了这些事情,又听完后头那些话,再无疑虑,心里立马就做了决定。
鸿胪寺卿立马站出来领旨:
“是,陛下,微臣遵旨,必定协助逸王殿下,办好这一回的接待事宜。
不过,这一次三国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一个鸿胪寺怕还是有疏忽,微臣建议,礼部的客四司也能一并协助。”
皇帝略想了想,嗯了一声:“准了。”
作为礼部客四司的负责人,周承海即刻站了出来,拱手行礼:
“是,陛下,微臣领旨。”
必定携带礼部客四司,协助鸿胪寺完成这次外使接待事宜。”
老太师听着这话,依旧低着头,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听着周承海这话,极不可见的微微点了点头。
他教出来的人,身在朝堂,自然也是一步不敢踏错,一句不敢说错。
刚刚周承海就是如此,没有像鸿胪寺卿那样,说要配合逸王殿下完成此事,而说的是配合鸿胪寺。
太师府向来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
虽然这样的事,从前不是没有。也经常会有突发事件,会涉及到太师府的人,但是周太师感觉,好像没有任何一次像这一次这样,让他心里没底。
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忐忑。
这件事从皇帝下令,便板上钉钉的决定了下来。
圣旨很快送到了逸王府。
宫中来人时,逸王正在吃早膳,他不用上早朝,自然也不用早起。
侍卫来报:“殿下,宫人在前头等着。”
君逸嗯了一声,却坐着没动。
他现在是病人,慢一些也正常,而且,他越慢,那些人越放心。
而后照常吃完油条,喝了几口豆腐花,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这才让影一推他去了前厅。
脑中却是琢磨着:今日这一家的油条很好吃,香软酥脆,配豆腐花简直绝了。明儿让影二再去买。
他对吃食向来不在意,但是从小爱吃油条,百吃不腻。
到前厅接了旨,君逸去了偏厅,那里已经等着两个人,一位是莫先生,主要负责君逸和各府的联系。
一位是国子监祭酒佟书礼,平时朝堂有特别的消息,都由他传递。
君逸有个老师,姓裴,人称裴夫子,是君逸从小的老师,很得君逸敬重。裴夫子的儿子是君逸从前跟前的副将,现在还在北境。裴夫子身体不好,君逸便拨了个偏院让他住着养病。
那一次在策王府,君策和婆子事件被大家撞见,众人离开,绾宁和苏雨澜说了几句话才走,君恒要送,绾宁不让,君恒没办法,请求君逸送一程,为此许诺送君逸府中的老师一副杜鹃图,说的就是裴夫子。
佟书礼也是裴夫子的门生,是以,出入逸王府并不惹眼。主要国子监祭酒一个无权无势的文官,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其他人哪怕有些许怀疑,也并不在意。
二人一见君逸,起身上前行礼。
君逸进了屋,听佟书礼描述了今日朝堂上的景象,抬手抵住额头,轻揉着眉心,心中暗道:他的小姑娘这么厉害,他都感觉自己有点无用武之地了。
本来这件事他另有安排,会有人顺水推舟的把他推到那个位置上去。但绾宁把这件事揽了下来,他便也只能乖乖听话。
绾宁说了,他的人能藏着就藏着,到这个时候发言,哪怕皇帝不注意,底下的人怕是不会这么轻易的翻过去。
干脆就用她现有的人,反正许怀义在这件事情上出风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正好还能再为他在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在众人面前刷刷信任度。
让他们看看他许怀义今时今日的地位也好,叫那些没有长眼睛的人不至于脑子也糊了,如此,以后办起事来,就会简单得多。
如今看起来,绾宁猜的非常正确,而这一步棋,走的也是相当漂亮。
他的人没有暴露任何一点,而且许怀义更得皇帝信任,朝中的那些人对许怀义也愈加敬畏,可谓一箭三雕。
君逸长吸了一口气,轻缓的吐出来。
一件那么小的事情,经过绾宁一运作,都能摘到三个那么漂亮的果子,他对绾宁,何止是刮目相看,简直是敬佩非常。
禀报消息的人退下,君逸看向一旁的莫先生,“一切照之前安排好的去做,有问题随时来找本王。”
莫先生点点头,“是。”
太师府。
莫名的有些乌云密布。
书房里,周太师和周承栋,周承海,相对而坐。
周承海看向首位,开口道,“父亲,可是觉得这件事有什么猫腻?”
周太师面色凝重,摇了摇头,“还不好说。”
他心里却是想着:
赵砚臣对国公府宁小姐的态度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而逸王又是这位宁小姐的未婚夫,也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难道说赵砚臣是君逸的人?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让国公府的宁小姐从中周旋,不让人发现?
但是这个解释太牵强了,说不通。
周承海开口,“父亲觉得赵砚臣和逸王殿下有关系?”
周太师又摇头,“没有证据的猜测,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猜对了还好,但是若猜错了,对于太师府来说,便是万劫不复。”
周承栋和周承海眼中都露出惊恐的表情,“父亲,那这件事儿子应该怎么做。”
周太师想了想,才开口,“既是陛下下的旨意,尽职尽责,守好本分便是。”
周承海想到上一回请帖的事,知道周太师想做什么,开口问到:
“父亲,若事情牵扯到国公府宁小姐呢?”
周承栋有些不自然的搓了搓手,“怎么可能会牵扯到宁小姐呢?这件事是朝廷之事,怎么也到不了宁小姐的身上。”
周承海摇摇头,“那可说不好,现在逸王殿下任鸿胪寺少卿,国公府宁小姐又是逸王殿下的未婚妻,听闻他们感情特别好,说不好就牵连上了。
北燕人不用说,一定对逸王殿下恨之入骨,而对于他的未婚妻,肯定也不待见。
宁小姐不仅是逸王的未婚妻,还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国公府又被西凉视为眼中钉,怎么看,这一回国公府宁小姐都不会安然。”
周承海一解释,周承栋反应过来,恍然大悟,一颗心也提了起来,看向首位上的周太师。
周太师眉头紧皱,他今年已经过了六十,脸上皱纹明显,做如此表情,更显得满脸沟壑纵横。
二人还是头一回在周太师脸上看到如此阴晴不定的表情。
仿佛是琢磨了许久,周太师才开口,“若事关国公府宁小姐,那便,相机而断。”
这四个字,别人听着或许不以为意,但是周承海知道,这四个字有多么大的分量。
太师府从来不惹事,也懂得如何安全的明哲保身。
但这一回,无论是他们主动还是被动,都在说明一个事实:他们已经参与进了这件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似乎还不受控制。
周太师看了看下首的二人一眼,没有说话,目光挪到了门外。
他们都忽略了,今日在皇帝下决定之前,君策和君恒的争斗。
从前,君恒和君策斗来斗去,此消彼长,一个失去,另一个得到,你来我往,看着凶险,其实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控中,也在大臣们的意料之内。【穿】
【书】
【吧】
但是,这段日子以来,君恒和君策几乎是一面倒的吃亏。他就知道,朝廷要变天了。
若朝廷太平,他稳步前进是上上策,但是若有大动乱,太师府难免不受到波及。
在这种情况下,若不能相善其群,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
与其两眼一抹黑,不如入局窥得一线光明以求能掌握一丝主动。
他有预感,此时朝廷底下的暗流涌动,没准已经翻起了惊涛巨浪。
照理来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是,这件事怪就怪在,没有人得利。
如果一切不是巧合,那便是有人运筹帷幄,算尽天机。不求眼前毫厘,而图谋更大的东西。
他已经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不是不知道事情已经脱离掌控,也不是不知道入局会有风险,他在赌,赌背后的那只手,可以:
一掌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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