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慧君拨开人群,看见宋知绾好端端立在那儿,顿时心口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绾绾!”
“娘?您怎么了?”宋知绾看见她娘面色惨白的样子,心里一突,忙过来搀扶。
方慧君吓得手脚发软,将宋知绾上上下下检查了好几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娘还以为是你落水了——”
“我没事,是宋织月。”宋知绾明白定是方才的骚动吓到她娘了,虽然她娘的反应有些奇怪,像是笃定落水的一定是她一般。
有下人已经把宋织月救上来了,她全身都湿透了,发髻散乱,衣衫也七扭八歪的贴在身上,额头上甚至还挂着一些腐烂的水草,她双眼紧闭,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仿佛没有了生息。
四周围过来的小姐们哪里见过这种事,当即就有不少人被吓哭了,知府千金年岁比她们都长一些,面色难看得不行,立马吩咐身边的人去叫知府夫人。
在场的除开这些柔柔弱弱的小姐们,就只有几个随侍身边的下人,都不是能主事的人,唯一一个方慧君一心只有面前的女儿,压根没去看地上的宋织月。
宋织月孤零零躺在地上,宋知绾看她胸腔处还有起伏,正要上前,就听见一声满是焦急担忧的呼唤由远及近。Μ.chuanyue1.℃ōM
“大小姐!我可怜的大小姐!”
一身嫣红夹袄的安姨娘脚步匆匆,“这好好的人,怎么就落水了呢?快去通知老爷,就说大小姐——”
“大小姐?”
正对上宋知绾含笑的眸光,安姨娘登时卡了壳,一看宋知绾好好站在一旁,而她身旁的方慧君对她怒目而视,安姨娘惊疑不定,抬眼看去,地上那个浑身湿透面色惨白的人不是宋织月是谁?
“月儿!娘的月儿!”
这一声和之前的故作担忧不同,安姨娘心头大乱,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快去请大夫,快去叫大夫啊!”
也是正好,她这么一扑,压在宋织月的肚子上,倒把人弄醒了,宋织月呕出一滩湖水,看见安姨娘,这才嚎啕大哭的扑进她怀里。
四周这些小姐丫鬟们神色各异,仿佛从眼前这桩落水意外里嗅到了阴谋诡计的味道,方才安姨娘还没见到落水之人是谁时,可是口口声声唤的大小姐。
面对着周围或是看热闹或是探寻或是讥讽的目光,宋知绾再坦然不过,只对着安姨娘温声道:“姨娘,下人已经去请过大夫了。”
安姨娘抱着痛哭不止的宋织月,赫然转头,宋知绾面上满是担忧之色,但落在安姨娘眼中,这分明就是明晃晃的挑衅与得意!
贱人!
“大小姐身为长姐,是怎么看照妹妹的?好端端的,月儿怎么会落水?定是你肆意谋害!”
宋织月难受得直哭,安姨娘只觉得自己的心像刀割一般,这大半个月来积攒的怨气翻涌上来,她声音尖利,看着宋知绾的目光怨毒,仿佛要把眼前的人千刀万剐。
“自从你回来,府中便事事不顺,我的月儿好好的来赴宴,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你这个扫把星!你就该啊——”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就将她打懵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宋知绾愣了,周围的小姐们也愣了,而不远处匆匆赶来的宋祁正顾之宴等人,更是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
“你敢打我?!”安姨娘不可置信,“你居然——”
“啪”!
又是一巴掌,方慧君仿佛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她气得发抖,面色涨红,道:“打得就是你!”
“你的女儿落水了,不去找撞人的奴婢,反倒在这里随意攀扯,你安得什么心思,当别人眼瞎看不出来么?!”
“怎么回事?”
妻妾在知府大人家的后花园里吵了起来,宋祁正只觉得他的脸面都快丢尽了。
跟着赶来的知府夫人一看眼前这副场景,眼皮狠狠跳了两下,连忙叫人把宋织月送到暖阁里去,各家夫人都是识趣的,当着知府夫人难看的面色,忙带着自家女儿匆匆告退。
了解完情况后,宋祁正一张脸青了又白,憋着一股气在顾之宴跟前拱手一礼。
“小女闯了祸,下官就先带人……”宋祁正只想带着人赶紧回家去。
“宋二小姐现在还在内间诊治,宋大人急什么?”顾之宴立在堂前,和宋知绾对视一眼,顿时就明白了。
安姨娘心头一紧,忙哭道:“老爷,月儿本就身子单薄,这湖水寒凉,她小小年纪,怎么受的了啊……”
顶着两个红肿的五指印的,安姨娘仍哭得楚楚可怜:“方才妾身一时情急,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请夫人体谅一下妾身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妾身知错了,只是大小姐如今毫发无伤,月儿却……”
宋织月都躺床上了,还不忘拉上她,宋知绾上前一步,“姨娘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她宋织月落水,与我何干?”
宋祁正眉头一皱,安姨娘捂着脸哭道:“大小姐作为长姐,长辈不在,不应该照看底下的妹妹吗?”
“你这意思,是我该陪着二妹妹一起跳下去?”宋知绾寸步不让,冷声道。
“二妹妹早就醒了,你怎么不去问问,为什么我好端端坐在那儿喝茶,她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姨娘不去责问撞人的奴婢,反倒一门心思将脏水往我身上泼,我还以为这大半个月过去,姨娘已经改过了,没想到,”宋知绾眸光闪烁,做出一副失望极了的样子,“还是同往常一般。”
听她这么一说,宋祁正瞬间就想起了先前方慧君中毒一事,看着地上跪着的安姨娘,眸光一暗。
“大人,就是这个奴婢。”
知府府里的下人已经将方才那个撞了人就要跑的红衣丫鬟押上来了,安姨娘眼睛充血,恨不能扑过去撕咬两口才解气。
“你这丫鬟是怎么办事的?!”
明明撞的是宋知绾,怎么落水的是她的月儿?!
她骂的是知府府里的丫鬟,知府夫人皱了皱眉,“如实讲来,方才是怎么回事?”
那红衣丫鬟也是浑身都湿透了,她打了个寒颤,飞快的看了安姨娘一眼就低下头去:“奴婢知错,这雪天路滑,奴婢本想给两位宋小姐送些热茶,没想到不小心滑了一下,就……”
“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恳请夫人责罚!”
红衣丫鬟跪在地上,一声一声的磕头,知府夫人的眉头越皱越紧,眸中浮现出恼怒的神色,这宅子不常住人,是为着要给七殿下接风洗尘才匆忙准备的,府中的下人有些是从府城带过来的,还有些是现卖的,这个红衣丫鬟就是在淮阳县现卖的,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丫鬟,就给糟蹋了这场好不容易准备的宴会。
“你撒谎!”
方慧君愤怒地盯着那红衣丫鬟,又看向安姨娘,她护在宋知绾身前,一改往常的温顺怯懦,眸光凌厉如同两把剑刃,恨不能将眼前之人凌迟。
“我在廊下听到,这根本就是你安排的,你和那丫鬟是一伙的!你要推绾绾落水,你要害她性命!”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冤枉啊!老爷!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知府大人的府邸里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啊!更何况,”安姨娘大惊失色,迅速调整出一副震惊又委屈的模样,“妾身只是一个弱女子,哪里来的这么神通广大的本事,能将手伸到知府大人的后宅里?”
“夫人,切不可妄言!”宋祁正竭力克制着心中的火气,厉声道。
方慧君不躲不避,看都不看他,只道:“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难道还有假?”
“夫人本就不喜我们母子,谁知道是不是故意陷害……”安姨娘辩驳道。
“爹爹,”宋知绾打断她,“娘亲平时为人处事如何,相信您都看在眼里,而安姨娘,平常就惯会挑拨离间,谁知道她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穿书吧
不等宋祁正反应,宋知绾直接走到那红衣丫鬟跟前,“方才我在亭中,明明感受到是有人推我,若是不小心滑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道?再者,虽然雪天路滑,但蔡夫人心细,这亭中早就铺上了厚厚的地毯,你又怎么会脚滑?”
蔡夫人神色缓和下来,点头道:“不错,不止这暖阁里,外头的亭子,我也叫人都用地毯包上了,”
她看向高座上的顾之宴,“为迎接殿下,这府中上下都是我亲自盯着看他们收拾的,决不会出什么差错。”
蔡夫人浸淫后宅多年,什么手段没见过?
那安姨娘虽然姿态谦卑,但眼底的野心就差摆在明面上了,她也很是看不起方慧君,一个正室被妾踩在脚下,实在是丢人。
但这桩事出在她蔡府的后院,她不想管什么谁对谁错,但绝不能和她家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是安姨娘图谋不轨,是宋府妻妾之争,和她蔡府可没什么相干!
“奴婢、奴婢……”
宋知绾冷哼一声,看向安姨娘,扬声道:“姨娘,方才二妹妹落水之际,你连人都看不清楚,远远的就叫大小姐,”
“是笃定落水的人是我,还是落水一事根本就是你蓄意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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