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1年8月21号中午
大中午的日头，温焖气将摄人的凉意送入人心。
眼见全球气候越发古怪，可活着的人依旧得活着，还得为下一代要活的给讨个活路。
坐上公交，林子轩出发去尚杰电科老城区。老城区离市中心要更远，倒是距离刘旋他们的小区更近些。约莫一个小时吧，林子轩随着车上的其他人一块到站下车，这儿是总站了，再往下就是跨高官途汽车该干的事。
一队人如蚂蚁沿着人造的路，一步步蠕动。林子轩就在其中，那么一小点，脸上带着笑，夹袋护好便当盒。他的另一只手提水果也是稳当得很。
电话铃在城门口响起，电话铃在地下室响起，悠扬的古风情趣略带伤感刺激麻木的心。
“呦，开饭了。”
她还未接电话呢，脸上甜蜜的笑就让杰老板多有不满。
杰老板不情愿地打开了地下室的三道门陪她一块出去，再关上。为了防止机密被泄露，这间特殊的地下室可以屏蔽一些更隐秘的窥视。例如：人类按在地球门面上的卫星……
“杰老板，你不用吃饭吗？”
尽管杰杰一直说它是虚拟智能人，主机在新城区，可秦嘉岳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浮空人背后一定有个沉重的躯壳。而且它定是为了获得自由和解放，主动决定……
舍弃他与生俱来的躯壳！
走出地下室，满鼻腔的金属味被闷燥的气浪推上脑门又沉入心坎。
“咳咳！”
“弱。”
杰老板中规中矩地批个字，将自己在秦嘉岳心中的印象分又拉低几分。
踩在共享自行车上，她融入车流，彻底化作人类社会中的一员，为实现美好生活脚踏实地，滚轮而行。
视野有点颠簸，秦嘉岳思念那部老机车的同时，大老远就瞧见像自家妈妈似的林子轩。他一头黑发柔顺孕压橙光，带着上个世纪名为家的温馨。
我的前半辈子或许活得懵懂，但下半辈子，我打心眼想让他获得幸福。老天啊，快来个人把我从他身边带走吧。我怎么可能自觉地退出他的小世界呢。
“送饭呐？”
门口排队签到的一个工装老大叔瞄到林子轩手上的食盒，忍不住想起自己也曾跑大老远，给自家还未长大的姑娘送东送西，其实只是心里挂念，想着要见她一面。
老了，就总想再牵起她的手，像她小时那样，一齐走回家的路。
“是啊。”
“给女儿的？”
“啊……”
林子轩心想：我看起来有这么老吗？？？
“是啊！”
彻底打消他的疑虑，秦嘉岳脚尖擦地，彻底刹停链条锈蚀的小破车，朝林子轩扬出抹幸福的笑。
“小姑娘秀气啊。”
“嘿嘿。”
他没能多说几句，队伍一排到他，就得签到上班。头一转向刷脸的机器，他眼里才现的湿气没了。
“呐，饭，记得加热了再吃。还有一个苹果。同学送的，他在水果批发超市上班，质量有保证。”
“嗯嗯。”
秦嘉岳帮着他一块捣腾，忽觉后背一凉，手上动作不免提了速，显得手慌脚乱。
怎么了？
将饭盒固定在自行车前的小篮子上，林子轩抬头，一眼就瞧见缩在墙边的杰老板，恍然大悟地笑了笑道：“好了，快去吃饭。我回家帮徐正带孩子。”
“嗯嗯。”
她两颊绣粉，心底莫名紧张，绷挺后脊，告别时一点也不自在。
“好好……”
林子轩先走，不愿为难秦嘉岳：有这么个上司，也是挺好的。终于有人能管一管你性子。
自打他从秦嘉岳口中知道了杰老板的存在，他就有预感——那个被称为杰老板的人不简单，居然对他们嘉岳有想法！
“呼～”
调转车头，秦嘉岳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个阴沉脸的杰老板，默默绕路骑行，心底说他坏话道：小气鬼，聊会天都不给。哼！醋坛子！
见不得我跟轩轩好！
杰老板飘在她头上，理智地分析她的心理活动，无话可说。
公交站日复一日遥望奔赴而来的公交车，就像此刻的林子轩在遥望公交车到来，满怀期望。
可下一瞬，电话铃响起，林子轩看着屏幕中久违的昵称，犹豫几秒才肯接听。
“晓燕？发生什么了。”
他这个红颜知己一般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今天挑他大中午不适合谈心的时机打电话过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
而且那事还很紧急。
他遥望远方驶来的公交车。
“子轩，我跟大禹在尚海大机场人生地不熟的，你没上班吧。来一趟？”
“好。”
期望原先落空，而现在有了。这辆公交虽不能助他回家，却可带他前往机场与朋友一聚。
去往机场的路越展越窄，眼前的景就越熟悉，人也就越多。尤其是去机场前还经过了一个高铁站，车子立刻满了。每个缝隙都装满仅属于人类的焦躁不安。
林子轩给一位老人家让座，自己站在下车等候区那儿，被夹在一个小老头和一位胖女人的中间。一边硬得很，一边软得很，简直叫他冰火两重天。
好不容易下了车，他还舍不得花点小钱弄辆共享单车骑一段远路，非要徒步走进飞机场，也不知是那根筋搭错了线。
总之，他见到封晓燕时，瘫坐在她身旁的一张候车硬椅上，已经累到不愿再动一步了。
“少见啊，林子轩。汗流浃背的，就这么想我们？”
张大禹素来喜欢跟林子轩拌嘴，打初中碰面那会就定下来的“世仇”。这不是多年不见了嘛，他就牙痒嘴痒皮痒痒，总想着上门挨批。
“是啊是啊。”
不过，林子轩的眼神一直寄放在封晓燕那张严肃正经的脸上：她只在打招呼那会象征性地扯抹笑，究竟发生了什么……
贪图安逸的那段时间里，究竟谁犯了事？只求不要牵扯到林琳。
“走吧。我们带了礼物给萱萱和莀莀。”封晓燕微微倾身，伸手拉一把林子轩，将他扯出缓冲带，迫使他直面艰难的下一刻。
行李不多，只有两个箱，看得出来他们不会在尚海久留，估计也是突然有事造访一两天，之后便要飞回法德。
回家路上，印象中的封晓燕头一回愿意把自己塞进满当当的公交车厢，而不特地去雇一辆滴滴。
“你这几年一个人在国外过得还好吗？”
“当然。我每天都在挑战造物主的容忍底线。恨不得24小时来回转，消化一切我眼中的小故事。”
作为一名设计师，她对灵感的把握和对神秘的好奇无时无刻都在填充她成名前夜的荣耀经历。
“对了，你们这次……”
张大禹出声制止道：“到家了再说，不急。”
“好。”
唉……
时间分秒而动，在人类的劳役中，毫无怨言。它带来不断攀涨的高温以及干燥。m.chuanyue1.comwww.chuanyue1.com
“一会冷一会热的，要是制服也能智能控温就好了。”
“快了吧，商人逐利，等技术门槛更低点就大规模普及了。”
“也是，不过我总觉得到它普及那会，我们的需求已经变成纳米战衣了。你信不信？”
“我还能说什么？”
刘旋忙转头朝他比一个噤声的手势道：“到了，深呼吸，做个准备，争取超常发挥！”
苟申金郑重地点头。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钻进电梯，前往局长办公室。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两人终于找到藏身在大小厅室里的一方小空间。
“叩叩”
“请进。”
才开门相见，刘旋就听到一声亲切的问候。
“刘旋和申金，是吗？季部长把你们的事跟我说了。来，你们坐这，我们好好聊。”
“好的好的。”
刘旋还是第一次跟官位这么大的人蹲一处，莫名有些不适从，总觉跟见校长那滋味不太一样，有点莫名的虚。
“吴局中午好，我们开门见山讲。您觉得我们的研究方案可行吗？”
苟申金见刘旋怂得不吭声，忙向吴局打招呼，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拉近了与刘旋二人位置距离，拿来桌上几张纸道：“你们都是国家的未来栋梁，我也知道你们的研究出发点肯定是造福世界的。”
“但是，你们看看……”
他将电脑屏的图表显示给他们看。那是一张堪称中国奇迹的二维线性增长图表。
图中显示，每年国家拨给各高校的研究经费都在稳定增长，而对应的，从理工科出来的摸得着的研究成果也逐年增长。同理，他们制定的研究计划正在逐年完善，代代接力。
紧接着，他打开了一个PPT。
“你们看，关于脑科学或是情绪感知的研究计划都有专门的团队和院所在跟进。他们的研究计划比你们单个项目要更细更能落实。并且，他们的研究已初有成效。我不反对你们研究这个，但是你们大可加入他们的项目协同工作。”
吴局说得毫无破绽让本就处于不利态势的两人更加被动。
“确实。”
站在后来者的立场上，刘旋只得承认吴局的大实话。毕竟他们的项目案上只写了普通的研究课题，毫无特色，且与很多院校的研究计划有重合。
“不过，我们与尚经社，尚感所，尚城科的相关团队商量，发掘实验所带来的其他价值并新增了三份项目案，您请看一看。”
吴局眉心微皱，接过U盘现场查阅那三份报告。
苟申金不出声，暗自庆幸：事情已经超出他的常规理解范围了！虽然有很多实验项目兼多项研究任务的实例，但研究任务领域跨度这么大的，估计是头一回瞧见吧。
时针指向下午正两点，一小时过去了。两杯凉白开被送到两人手中。递水的智能机器人放下吴局要的材料又出去了。它十分美丽。
刘旋平日里的自信都悬此一心，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给吴局留下不好印象，迁怒实验项目。
那这前四个月的心血铺垫岂不全白费了！
苟申金给他个眼色叫他安心。
又过去了十五分钟，冷汗从吴局光溜的脑袋滴溜下来。
两点半，刘旋放下还剩大半杯的凉白开，加紧推演吴局可能提出的疑问，并模拟答案。
“可以批。你们的实验项目和研究计划都被批准了。”
“好的，谢谢吴局。”
苟申金率先反应，而刘旋则露出个淡淡笑容问：“吴局，您……”
您为何批准？
“对，我请示了上级领导，尚城科的研究课题与国家将要面临的隐形危机恰好对应，可能是国家未来发展的重大机遇。”
原来是尚城科那份，可袁梓他们写的不是市中心通讯资源管理吗？嗯？未来的危机是通讯？
“我明白了。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尽力而为是好的，可要出成果，以你们的人员物资配备太难。我会联系相关的研究员和研究机构配合你们的计划。”
“同时，作为引荐人，我会为你们的研究计划作担保。你们暂且按原计划在9月10号开展实验。人员和物资争取在11月就位。”
“好！谢谢吴局！”
苟申金忙扯刘旋站起来道谢。
“你们先回去忙吧。我明早把审批案和许可证明那些发给你们。”
“好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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