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嗯？怎么了？”
李教授回头看向姜圳，小伙子长得高，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和他对视。
他以为姜圳是在担心手术，便开口安慰道，“张医生是业内的权威，虽然你的手术首无前例，但完全可以相信他。”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我很相信张医生，他愿意为了我尝试某种可能，我感激之至。同时，也要谢谢您。”姜圳真诚说道。
“那，你是有别的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嗯。”
李教授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姜圳目涩，微微眯起，又舒开，“我不怀疑，您对我的关心。我只是想问，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李教授惊讶，他是哪里没做好，表现出来，让小孩察觉到的。
心头的这个疑问，让习惯了在商海浮沉的他，瞬间失去固若金汤的冷静，脸色微变。这样的表现，很不好，在生意场上，是要输的预兆。要不得。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姜圳面色轻松，开口也十分尊敬，“您一直在问张医生，我的眼睛有没有痊愈的可能，问了太多次，您好像很在意这个。”
最好的金融人，一定是不错的心理师。
他能敏锐地洞察一切平静表象之下的微变，从而预判量变之后的质变，赚取信息差。
姜圳极度坦然，他继续说道，“您这样，我会有些比较夸张的猜想，比方说……”
“好了好了，我自己来说，这样我会好受点，以后在你面前，也不会觉得羞愧。”李教授打断了姜圳的话，决定由他来说，“我后来去调查了，高中校园霸凌你的人，叫霍劲川是吧。很巧，我认识他，不仅认识，我们全家还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他救过我女儿的命。”
姜圳垂眼，静静地听着，很平静，起码从他脸上，是看不出什么波澜起伏的。
他想到，除夕夜那天，李教授的女儿，对他的出现，热情而又礼貌。平日里，也很少和父母有团聚的机会，好不容易过年过节，还要被一个陌生人叨扰。
霍劲川救过她的命。
李教授叹口气，接着说，“我没办法帮你解决过往的恩怨，同时，你如果想报复他，我还有可能会阻止。基于这种情况，我想帮你治愈你的左眼，这样是不是，你们之间的愁啊怨的，可以消一消。”
说完，他又低头一笑，“哎，你别说我天真啊，我好歹也在外面的狼圈虎圈里混过二十年，知道心软是大忌。但这一次，还是很想，拜托你，接受我这天真的想法与方案。”
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你的眼睛，但你能不能将事情结束在这里。
须臾。
姜圳沉眼，恭敬地说道，“您没有义务帮我解决过往恩怨，也没有义务为我的眼睛东奔西走。您为了还霍劲川救您女儿的人情，阻止我找他，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所以，您不用觉得愧疚。”
“我接受您的提议。”
李教授站在原地，看了他会，说，“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远没有你那么成熟稳重。”ωＷＷ.chuanyue1.coΜ
姜圳插抱起手，原地走了一步，否认道，“不，我不成熟，也不稳重，我只是尊敬您。”
只是因为尊敬您，所以接受了您的提议。
不是在给自己一次机会，而是在给霍劲川一次机会。
李教授心里有被触动，他真心诚意培养姜圳，姜圳都知道，反过来尊重敬仰他。
“容我再过分点，你逐渐优秀之后，接触到的层级也会不同，若是有天，再遇到他，你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
怎么样才算放过。
李教授和姜圳，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所以，后来。
李教授，无数次后悔，他那时为何这样交代姜圳。
他的这个徒弟，什么都好，样貌好，学识好，就是太重情义。
对身边人，看似冷酷无情，实则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叫他放过霍劲川，他便真退了又退。
傻不傻啊，都欺负到跟前了，还不还手。
他都知道的。
只因为，他交代过他。
他放在了心上。
比起报复霍劲川，可能尊重老师，姜圳更在意点。
可李教授后悔了。
姜圳被他们逼得离开了金融圈。
一份伪证。
他要想洗脱冤屈，就得动霍劲川。
李教授每每想到，胸口像被堵住了一样。
为什么不解释，任由圈子里那些没本事的人嘲笑、羞辱——“姜大经理，劣迹斑斑，所拥有的的一切，全都是靠不正当手段得到的，现在事情败露，最好一辈子别想再回来。”www.chuanyue1.com
李教授失去姜圳，至此，再也没能收到一个学生，能达到他那样的高度。
而姜圳，除开金融，万事都能做到最上乘。
原来。
不是金融选择了姜圳，而是姜圳选择了金融。
李教授开始明白。
姜圳身上的金融天赋，仅是因为姜圳学了这一专业，进了这一行业。
他要学别的，也必定是一等一。
还在沾沾自喜，自己发现了姜圳的天赋，没有埋没人才，他是姜圳的伯乐。他为他自己感到心酸。
……
姜圳接受了手术。
张医生有伤在身，操作精细度还是差了一点。
他说，“对不起，我只治好了你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哎……”
姜圳笑着说，“没有医生和病人道歉的道理。如果没有您，我的左眼也不会恢复百分之九十。百分之十在百分之百面前，还是太微不足道了。”
张医生回以一笑，“你还年轻，要有好的硬件，才能应对更多的挑战，李教授那么器重你，你也不要让他失望。会有办法的，我不在了，我的团队也会继续研究，总有一天，他们会代替我治愈你的眼睛。”
姜圳靠在床头，清浅地开口。
“我倒是，更希望是您，亲自治好我的眼。”
张医生笑着摇头，“你是我最后一个病人。经过今天，我意识到，我再动手术刀，对病人来说，反倒是种危险。”
“不，不会，你对病人来说，是全部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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