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只能听见老亲王呼哧呼哧的老人喘气声。
宝亲王捏住扶手,惊惧的望着周幽州朝他走来,断断续续道:“周…周幽州,老朽当时也是受人摆布,你又何必对一个老人咄咄相逼,况且这些年,我一直被你软禁在此,纵使宫阙三千,奴婢无数,可依旧不得自由,这难道还不够吗?”
“而且这事的罪魁祸首根本不是我。”老亲王最后一句声音略大,他睁着混浊的双眼,五指像干枯的树枝紧紧抓住扶手。
周绪起身走到宝亲王的身前,笑容微微:“您老是想说自己只是一个帮凶,让我不要追究了?”
宝亲王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他还真不敢说出来,周幽州对敌人可从来不会心慈手软,他只会一视同仁,况且还有以前的恩怨,这个结根本无法解,周绪唯一的崽子一直未送到长安,这一直都是先帝的一块心病,现在这病已经传给了他的侄子,而他也一直Μ.chuanyue1.℃ōM
寄人篱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堂堂一个亲王落到如此地步是在可悲!可恨!
周绪望着这位宝亲王慢慢说道:“您是一个亲王,生下来就是龙子,地位万人之上,身边奴婢成群的伺候着,您看,纵使您被先帝送到了阆歌这个偏远的苦寒之地,他仍然会派人好吃好喝的供着您,不让您受委屈了。”
周绪用鞭子拍了拍老亲王的脸,脸上始终带着笑意:“阆歌食邑一万三千户,赏赐源源不绝,您是先帝和圣上给天下人看的一个尊孝敬老的旗帜。”
老亲王因这侮辱的动作,脸皮樘红,怒不敢言。
“在我这里,您是圣上与我和平相处的代表,可上月大雪天的夜里,您偷偷的跑了,亲王这样做岂不是寒我的心,惹圣上对我徒增猜忌。”
宝亲王被周幽州无耻的话气的不行,眼前一黑,什么和平相处的代表,明明他在这就是一个质子身份,被扣押在这苦寒之地,被监视,终日生活在战战兢兢中。
天下人都知道,你周绪都要和他的皇帝侄子撕破脸皮了,加上回燚弓/弩一出,他不趁机跑了,到时让你周蛮子宰了祭旗吗?
“周幽州说得对。”老亲王咳嗽一声,有气无力道:“老朽年纪这么大了,也想通了,现在只想留在阆歌安安分分的颐养天年,不愿再过问外界的事了。”
周绪将手搭在宝亲王的肩膀上。
宝亲王浑身一抖。
“亲王德高望重,为天下皇室宗亲的表率,我相信亲王的人品,一定不会与其他豺狼同流合污的,是不是?”周绪微笑问道。
宝亲王望着那张犹如恶鬼的脸,心思急转,脸上汗瞬间就下来了,额头冷汗津津,先前这周绪特意提了回燚弓/弩一事,不消说,此次回燚大捷,侄子肯定要派人来的,周幽州的意思是有机会就要让他亲自出面作证吗?给皇帝侄子泼脏水…不,也算不上脏水,毕竟三床弓/弩的事是真的,可他如果抖落出去,先帝的脸面,侄子的脸面,皇家的脸面究竟要往哪里搁?
这是要做千古罪人啊!
老亲王脸色煞白,真相一出,那就是天下沸反了!穿书吧
不,不行…老亲王几乎是下意识的要摇头,可一抬头就看到了周幽州的眼神,冷的瘆人,像一把刀锋,锐利的刺痛人心。
“我…老朽…”宝亲王艰难说道:“老朽再想想。”
“希望亲王好好想清楚了。”
周绪重新坐回椅子上,双手搭在紫檀高椅的扶手处,右手拿着错金乌鞭的鞭柄,软鞭很长,长长一截垂落到地上,上好的青金石砖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光可鉴人,倒映出乌鞭上乌黑泛金的色泽。
老亲王盯着那一点微刺目的金光,心情沉重的让他喘不过气,他勉强抬头,除了周幽州,还能看见周幽州身边的妇人,淡青的透罗纱直接笼罩全身,像是披了一层山间薄雾,幕篱朦胧间,更是看不真切。
想必她就是周幽州的夫人了。
崔什子笑道:“时日不早,亲王您也早些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宝亲王很想笑着送一下,可惜他发现他怎么也笑不出来:“老朽无力,不能送诸位。”
周绪喝了口茶,站起身道,对宝亲王道:“在此别过,不劳烦亲王相送了。”
宝亲王等人全部走了之后,骤然瘫倒在华贵的椅子里,鲜红的火狐裘内装着老去的躯壳,双目无神盯着厅堂上方富丽堂皇的红漆藻绘。
过了许久,王府管家才悄然进来,诚惶诚恐的问道。
“王爷,节度使大人送的东西还在正院,这大过年的,放着是不是太不好,要不要…”
“就收在后面库房里吧。”宝亲王疲惫的挥了挥手:“传我的命令,让家里人最近安分一点,不要出去了。”
管家见王爷闭上眼睛似要睡了,慢慢退了出去。
府外大道上。
萧晴雪在阿爹话音刚落的时候心突突跳,心有余悸。
“严密监视宝亲王府,若有异动,格杀勿论。”周绪对秦风吩咐道。
“喏!”秦风应道。
周宣与秦风骑马离去准备做宝亲王府的包围布防,崔什子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咳嗽了一声,而后对主公笑道:“我与青山约了晚上小酌,就不陪主公了。”
赵青山摇着扇子道:“今天好不容易下了一个早差,我准备与什子不醉不归。”
两人对着主公,主母拜别之后才一道离开。
“阿妹,走吧。”周慎之骑马,牵着另一匹马的缰绳:“坐马车太慢了,我们先骑马回家。”他转头道:“阿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用飧食。”
萧晴雪眨了一下眼睛,见阿爹和阿娘站在一起,猜到兄长准备留空间给他们相处,于是也干脆的上马。
拓跋阿木有自己的马,他听到邀请,过了一会答道:“阿兄在家等我回去,今天不方便。”
萧晴雪扭头看他,天色昏暗,阿木又总习惯低着头,她还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周慎之道:“既然这样,那就有空再聚。”
“阿木,再见。”萧晴雪对拓跋阿木挥了挥手。
周慎之看向双亲:“父亲,母亲,我带阿妹骑马先行一步。”
周绪点头道:“嗯,把妹妹看好了。”
周慎之笑道:“我会的,母亲再见。”他学了一下阿妹的用词习惯。
萧洛兰露出一个笑容,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感觉慎之这样像带女儿上下学的哥哥。
“慎之再见。”
周绪听到夫人话里的柔软笑意,也笑道:“行了,快走吧。”都多大的人了,还黏乎乎的,像什么样子。
周慎之笑着带着妹妹走了。
萧洛兰上了马车,因周宗主这次也坐马车,春花,夏荷她们就在外骑马而行,马车里燃着炭盆,温暖暖的。
萧洛兰坐下没多久,周绪就将夫人的幕篱摘掉了,他坐在夫人身边,见夫人不说话,捏了捏夫人的手:“怎么不说话了?”
萧洛兰转头看向周宗主,其实她心情始终闷闷的,开怀不起来,她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先帝挺坏的。”
周绪望着夫人的脸,将人抱在怀里。
“那么多条人命的牺牲,难道他就不在乎?”萧洛兰喃喃问道,心还沉浸在宝亲王说的那些话里。
周绪玩着夫人的手,似一捧酥雪融化在自己粗糙的掌心,夫人因丰腴之故,腕骨处都有一层软绵,一摸上去,皮肤像有吸力一般,周绪爱不释手的揉捏着,听到夫人的话,他想了想说道。
“我第一次见到皇宫摘星台的时候,还怀疑自己眼花了,这世上居然有那么高的琼楼玉宇,当时我就想登上去看看。”
“等我登上摘星台的时候,我往下看了一眼,发现皇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变得很小很小,像蚂蚁似的。”
“而皇帝从出生就站在了天下最高。”
“夫人觉得他的眼里会有那些卑小的蝼蚁们吗?”
萧洛兰怔怔望着周宗主,并未感到任何宽慰。
周绪亲了一口夫人雪颈,迷醉在她的香气里:“就连我有时候也会视人命如草芥,打仗多了,人在我眼里就不是人了。”
“位置越高,越会忘记自己。”
周绪有些呼吸不稳,他搂住夫人细腰,见夫人衣领被自己弄的有些凌乱,情不自禁的吻了夫人后颈处的雪白皮肉,察觉到夫人轻轻一颤,雪白的后颈处顿时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周绪心情愉悦的眯起眼睛。
萧洛兰蜷缩起手指,敏感的躲了一下:“别闹。”
“就听夫人的。”周绪偷香成功,笑着拢好夫人衣襟,将人重新抱在怀里。
马车轱辘不停转动,安静的马车里,萧洛兰心绪起伏不定,她转头看着周宗主,似在问他:“你以后也会变成那样吗?”
周绪故作姿态不说话。
萧洛兰其实只是有点迷茫,心底刚浮现失落,就感觉到自己的唇被重重的亲了一下。
周绪大笑道:“当然不会了。”
萧洛兰听他如此信誓旦旦,反倒有些不信了:“我才不信。”
“好夫人。”周绪笑道:“我的心在你这呢。”
就夫人这个性子,连亳不认识的胡姬,流乞都想帮一帮,他还能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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