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端午一过,进了六月,天就真的开始热了起来。
范婉也怕热,早早的用上了冰。
去年夏日他们去庄子上避了暑,家中冰库里的冰尽数给了贾珍后院的那些通房姨娘们用,今年范婉他们暂时没打算去庄子上,那群姨娘们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没过几天,一群姨娘们就去找贾珍告状了。
贾珍这人向来自私,只顾自己不顾他人,范婉对正院的冰自然不会短缺,所以他还真不知道,这群莺莺燕燕们到底为什么闹腾。
直到——
他趁着夜色跑到一个最近很是宠爱的姨娘房里,想要证明一下老爷的能力,忙活了没多会儿,就被热傻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贾珍就跑到花厅来找范婉给自家的姨娘要冰。
范婉哪里肯给,只捏着帕子哭哭啼啼:“哪里是我不肯给,实在是家中冰也不够了呀,但凡我有本事变成半点子冰,我也给她们用上。”
“那去年怎么够用的?”贾珍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范婉两手一摊:“去年也没有那么多的姨娘啊。”
自去年贾珍倒下被诊断出子嗣艰难起,贾珍就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似的,月月都有女人往府里抬,卖身葬父的,赎身的,茶楼唱曲的,总之但凡长得好点儿的,都往屋里拉。
范婉也不劝,一应接收。
贾珍当正经姨娘纳的,就派一顶小轿上门去,娘家还得给陪嫁点体己银子,不当正经姨娘纳的,一律写了身契,开了后门拎着包袱,自己进来当通房。
范婉对她们唯一的要求,就是把家里的老爷伺候高兴了,没事儿少插手家里的事。
姨娘们也乖觉,进来闹了一场,发现家里当家做主的是这位大奶奶,立刻便转投阵营,帮着范婉笼络住老爷,只期望大奶奶能看在她们听话的份上,多看顾她们一分。
范婉又不要她们干活,每日好饭好菜的养着她们,可比她们在外头抛头露面,赚点银子还要养娘家一家人好多了。
贾珍能消停,贾蓉也很高兴。
整个家里,大约只有尤氏一人不高兴。
贾珍为了姨娘来找范婉要冰,被范婉拒绝后感觉丢了面子,便在家里作天作地的闹腾,结果也不知惹到了哪路瘟神,半夜躺在床上被蛇给咬了,蛇毒性虽不强,却还是让贾珍成功的倒下了。
范婉立即让贾蓉从书院请假回来侍疾。
许是被贾珍挨蛇咬给吓怕了,两府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清理。
虽说范婉也里里外外的忙活,但是她就是觉得这条蛇来的蹊跷,估摸着是哪位看贾珍不顺眼的下了黑手,范婉决定以后有机会拜神,一定在菩萨跟前给那位好心人多说好话。
也就是这个时候,薛家人进京了。
贾惜春和林黛玉一大早就被接去了隔壁,一直到晚上才一起回来了。
贾惜春歪在罗汉榻的左边,怀里抱着个云朵状的抱枕,手里端着白瓷碗,碗里盛着紫红色的酸梅汁:“侄媳妇你是没看见,那宝姐姐穿着一身厚衣裳,热的一脑门子汗,二哥哥却仿佛没看见似的,就拉着人家在院子里聊上了,我们几个瞧着都心疼。”
“他哪里是没注意到,不过是见到漂亮的姐姐,便时时刻刻想和人家在一处罢了。”林黛玉拿着书歪在另一边,头也不抬的凉凉说道:“一旦宝姐姐进了屋,外祖母必定要与她说话,他哪里舍得。”
贾惜春忍不住揶揄道:“瞧林姐姐这醋的。”
林黛玉一听,合上书随手往小几上一放:“我醋什么?他向来这样子,又哪里值得我去醋,我只想着宝姐姐来了,咱们这几日怕是都要陪在身边,哪有时间回来读书练武。”
自从开了春,林黛玉但凡过来读书,都跟着武师父后头练武。
当然,也算不得练武,顶多算是练体能,至少现在还没到扎马步的地步,只每天起来绕着武场走个几圈,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林黛玉明显感觉如今身上轻快许多,以前走一圈就熬不住了,如今绕个三四圈也不算事。
“哎……”
贾惜春叹了口气:“涂夫子前日让我看的书,我还没看完呢,再过几日又是小考,我若是去了西府陪着那宝姐姐玩,必定考不好,到那时候……”说到这里,贾惜春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不行,我得看书了,林姐姐,你得帮我。”
“这会儿倒晓得要我帮忙了。”林黛玉顺势拿乔,身子往旁边一歪:“我渴了,要喝酸梅汤。”
“这酸梅汁是冰镇的,喝了容易闹肚,林姐姐且等着,我这会儿便去给你要温的去。”说着,贾惜春就下了罗汉榻,跑去找瑞珠了。
见她们俩闹完了,范婉才开口问道:“我听说那薛家富贵,想必排场极大吧,也是家里事情多,不然一定去西府凑个热闹去。”
“倒也还好,只听说是开了中门进来的。”
贾惜春端着酸梅汤回来顺口回了一句,却不想范婉听了却是皱起了眉。
“这薛家是多高的门第,不过紫薇舍人之后,自老家主去后,家里连皇商的名头都丢了,哪里值得堂堂国公府开中门去迎接……太打眼了,这要是落到有心之人的眼里,怕是要起风波的。”
范婉蹙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尤其那薛蟠还是因为打死了人才上京的,应天府那儿早已被判了死罪,也就是说,这薛蟠如今就是个没身份的人,也敢这般张扬,这若是被捅出去了,哎……这二太太可真是,怎能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旁边原本喝着酸梅汤的林黛玉,却是一脸若有所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咸淡。
另一边,薛姨妈也正与王夫人聊着天。
她如今客居到荣国府来,一路上准备了不少见面礼,刚才打发了婆子去送,却被告知,家里的四姑娘还有那位林家表姑娘去了宁国府,院落大门落了锁,只留下几个婆子看门。
寒暄完了薛蟠打人的事,薛姨妈才问道:“这四姑娘与那林姑娘是个什么章程,怎的天都黑了,反倒是去了东府?”
“这你有所不知,那扬州的林姑爷仰慕东府涂夫子才学,特意写了信来让黛玉去东府拜了师,今儿个你们来了,白日里老祖宗让告了假,玩闹了一日,如今是回去补作业去了。”说起这件事,王夫人倒是挺高兴的。
她不喜贾敏,连带着对贾敏的女儿也爱不起来。
老太太的心思她知道,只是……自从珠儿去了,宝玉便是她唯一的儿子,如今尚在两小无猜,宝玉便要日日看到那林姑娘,若日日相伴着长大,日后感情深了,再成了婚,她哪里还能拿得住婆母的架子。
再说了……
元春是有大造化的,若能成了二皇子继妻,日后二皇子……她女儿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后,宝玉就是那国舅爷,到那时候,便是公主也配得。
所以林黛玉搬家再拜师,平常轻易不与贾宝玉见面,于她来说,却是再好不过了。
如今她瞧着林黛玉,也多了几分真心的疼爱。
“也不知那位夫子多高的才学,才能让远在扬州的林姑父都有所耳闻,特意上门拜师。”一直在旁边不吭声的薛宝钗突然开口感叹。
王夫人帮着解释:“那东府的蓉儿媳妇疼爱家里的女孩儿,不仅为四姑娘找了举人夫子开蒙,还特意去金陵老家寻了位知名的画夫子教授画画,光束脩一年就要用掉二百两,更别说这吃的、用的,伺候的丫鬟小厮,四季衣裳,新书孤本,夏日冰盆,冬日炭盆,都是尽数供应,两位夫子年纪大了,更有大夫每旬上门请脉,以保证两位夫子身体康健,能好好教导姑娘。”
薛姨妈越听越咋舌,最后目瞪口呆:“乖乖,这教导公主也就这般了吧。”
“妈可别胡说,哪里能跟公主娘娘比。”
薛宝钗连忙开口拦了薛姨妈的话,生怕这不靠谱的亲娘再说出个不中听的。
这里是京城,可不是金陵,行事说话都要万分小心才好。
“不要紧,自家屋里,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王夫人摆摆手,很是无所谓。
薛宝钗却不敢当真。
自家亲娘兄长,在金陵地界儿张扬惯了,就怕他们没了戒备,到了京城也胡言乱语,天子脚下,一块砖砸下来都是个官,真惹恼了谁,再后悔可就没用了。
“说起来,二兄是为了宝钗报了郡主伴读的小选?”王夫人将话题扯到薛宝钗的身上。
“可不是嘛。”薛姨妈听到这话,立刻笑出声来,明明只是报选,却仿佛已经选上了一般,心情极好的说道:“年底大郡主便能开蒙,到时候要在下面的女孩儿里选几个性情温和,又有才学的姑娘做伴读,前些时候,二兄特意写了信,让宝钗好好准备,若是到时候能选上伴读,咱们家也算是缓过来了。”
自从她的丈夫离去后,薛家的财物她揽了不少,但大头还在族里,她只能带着家里的私产和自己的嫁妆关起门来度日,若薛蟠是个中用的也就罢了,有了本钱总能恢复父辈荣光,可奈何薛蟠是个不中用的,还犯了要死的大罪,家里的铺子账本子,反倒还要依赖小女儿。
虽然娘家显贵,薛家氏族忌惮,可再显贵哪有自己的儿女好了强。
再加上宝钗若能当上伴读,日后寻个四角俱全的婚事,也能多些助力,不然,就他们孤儿寡母的,宝钗想嫁到好人家,怕是也难。
“若真只是为了伴读的事,倒不如去东府求见一下蓉儿媳妇。”王夫人捻着佛珠出主意。
“怎么说?”薛姨妈立刻焦急的问道。
“去岁夏至,蓉儿夫妇俩曾带着北静郡王世子去城外庄子上避暑,说起这位北静郡王世子,那可是大有来头,乃是宫中圣人最小的儿子,因为北静郡王受了伤,下头又没有个儿子,这才过继到了郡王府,当了小世子。”王夫人歪过身子,小声的为薛姨妈解释道:“说起这小世子,与端王关系极好,若能得他美言几句,这伴读之事,那还不是稳稳当当的了。”
都知道宫里适龄开蒙的小郡主一共三个,其中端王府就占了两个。
薛姨妈一听,顿时惊叹:“没想到东府还有这层关系。”
她高兴的连连搓手:“若真能内定了这伴读的名额,便是花再多银子,我也是心甘情愿。”她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两圈:“也不知这蓉儿媳妇可有什么爱好,我总得送到人家心坎儿里,才能求人家办事。”
王夫人满意的听到薛姨妈说出的话,热情指点道:“我都说了,蓉儿媳妇极疼家里的女孩儿,宝钗又是个懂事有礼的,你只管让她上去与惜春交好便是了。”
说着,她抬手打发薛宝钗:“宝玉这会儿怕是回来了,你去与他一块儿玩吧,我与你妈好好说说话。”
薛宝钗立刻站起身来:“那我便先出去了。”说完,便转身出去了,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曾问。
“多好的孩子……”
王夫人叹了口气,然后拉住妹妹的手:“若是你家老爷没有……”
说起自己的丈夫,薛姨妈也忍不住的红了眼圈:“都过去了,过去了,如今只盼着兄妹二人能都平平安安的,再有个好前程,我就放心了。”她捏着帕子擦擦眼角。
“是啊,都是为了儿女忙活,自从我的珠儿去了后,我这心思就都在元春与宝玉的身上,如今元春不在身边,我也是感觉空落落的。”
薛姨妈:“如今元春还在宫里呢?”
王夫人擦干眼泪,叹了口气:“是啊,且熬着呢,这宫里再好,哪里有家里好,以前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大堆丫鬟婆子伺候着,如今在宫里反倒去伺候人了。”
“哎,我也是舍不得,一想到宝钗若真当了伴读,日后也是要进王府的,恐怕也轻易见不得了。”
说着,薛姨妈往前凑了凑,小声问道:“姐姐可晓得什么要注意的,也好叫妹妹我提前备着。”
“银子带够了便是,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扒高踩低的,有了银子才正眼瞧你。”王夫人说着,又捏着帕子擦了擦泪:“这个月元春要了两千两,我这从公中取了一千多两,如今实在没有脸面再去拿,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想从妹妹手里窜个千儿八百的,先给元春送去,等月底下头银子上来了,再还给你。”Μ.chuanyue1.℃ōM
薛姨妈一听这话,顿时拍拍胸口:“这有什么,明儿个就拿给你。”
她又拍拍王夫人的手:“也多亏了你,明儿个我还得去东府求见,还望姐姐能帮忙说两句好话。”
“自家侄女,应该的。”
姊妹俩亲亲热热的定下了次日的行程,各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于是第二天一早,范婉就迎来了远道而来的远亲。
“贵客上门,我有失远迎了。”
范婉还没进门,就在外头嚷嚷开了,热情的样子就好似对着自家的亲戚似的,行为态度上绝对没有任何的问题,等进了门就赶紧给王夫人和薛姨妈行了个礼:“来迟了来迟了,见过二太太,薛家姨奶奶。”
“都是自家人,快别多礼了。”
王夫人拉着范婉起身,又寒暄了几句客套话,三个人才落了座,丫鬟们上了茶。
薛姨妈对着范婉很是奉承了几句,不愧是曾经皇商家的当家奶奶,奉承人的时候,那是一句接着一句,句句不同样,奉承的人心下飘飘然,若不是定力足,恐怕对方此时说什么,都能点头答应了。
好在范婉还是很理智的。
这王夫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之前来借钱都是通过王熙凤的口,如今却亲自上门了,看来所求不小。
范婉立刻警惕了起来。
几番客套之后,薛姨妈这才说起了正事:“……我也是实在没了办法,否则也不会登门麻烦别人,我家里那个混账,我是生怕他再犯了事,如今有他姨父管着,我才算放了心,反倒是我的女儿,日后却不知是怎样的一个光景,若这次真能选上伴读,也不枉我到京城走一遭,还望你这当家奶奶能够帮帮忙,若能得偿所愿,日后但凡能帮衬的只管喊我便是。”
原来是为了伴读的事……
范婉闻言顿时眯了眯眼睛,目光从王夫人身上一扫而过。
只见王夫人手里攥着佛珠,此刻端坐在椅子上,面上带着浅笑,就好似那活菩萨似的。
这薛家初来乍到,哪里能知道宁国府有门路,必定是王夫人故意说的,恐怕这薛家为了这个消息,也出了不少的血。
不过……
当面撅回去当坏人的事,她不会做,谁开了口谁收尾,这才是应该的。
于是她只是愣了一下,就直接笑道:“嗐,不过是去与世子说一声,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家老爷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我家大爷如今正在家里侍疾,恐怕一时半会儿与世子见不上面了。”
“不着急不着急,这伴读年底才考核,只要在这之前去提一嘴,我便感恩戴德了。”
“那行。”
范婉满口答应:“等大爷回来我定与他说。”
“哎哟,我当真是……”薛姨妈顿时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该如何感激了。”
“自家的亲戚,谈不上感激,再说了,若日后薛姑娘真能当了伴读,与我们几家来也是好事,老祖宗常说四王八公,同气连枝,咱们几家子啊,本该互帮互助才是。”
王夫人也没想到范婉这次能这么爽快,当即开了口:“总归要到年底才能竞选伴读,倒不如让宝钗也过来跟着夫子读书算了。”
范婉:“……”
这可真是得寸进尺了啊!
不过……既然她敢送,她就敢收。
“行啊,正好家里就两个女学生,我正嫌不热闹呢。”
范婉掩着嘴笑道,一副对女孩子喜爱极了的模样:“尽管送来,赶明儿我就让家里收拾个新院子。”
薛姨妈见到范婉热情模样,只觉得心里极为熨帖,当即拉着范婉的手:“好姑娘,我准备了些见面礼,刚刚已经给了你的丫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儿,你随意把玩着吧,日后若能遇到其它的好东西,再给你送来。”
“姨奶奶真是太客气了。”
范婉也热情的拉着她,薛大财主手指里漏点儿都是镶金的,不怕不是好东西。
薛宝钗这会儿正跟着林黛玉她们一块儿听课。
等下了课,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以前在家里,也是请了夫子的,不过却是个女夫子,家里的孩子多,便是教也不是教我一人,我只以为家家都一样,如今真这样听了课,方觉自己见识浅薄,果然这般听得更多,懂得也更多。”
语气中满是艳羡。
“这有什么,侄媳妇不仅为我请了两位夫子,我与林姐姐等会儿还要去练武呢。”贾惜春如今最得意的,便是别人夸赞侄媳妇对自己的用心,当即忍不住炫耀道。
“练武?”
薛宝钗有些惊讶:“女子该娴静才是,怎么能去舞刀弄枪。”
林黛玉见薛宝钗误会了,生怕她回去乱说,赶紧解释道:“也不是舞刀弄枪,只是练一些健身的招式罢了,蓉儿媳妇曾说过,这女子嫁了人后便要怀孕产子,若自己身子好,便能顺顺利利,若身子骨不行,恐怕日后也是艰难,若一起没了倒也罢了,若母去子留,才是遭罪,便是到了泉下,恐怕也因担忧阳间的孩子而投不了胎,若是可以,便是爬也爬回阳间来。”
薛宝钗闻言顿时怔然,想到这些年听到耳朵里的那些悲剧。
顿时叹息:“大奶奶蕙质兰心,心有沟壑,明明你们还如此年幼,却连十年后的事儿都想到了,我也曾听过族里悲剧,如今想来,若有个好身体,恐怕也不会有那些悲剧了。”
“姐姐是个明白人,不然日后也和咱们一起练武算了。”贾惜春发出组队邀请。
“这怕是不行了。”
薛宝钗掩嘴轻笑,只觉得贾惜春果然还是个小孩儿,才会说出这样异想天开的话来:“我日后住在荣国府,哪里能日日过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薛姨妈的声音传来:“能过来能过来。”
她带着丫鬟走进学堂,喜气洋洋:“我与那蓉儿媳妇说好了,日后你也过来一起读书,跟夫子好好学,多学点儿总归不是坏事。”
薛宝钗先是一愣,随即便是惊喜:“此话可当真?”
“千真万确。”薛姨妈拍拍女儿的肩膀。
“太好了,日后宝姐姐也来读书咯。”贾惜春兴奋的拉着林黛玉转了一圈。
林黛玉顿时喊道:“别转了别转了,转的人头晕。”
贾宝玉在族学苦哈哈的上了一天学,因为家里新来的姐姐上课走了神,被留堂留了小半个时辰才让回了家,结果回到家就收到个噩耗:“什么,宝姐姐也要去宁国府读书?”
“是啊。”王夫人笑道:“你那宝姐姐年底要参选伴读,多读书总不是坏事。”
“伴读伴读伴读,你们心里只有自己的富贵日子,大姐姐都因此进了那吃人的地方,如今宝姐姐也要去了,一想到她们这些女儿家去了人家做伺候人的活计,我这心里就跟刀绞了似的,只恨不得自己没投生到这人世来,省的日日为姐姐妹妹忧心。”
说着,他就哭了,发疯似的往外跑:“我倒要去问问蓉儿媳妇,她自己也是个女子,怎能眼睁睁的瞧着家里的好姑娘都到人家去的。”
王夫人顿时变了脸色:“快去拦住他,这个不省心的。”
顿时,一群丫鬟婆子跟着后头冲了出去。
这么大的动静,贾母哪里能不知道,等贾宝玉被追了回来,就被鸳鸯带去了荣庆堂,贾宝玉一见贾母就哭了:“老祖宗……”
那语气委屈极了。
贾母顿时一把搂住他,‘心肝肉,宝贝肉’的一阵喊。
喊完了才把王夫人喊来询问了前因后果。
一听王夫人竟然把薛宝钗送到东府去读书,顿时很不高兴的开了口:“你倒是为了你妹妹的闺女劳心劳力,迎春探春两个却是一点子都不当心,那可是我的亲孙女,在你眼里,还不如个外人。”
王夫人干笑一声:“迎春和探春总要陪着老祖宗啊。”
“那是,我身边拢共就这几个孙女儿,平日里能说个话,逗个趣的,如今难得又来了一个,还被你送走了,哎……”
王夫人连忙将薛姨妈的打算说了一遍。
贾母听了倒是一愣,随即点头:“确实,既然想去参选伴读,仔细准备是对的。”说着,又对贾宝玉说道:“莫要胡闹,你那宝姐姐是奔前程去了,若你实在想和姐姐妹妹一块儿玩,便自个儿去宁国府去,蓉儿媳妇可不曾拦过你。”
一听说去宁国府,贾宝玉顿时脸上一僵,不由得想起去年年底的那场梦。
虽说梦中的可卿仙子与蓉儿媳妇长得不一样,可到底在宁国府做的梦,他若是去了,那感觉就好似故地重游一样,再说……那宁国府的涂夫子着实严格,他若是被拉过去询问功课,少不得要被批评。
若再传到老爷耳中……
贾宝玉顿时摇头:“算了,我还是不要打扰宝姐姐的好。”
“这就对了,你若喜欢妹妹,我便差人去史家喊湘云过来小住,便让她陪你玩就是了。”
“好哇好哇,我现在就去收拾湘云妹妹的屋子,只等着她过来住了。”
说完,就一阵风的跑了。
贾母无奈摇头,只觉得这宝贝孙儿心思澄澈,天真烂漫极了。
薛宝钗说要拜师,却也没那么顺利。
涂夫子年纪大了,怕热又怕凉,用了几夜冰就着凉闹了肚子,只得停了课。
贾惜春与林黛玉去荣国府小住,但荣国府的主子多,冰却不多,两个人住过去没两天,就起了一身痱子,看的范婉心疼极了,当即决定先放暑假,带孩子们去庄子上避暑,顺带着把夫子一块儿带过去,也不怕缺了课。
薛宝钗还没报名就碰上这档子事,只得老老实实的回去。
没曾想,这薛姨妈也着实是个心狠的,当即将薛宝钗还没收拾好的箱笼给重新装好,搬上了马车。
又拿了两千两银子,用匣子装好了,让薛蟠带着去宁国府,送到贾蓉手上。
——拿钱的人手短。
于是再出发的时候,去年后头坠着的是世子爷的马车,今年就是薛家的马车。
薛蟠倒是有心护送,奈何他如今身份敏感,当低调不出门才好,庄子又在甘泉行宫附近,路上指不定会碰上其他人,所以只能留在家里。
贾宝玉有心想去,奈何没了世子爷这个诱饵,贾母可舍不得宝贝孙子离自己太远,给拒了。
离了家人父母,范婉又是个心态年轻的,贾惜春被范婉养的开朗又胆大,林黛玉又是个外表柔弱,内心不羁的,虽说容易恋爱脑,但离了贾宝玉,就成了一个正常的小姑娘,两个人带着薛宝钗到处玩,不过几天,几个人就玩疯了。
薛宝钗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穿的像个农家小妞似的在田埂地头到处跑,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就着火堆烤着肉串,吃的香甜。
她只觉得自己好似那话本子里的农家小姑娘,平常吃一顿肉都能心生满足。
“说起来,来时的船上我看了本游记,里面记载着南海有观音,观音手中玉净瓶中盛有杨枝甘露,说数年前南方大灾,观音显灵,赐下果腹神物,那神物各个都有力士的拳头大小,红皮白瓤,能亩产数百斤,只可惜滋味不好,只能勉强饱了肚子,吃多了还烧心放矢气。”
薛宝钗文静的拿着筷子,旁边的丫鬟莺儿正小心翼翼的将竹签子上的肉串儿给拨下来,然后将盘子递给自家姑娘,她吃了口肉块,喝了口水才说道:“只是我想着,人到了生死关头,烧心,滋味不好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主要还是为了活下去。”
“是啊。”
林黛玉赞同的点头:“如今世道倒还太平,不曾有个大灾大荒的,若是有个大灾,还真需要这等神物来拯救才行。”
薛宝钗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不过到底是民间传说罢了。”
她就不相信有亩产几百斤的粮食,若真有的话,老百姓怎么可能不去耕种。
低头又吃了口肉串:“好了,我说完了,轮到惜春妹妹了。”
“行吧,那我也来一段。”
贾惜春放下烤串,拍拍手,开始给她们讲故事。
此刻她们正在庄子外围的河边野炊,因为庄户人家提前来整理过了,这会儿这里地势平坦,不仅没有碎石硬块,就连垂杨柳上都看不见一片枯叶,画面极美,惹得几个小姑娘顿时闹着要开个茶话会。
没有茶,就用酸梅汁代替,没有糕点,干脆支起炉子做起了烧烤。
林黛玉讲了个扬州八怪的故事,薛宝钗却讲了个船上话本子里的神话故事,如今轮到贾惜春,说的却是范婉为她讲的古代改版灰姑娘的故事,故事一开头就吸引了两个小姑娘的注意,就连那伺候烧烤的婆子,此时也一心两用,一边烤串,一边跟着听。【穿】
【书】
【吧】
范婉倒是没听,此时她正琢磨着薛宝钗刚刚讲的故事。
亩产数百斤,红皮白瓤,滋味不好,吃多了烧心,还容易放屁……这,这形容的不就是红薯么?
难道说……如今红薯已经传进来了?
范婉心里存了心思,一直到茶话会结束,范婉才问道:“你说你在船上看的书,可知书名是什么?我家大爷最爱看这些山川游记的,若知道名字便好了。”
“知晓知晓,这书有趣的紧,我当时看了好几遍。”
薛宝钗一听说范婉想要,连忙说道:“回头我便将书名给您送来。”
“那就麻烦薛姑娘了。”
能对范婉起到帮助,薛宝钗也是高兴极了,虽说家里给了银钱,可到底人家愿意带上她也是情分,她总得记在心里,再说,宁国府与荣国府也差不得多少,与宁国府的大奶奶交好,于她绝对有益无害。
到了傍晚,薛宝钗的丫鬟莺儿就将书名送了来。
“《南越游记》。”
范婉捏着信笺,起身来回的踱步。
最终,给了刚进门的贾蓉一个任务:“明日你回城里的书坊瞧瞧,为我找本游记。”
“游记?”
贾蓉拿着棉巾擦脸,出了一身的汗,洗个脸也舒服:“行,只要是您要的,我都给您找。”
“你爹如今怎样了?”
交代完自己的事情,范婉终于有空去关心一下贾珍了。
“还是老样子,太医说了没事,可他总觉得自己哪里都不舒服,在家折磨人呢,不过也好,如今咱们来了庄子,家里的冰紧着他用,他舒坦了,就不乐意出门了。”
看到贾蓉这副模样,范婉忍不住掩嘴轻笑:“瞧瞧你如今,再回头看看从前,当初吓的跟个小鸡崽子似的,现在倒是骨头硬了,怎么,不怕你爹打你了?”
“连续两次侍疾,看多了老爷放浪做派,如今心中敬重倒是少了。”
贾蓉叹了口气,坐在罗汉榻上,把冰盆拖到自己身边来:“可又能如何呢,他到底是我的亲爹,只要他不到外头去胡乱行事,在家里便纵着他吧。”
“你这样想就对了。”
范婉打开冰盆的盖子,从中间的筛子里拿出一碗冰镇的葡萄,递给贾蓉:“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也得这父母像个父母样才行,你啊,好好学,日后谋个一官半职的,在族里也能说的起话,到时候莫说你爹,便是我做错了事,你也直说便是,我总是会听的。”
“娘最疼我,我知道。”
贾蓉一听这话,顿时凑过去撒娇:“日后便是娘做再错的事,在儿子跟前也是没错的。”
范婉闻言也跟着忍不住笑了:“那若是日后我与你爹闹起来呢?你站在哪一边?”
“那还用说,肯定伺候娘。”
贾蓉想也不想的说道。
对比对他不是骂就是打的亲爹,显然对他爱护无比的亲娘才是最重要的。
范婉点点头:“这话我记着了,日后可千万不要后悔。”
“绝不后悔。”
远在京城正在和小妾玩闹的贾珍顿时打了个寒颤,他顿时眉心一蹙,吩咐丫鬟:“给老爷把冰盆往门口放放,这是要冷死老爷么?”
丫鬟连忙过来把冰盆往旁边挪了挪。
贾珍这才回头又和小妾打情骂俏起来。
因为家里少了水溶,原本水溶那院子如今是范婉母子俩住的,而贾惜春则是带着两个小姐姐,住到了去年范婉住的院子里。
因为去年四皇子翻了墙,今年上半年,范婉都交代着修缮庄子。
倒也没有做别的,只在墙头插了些碎瓷片,瓷片碎了,尖角锋锐,用糯米煮熟了捣碎,和粘性大的黄泥混合,将每一个墙上都扎满了碎瓷片,若有人敢半夜翻墙,必定扎的他个头破血流。
贾蓉一开始还说做的是无用功。
结果住进来的头一晚,墙头上就传来一声惨叫,远处村里一个二流子翻了墙,想要来偷些值钱的,结果手被扎破,血流不止,等送到官府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因为这事,几个小姑娘吓得不轻。
范婉干脆带他们再去甘泉峰上炼虚宫里拜神。
由于这次没了世子爷水溶可以刷脸,范婉规规矩矩的提前写了拜帖,让小厮送过去,和里面的道长们约好了拜访时间,才一早起来带着孩子们上山。
与去年不同的是,去年武师父背着贾惜春,今年却换成了林黛玉,贾蓉则是背着贾惜春。
范婉倒是想背薛宝钗的,奈何薛宝钗拒绝了,只说自己年岁比两位妹妹大了好几岁,能自己爬上山,范婉也不强求,只牵着她的手,一起往山上爬。
说起来也是奇怪,去年范婉爬上去虽说不累,到底还有些腿酸,气息不匀,可这一次,她却如履平地,莫说腿酸了,就连呼吸都不带乱的,反倒是薛宝钗,香汗淋漓,最后小半的路程,几乎是范婉半搂半抱,才上了山。
等到进了炼虚宫,就有小道童出来接引。
他满脸愧色的与范婉致歉:“如今兰妃娘娘正在三清殿中参拜,不若奶奶先去别的宫殿瞧一瞧,免的冲撞了。”
范婉闻言,倒是愣住了。
按理说,她既投了拜帖约了今天,就证明今天行宫里是不来人的,不过,到底不能用常理去揣测这些娘娘,既然来了,避让开了便是。
“我记得药王殿要过栈道,不若我们先去拜了药圣,乞求个身体康健如何?”
范婉转过头来询问几个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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