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婉此次的离开,低调无比。
甚至他走了许多天,朝中都无人发现,宫里已经少了一个人。
唯独知道范婉已经走了的紫宸宫也将这个消息捂得紧紧的,一直到将近二十日后,三皇子和梁王世子才被从院子里放了出来。
而他们被放出来后,却未曾回到后宫,而是将另一处宫殿辟出来做了皇子所,将大皇子和二皇子一起带出来,安置了进去,三皇子作为嫡子,独居一个院落,其它的皇子皆是三人一个院落,如今四皇子他们还未长成,所以这处皇子所住起来很是宽敞,但可以看出,未来不久,皇子所将会人满为患。
三皇子这一动,范婉已经离宫的消息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一时间,勋贵和世家都开始查探起了范婉的去向。
范婉一共出宫两次,一次是为解决梁地瘟疫,第二次则是为了给张比迁运送粮草,如今是第三次,按皇帝对国师的紧张程度,但凡需要国师亲自出手的,都是极其紧要的事情。
有了这种认识,范婉这次出门,就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了。
可正如当初给张比迁送粮草一般的悄无声息,范婉的这次离去,纵然世家围追堵截,依旧没能寻找到国师的‘人马’,等到范婉出现在西北,并且招工建设药圣宫和天王塔时,整个京城都哗然了。
而此时此刻,范婉看着眼前久别重逢的老友路秉章,难得没有露出一丝笑容。
路秉章背着手,心情十分复杂。
当初牢狱分别,两个人,一个还是普通学子,一个满身伤痕,如今再见面,一个已经坐镇西北,成了名副其实的征西大将军,一个远在京师,成了皇帝的心腹,最信任的国师。
此时二人面对面站着,正如他们的立场。
一个不知是敌是友,已经一脚踩在了危险的边缘。
一个不知来意,那副精致冷静的面孔之下,掩藏的到底是对西北军的善意,还是……恶意。
两个人一个人站在房间门口,一个站在里面,就这么对视着,直到一个温柔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傻站着做什么呀?还不赶紧进去?”
是路秉章的妻子如意。
紧接着,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身影就从路秉章后头走了出来,明明已经嫁为人妇,就连发髻也梳成了妇人模样,可一身桃粉色的衣裳,依旧让她看起来娇艳万分。
因为路秉章没有妾室,粉衣也就不忌讳,如意内心浪漫,尤其钟爱此类娇嫩的颜色。
手里端着茶盘,看着范婉,从眉眼到嘴角,都溢满了真诚的笑意。
“好久不见,嫂夫人。”范婉在看见如意的一刹那,眉眼间的冷峻消散,只留下淡淡的笑意,她对着如意抱了抱拳,因为一身打扮的缘故,看起来不似飘然若谪仙的方外之人,反倒像一个飒爽英姿的小将士。
如意对范婉的到来也是十分喜悦:“当初凤凰山一别,没想到还有再见之期,你不知道,今日得知你来的消息,我高兴坏了。”
“是我不好,竟未曾提前给路兄递个信。”
“哪里的话,只要你来,随时都行,难不成没信儿咱们就不招待了?夫君,你说是么?”如意见丈夫沉默,赶紧的拉他加入聊天队伍。
奈何路秉章此时心虚烦乱,一时不在状态,如意送过来的话他先是愣了片刻,才敷衍的点头:“嗯,是啊。”
这愣神的时间有点长了,如意脸上的笑都有点挂不住。
好在范婉一副没发现的模样。
如意赶紧放下茶盘走过去,推了路秉章一把:“夫君,你怎么了?是不是练武累了?”
“没有,只是在想事情,一时愣了神。”显然,被推了一把的路秉章已经彻底恢复了过来,再抬眼看向范婉时,已经变得十分的自然了:“如意说的对,谢兄何时来都扫榻相迎。”
范婉抿嘴,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是么?”
这个反问在如意眼里仿若调笑,可在路秉章眼里,却仿若挑衅。
到底还有曾经的情谊在,路秉章叹了口气,再次露出和煦的笑容:“谢兄一路赶路,恐怕累坏了,先歇息一会儿,等会儿好好尝尝如意的手艺,你不知道,这几年如意一直念叨着你,尤其听说你做了国师,更是托人去药圣宫求了一尊神像,如今日夜供奉,虔诚的不得了呢。”
“那感情好。”
范婉也配合的点点头,然后从背后的包袱里掏出一个圣旨,递给路秉章:“正好我奉陛下之命,前来西北建道观传教,还望路兄批准。”
路秉章露出诧异神色,展开圣旨一看,竟真是要求他协助国师建道观传教的圣旨,不由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范婉是因为砚台的死,所以才来西北的。
“既然是陛下的吩咐,臣自当全力相助。”路秉章举着圣旨对着京师的方向磕了个头,算是接下了圣旨。
路秉章双手举着圣旨又站了起来,对范婉致歉:“谢兄,我先去将圣旨供起来,晚上一起喝酒,为你接风。”
范婉点点头。
然后路秉章就带着如意出了门。
而范婉则从系统中拿出苏宝珠用红包发过来的制服,脱掉身上的布衣,制服一穿,整个人立马仙气飘飘了起来,然后顺手将布衣又给发了回去。
重新打开大门,范婉干脆在小榻上盘腿打坐,恢复体力。
不久后,一个身影悄然离去,将小院中的景象报告给路秉章,当得知范婉只是换了身衣裳便打坐时,他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难不成真是他猜错了?
倒是如意,是真心实意的欢迎范婉。
张罗了晚膳,又温了酒,好让路秉章和范婉喝一杯,平常路秉章是不能喝酒的,醉酒容易误事。
换了身衣裳的范婉立即变得仙气飘飘,好在以前在书院的时候,两个人就见识过他这副模样,也没觉得意外,可落在那些下人眼里就觉得神奇了,要知道,除却后院的那位病弱谢公子,大将军还没交过这个类型的朋友呢。
路秉章这会儿已经处理好情绪,端着酒杯和范婉喝酒。
一直到睡下时,路秉章还有些亢奋。
谁曾想刚躺下没多久,就来了人,说是偏院谢公子有事要找他,路秉章一瞬间心底烦躁的厉害,可到底还是起身往偏院去了。
而范婉,却在听见动静的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她没开门,而是直接飞身上了房梁,从天窗爬了出去,悄无声息的跟在了路秉章的身后一路往偏院去了,然后就成功的见到了一个病歪歪的男人,若范婉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个谢大郎。
谢大郎同路秉章说着什么,距离有些遥远,范婉听不大清楚,但是看的出来,路秉章的神情有些不耐烦。
然后谢大郎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路秉章又说了两句什么,就拂袖离去,气冲冲的背影可以看得出来,两个人是不欢而散。
范婉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谢大郎,见他当真再无其它动作的时候,又原路返了回去,等重新盘膝坐下,范婉才开始分析起目前的情况来。
显然,路秉章同谢大郎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他预想的那样。
原本他白天看见路秉章面对自己时那不自在的样子,还以为他早已和谢大郎同流合污,但现在,她却有了不同的想法。
不过……
不能操之过急,得再试探一番。
且……路秉章知道谢大郎谋逆之事么?
还是说,他也是被骗了?
而另一厢的谢大郎也是满心焦躁,谢家溃败的速度太快,他刚到西北就得到消息说谢家被拿下了,他甚至没来得及部署,可他偏偏进展的不顺利,当年路家获罪,路家老仆护送路秉章逃命,当时负责抄查的官员正是他的二叔父,因为只一老仆带着个孩子,便偷偷放跑了他们,也算是给路家留了一条根,这么多年来,老仆一直记着这件事,后来临死之前,又拉着路秉章的手叮嘱了一番,这才有了路秉章在谢大郎来投靠时将他藏在了府里。
紧接着,谢家出事的消息传来,再联合他假死的事,让原本对他态度很好的路秉章,态度突然急转直下,好在皇帝并未公布他参与谋反之事,恐怕也是因为没有证据,这才叫路秉章不至于彻底翻脸。
在路秉章看来,他之所以会假死,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谢家会出事,所以与路家的情况不同,当初路家出事,是无证之罪,而他假死,却将谢氏的罪行给钉死了。
正如范婉所说的那样。
虽然先帝杀了路家百余口人,但路秉章从小在万松书院长大,接受的是忠君爱国的思想,哪怕心底对先帝再多的恨,但对这个国家,对百姓,他却是一个合格的守护者。m.chuanyue1.comwww.chuanyue1.com
他将朝廷和老百姓分成了两个个体,他忠诚于百姓,对朝廷却很敷衍。
这也是皇帝对西北无法掌控的原因。
路秉章本质对朝廷就没什么忠诚可言。
看清楚这一点的谢大郎,本想隐藏幕后徐徐图之,可谁曾想,他竟发现军中的军医竟然和京师的国师有瓜葛,他的属下更是截获了一封信,信里写的正是他到了西北的消息。
当初谢家在西北军中也是有自己的人手的,为防止事情败露,他立即叫人去杀了那个叫砚台的军医。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那个砚台竟然如此难缠,明明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医,实则力气奇大,暗杀不成,只好伪装成受伤,趁他不备时,一刀毙命。
本该死的无声无息的人,他的死竟然惊动了路秉章。
他更没想到的是,路秉章竟然直接就怀疑到他的身上。
如今更是引来了那位传说中的国师。
难不成老天爷当真看不得他成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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