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热血满怀抱负地出了青山镇,两名少年却在第一处三岔路口茫茫然不知何往。
最后苦娃决定向西,理由是已打听得大瑶山在青山镇之南。周山河无可无不可,于是两人向西而去。
一路都是山林,村落也不多见,虎狼咆哮之声也听得五六回,所幸二人都有修为在身,倒不怎么惧怕。周山河手持那柄“神魔沥血剑”神采奕奕,颇有天下大可去得之豪气。
当夜宿于一处无名小村,苦娃以一钱银子赢得农户的欢心,待之若上宾。
此后一直向西,忽至一个小镇,叫做黑风镇,人口还不及青山镇多。镇上人连兽皮衣也是破破烂烂,十分贫苦。两人叹息一番。
出黑风镇西行十余里,又是一个路口,此时两人早已不辨方向,只顾朝着日头沉没之处赶路,在这岔路口前又犹豫起来。
正商议间,忽听得尖锐破风声响,周山河猛地侧身,一只大铁箭擦身而过,钉在身后不过四五尺远的黄土里,箭身犹在颤动!
周山河又惊又惧,他自修炼后耳力、身手远胜常人,不然今日就要葬在这座黄土岭了!
一个破锣般沙哑嗓子传来:
“小兔崽子,手脚够麻利的!”
右侧密林间钻出三四条大汉,兽衣褴褛,面孔黧黑,粗手粗脚,其中一人手持一柄木弓,口里不干不净地叫骂。
两名少年交换了眼神,都不作声,看着那四人缓缓散开,围了上来。
持木弓汉子一脸的大麻子,十分丑陋,喝问:
“两个小崽子是哪里人,要去哪里?”
不待回答,一指苦娃,“你,这身衣衫不错,脱下来给爷爷穿,你哪里就配穿这般体面衣衫!”
另一名汉子道:
“两个小娃娃有甚值钱东西,还不快快献上来孝敬爷爷们!”
四个汉子一起放肆大笑,惊得四周树上鸟雀一哄而散。
周山河脸色一变,轻喝道:“动手!”
一枚脑袋大的石头从天而降,狠狠砸在麻脸汉子的后脑勺,鲜血迸飞,那汉子一声不吭就倒地不起。
另三名汉子头上也砸下数块石头,痛的嗷嗷叫唤。
两名少年飞身扑上,一个持神魔沥血枪,一个持“神魔沥血剑”,在三名汉子身上乱捅!
修士的气力、速度远胜常人,两名十四五岁少年将三条大汉打得头破血流,倒好似两个大人欺负三名小孩一般!
这些人做山贼久了,也有些见识,知是遇上了异人,当即抱头跪地,一个劲求饶。
周山河恨恨地每人踢上一脚,下脚颇重,一个个踢翻在黄土里。
此山名叫黑风山,崖高林密,历来盗贼出没。
这四贼是黑风寨的,黑风寨有百十口人,算是左近贼伙里实力最强的。
周山河坏笑道:“星辰弟,咱们正愁盘缠不多,不如去这黑风寨子讨些来如何?”
苦娃觉得有些冒险,转念一想,不过百十个凡人,能把他两个练气三层的修仙者如何!便点点头。
那三名贼人面面相觑,劫道的反倒被劫,这还是头一回遭遇。
周山河喝令他们领路,三个贼寇慌忙爬起,连死在地上的麻脸伙伴也不收尸了。
拨草上山,渐渐两边都是深涧,山势果然险恶。
此时日光黯淡下来,深林中唯有清脆鸟鸣、溪水潺潺声。
苦娃走在最后,心中暗自警惕。
沿一条小径蜿蜒向上,两边深林里连狐兔鸟雀都不多见,想来是被这些穷贼们快捉光了。
约莫近半个时辰,已到山腰,爬上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阔,一大片平地突兀出现,足有数十亩方圆,大半是黄土山地,还有数个山民在地里忙碌。ωWW.chuanyue1.coΜ
山地后方几排低矮房子,土屋、竹屋与木屋相间,甚是杂乱。
村前竟有一口水塘,不过十余丈大小,数名村妇在浑浊的塘水里清洗兽皮,一边言笑对骂。
苦娃几人走近水塘,那几名村妇顿时住口,神色不安地打量他们。
一名村妇忽然大叫:
“谢老三,我家麻子哪去啦?”
名叫谢老三的汉子缩缩脖子,望了望周山河,神色尴尬。
周山河冷笑一声,昂然道:
“麻脸的贼人想杀我,反被我杀死。哼,劫道的蟊贼伤天害理,死有余辜!”
那村妇手中的一件湿漉漉兽皮噗地掉到黄土里,整个人都呆住。
场面一时静下来。
周山河道:“你们的贼头子是谁?叫来见我!”
此时那名村妇忽然醒过来一般,大喊大叫扑过来要拼命!
谢老三喝道:
“快些拉住麻子家的。这两位是仙师,万万得罪不起!”
周围村妇一拥而上,按手按脚将麻子家的扯住。麻子家的挣扎不得,滚到地上,呼天抢地大哭起来,哭声里夹杂许多污秽不堪的村骂。
苦娃与周山河十分尴尬,面色极为难看!
哭闹声惊动村落,水塘边聚集的山民越来越多,都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眼神中流露出好奇、惧怕、仇恨、激动……
一个五十岁上下、面色麻木的男子自人群中出来,向苦娃二人行礼道:
”小人是黑风寨管事的,叫柯土根。村子里实在太穷,不下山劫道就没法活命,两位仙师少爷莫怪。“
管事的柯土根又朝周围的山民吼道:
“老天爷不让咱们活命,那咱们就只有打劫了,这没错。可是打劫遇上高人,丢了性命,那也怨不得别人,谁让咱们命苦的!麻子的死与仙师无关,是咱们先惹上人家的。麻子家的,你也莫哭了,麻子死了那是他的命,还是想想往后一家子怎么过日子吧!“【穿】
【书】
【吧】
柯土根又安排几名身强力壮的山民下山,去给麻子收尸。
乱哄哄中苦娃二人无人理会,进退不是。
柯土根又怕得罪了仙师,慌忙上前,请他二人进屋说话。
门内一名老者迎出来,打躬作揖,说了不少赔礼的软话。
这老者怕不有七八十岁了,佝偻着身子,说上几句就咳嗽一阵,颇为费劲。他吩咐柯土根去整治些食物,好好招待仙师,自己陪着二位“仙师”闲话。
老者姓赵,原本是外乡人逃难至此,读过书,跑过一些地方,见识远胜当地山民,渐渐成了村中长老。
黑风山原本是座荒山,近十几年大旱,官府赋税又重,附近活不下去的山民纷纷避难至此,逐渐形成村落,就叫黑风山村,平日由柯土根管理,遇到大事还是这赵老头说了算。
“青州是东平王治下,怎么竟贫困至此?”苦娃问。
他是远远见过春雪剑韩葳蕤和小王爷韩风烈的,对这二人极有好感,顺带着也对东平王印象颇佳,虽然他对那位东平王生平行事一无所知。
那赵老者叹息一声,“老朽年青时四处闯荡,据说东平王名声不错,绝非贪婪不休之人。兴许这里距青州城太远,东平王顾不过来吧。”
言谈之间得知,这里距小周山已有七八百里之遥,小周山是大荒山脉的入口,名气不小,这赵老者竟也知晓。
不多时,柯土根进来,请两位仙师用饭。
菜肴不少,有六七盘,除了两盘烧得黑乎乎的兽肉,其余都是连苦娃和周山河都叫不出名的野菜。
老者作陪,吃的不多,话语不少,连道荒山野岭招待不周,请仙师担待。
眼见这里着实穷困不堪,周山河也说不出要盘缠的话来,苦娃灵机一动,问老者:“这黑风山占地极广,应该不缺少药材吧?”
那老者点头称是,却道药材再多出不了山也是枉然,附近数百里皆是这般穷困,饭都吃不饱的,要药材何用!
苦娃暗喜,吩咐老者着人去收集药材,如若有用,他愿意出银子收买。
药材在村口小塘边摊放了一大片,等待仙师们前去挑选,周山河得苦娃熏陶,识得的药材也很不少。
黑风山药材卖不出去,山民们也就不大看重,故而药材年份颇足。苦娃发现几株“火精莲”,可以入药炼丹,心中甚喜,又捡一些年份充足的补血益气的药材收起,这些都是稀罕药材,断然没有哪家药铺拒绝收购的。
只见黑光一闪,苦娃选中的药材倏忽不见,那些围观的山民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又见白光一闪,苦娃手托一锭白晃晃的大银对老者道:“我也不能白要你们的药材。“
赵老者大喜,连忙逊谢不已。
仙师少爷收购药材!
这下山民们轰动了,那可是白花花的大银哪!
当场有几位山民声称家中药材丰富。赵老者吩咐都把药材送到祠堂去,那些仙师们看不上的垃圾货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听说仙师们拿出了白花花的银锭,柯土根也飞快赶来,与赵老者一左一右逢迎着俩仙师去祠堂,态度比先前恭敬百倍!
这黑风山村的祠堂也是土屋,简陋得很。
村中是杂姓,祠堂里摆放的牌位自然五花八门,苦娃心中暗笑:这么多姓氏不同的祖宗蜗居一屋,不知道会不会打起来……
赵老者吩咐将牌位收拢到后屋!此刻显然银子比祖宗牌位要重要得多。
源源不断送来的药材中,又发现几种能增进修士修为的灵药,难得的是年份都在百年以上。
苦娃又是一锭大银飞出,赵老者激动得山羊胡子不住抖动,柯土根麻木的面孔上也是肌肉牵动不已。
周山河还在草药堆中孜孜不倦地找寻,苦娃却有些厌倦,他自家就是开药铺的,有无灵药一看便知。
猛回头时,见后屋门边露出一页发黄的书角,心中一动,问:“那是何物?”
“是几本古籍,这里也无人读书,因是祖宗遗留的,不忍丢弃,便放在祠堂里。”
“能看看么?”
“当然,当然。”
老者冲柯土根望了一眼,柯土根奔过去,扯出一只竹筐来,约有十余本,大半封皮缺失,破旧不堪。
苦娃一本本翻看,内容颇杂,有几本是族谱,其余讲气象农时的,小儿启蒙的,本朝律法的,苦娃皆弃之一旁。
最后一本是画本,多是仕女图,画得也不甚美貌,早被翻得书角卷起,苦娃道:
“这本我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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