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多迷信。他们凡遇大灾,便开坛祭天,祈雨求天,祈阳求神,一年四时,供奉不断。可见骨子里对鬼神便有着敬畏。
秦道炎处斩那日,血溅三尺,言称必会化身厉鬼纠缠索命。燕帝表面虽无动于衷,但听太子说,他暗中请了高僧在宫中念经驱邪,整整三日。
君父尚且如此,晋王身为臣子,亦不能免俗。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人,信奉神佛再天经地义不过。尤其那日他微服出行,那名叫玄业平的道士替他看相算命,批语正中心底最隐秘之事。
真龙之命……
真龙之命……
这区区四字让晋王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一直觉得自己比太子强,无论是文韬武略,亦或者是用人之道。偏偏这些年无论他做什么,做得多优秀,燕帝都没有废太子的意思。
随着时间的流逝,晋王的耐心已经开始逐渐消耗殆尽。他现在急需有人来帮他确定些什么,玄业平的出现则恰到好处。
唯一持反对意见的大概只有楚焦平。这些时日他替晋王笼络了不少人才,自朔方之乱平定后,也在暗中推波助澜,抬高晋王在坊间的名声。他并不赞成晋王将一名江湖术士带入府中,尤其那句“真龙之命”的批语,传出去必会引来大麻烦。
“焦平,你素来谨慎,我自然是知晓的。一个道士罢了,养在府中也没什么,若是弄虚作假之辈,不过多费碗饭,但若真是得道高人,本王又怎能将他赶出去?”
晋王坐在书桌后,对楚焦平的劝谏不以为意。他顺风顺水太久,兼得在朔方立了大功,难免忘了平日规行矩步的小心谨慎。
按照原著剧情发展,太子此时早已经对着晋王频频发难,而晋王也在楚焦平这个智囊的辅佐下一一破解难题,愈发变得滴水不漏。
但是现在剧情改变,太子不仅没有丝毫动作,反而破天荒沉寂了下来。晋王在朝堂上一时风头无两,易储的流言也漫天疯传。
百官称晋王为诸皇子表率,百姓则猜测燕帝是否会重立太子。流言传得多了,连晋王自己都快信了,偏偏上面就是没动静。
楚焦平心中总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安感,闻言皱了皱眉:“殿下怎可轻信那道士的谎言,他不过是个巧舌如簧的江湖骗子,留在身边百害而无一利。”
晋王闻言忽然看向他,意味深长地问道:“谎言?那道士说我有真龙之命,你也觉得这是谎言?”
楚焦平闻言一愣,自知失言:“焦平并无此意。只是殿下近日声名愈盛,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还是小心为上,何必授人以柄。”
晋王缓缓倒入椅背,若有所思:“本王已经查过了玄道长的底细,干净得很,你不必担忧。只是本王近日差事件件都办得利落漂亮,父皇为何还不肯废了太子?”
蛰伏多年,他已然开始心急。
楚焦平敏锐察觉到了燕帝的不对劲,思忖片刻才出声:“是我失策,有时候风头出多了也未必是好事,东宫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反倒显得我们急近了些。后面一段时日,殿下不如静心陪贵妃娘娘礼佛,传出去也是孝名一件。”
晋王闻言微微皱起眉头,只是很快便松开了,并没有让楚焦平看出来:“你的意思是让本王效仿太子?”
楚焦平道:“宏图大业不可草率,现如今殿下风头已出,无非便是比比谁更有耐性,潜心静养一段时日也无不可。”
晋王并不赞成楚熹年安静蛰伏的意见,但他面上却并不显,模棱两可的道:“且看看父皇是什么态度吧。”
他语罢站起身走到楚焦平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看起来平易近人:“焦平,本王有你这个左膀右臂,何愁不能赢过太子那个草包。”
你可以说晋王稳操胜券,也可以说他轻敌狂妄。
楚焦平打从心底不希望是后者,闻言笑了笑,并未说话,垂眸时掩去了眼底不易察觉的担忧:“我听闻北边闹了蝗灾,共牵连邻地二十四州县,圣上不日便将下旨派人赈灾,这件差事殿下争否?”
晋王缓缓吐出一口气:“赈灾募粮这种事是吃力不讨好,百官平日挥金如土,一到了紧要关头却又开始挨个哭穷。那些商贾更是不谈,重利轻义,一毛不拔的人物,本王有心想接,却怕这烫手山芋伤了自己。”
他微微摆手:“此事罢了,莫要再提,本王便依你的意思静心礼佛,赈灾募粮的事说什么也不能接,若能扔到太子头上,再好不过。”
楚焦平思索一瞬:“此事倒也不难,找几个门下人往上递请折子,举荐太子去,陛下应当会同意。太子不知晓此事棘手,说不定便自己接下了,只是……”
晋王追问:“只是什么?”
楚焦平微微皱眉:“只是赈灾之事总归要有人来解决,否则北地饿殍遍野,迟早会蔓延至京城。”
他是在担心北地的流民。
晋王一直觉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死区区几个流民,笑了笑,嘴上却还是宽慰楚焦平:“无碍,等太子接下这桩差事,最后收不了尾的时候,父皇自会另外派人去收拾局面。”
他们三言两语便直接定下了这桩事,于是一口黑锅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太子头上。燕帝见不少臣公都上折子举荐太子筹备募粮赈灾一事,加上近日晋王风头太盛,实在需要压一压,便准允了此事。
“承昊,在京中募集钱粮的事便交由你去办,这件差事办好了,朕自然有赏。”
太子站在朝臣首位,一直低着头,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燕帝大抵也觉得这个儿子近日实在沉默,不免出言关切了几句:“你是太子,便该拿出一国储君的气度来,底下的流言蜚语不必理会,这天下朕还是说了算的。”穿书吧
他一向如此。瞧见哪个儿子飘了,便踩一脚,瞧见哪个低了,便抬一手。
此番话落在众臣耳朵里,都品出了些许不一样的意味。晋王站在下首,脸色微不可察变了变。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根本没打算废太子?还是说在旁敲侧击的警告自己?
这两个结果无论是哪一个,对晋王来说都算不上好。
“儿臣遵旨。”
迫于诸多因素,太子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份倒霉差事。也不知为何,他领完旨连府都没回,直接去了将军府。
九庸见太子来访,犹豫一瞬,没像往常一样任由他胡闯,而是将他引到了待客的前厅:“殿下请等,将军稍后便到。”
语罢便转身去内院通报了。
彼时楚熹年与谢镜渊闲来无事,正在房内对弈下棋。谢镜渊棋势汹汹,楚熹年老谋深算,几番厮杀,到最后还是楚熹年险胜了半子。
谢镜渊盯着棋盘看半天,最后发现已成死局,将手中仅剩的几颗棋干脆利落扔至一旁:“我输了。”
楚熹年轻轻挥开棋盘,指尖微微用力,便将谢镜渊拉到了怀里,声音低沉带着笑意:“将军这便认输了?”
谢镜渊顺势枕在他腿上,心想死都死了,不认输还能怎么办,自己又不是那种耍赖的无耻小人,勾唇反问道:“那你刚才怎么不让一让本将军?”
“将军怎么知道我没让?”
楚熹年摸了摸他的脸,对着那些伤总是爱惜万分,低头亲了亲。谢镜渊却反手勾住他的脖颈,直接加深了这个吻,从来不知矜持为何物。
“唔……”
楚熹年在短暂惊讶过后,幽深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反手将谢镜渊揽得更紧,厮吻间不知不觉便倒在了榻上,白色的衣袖不慎带落棋盅,墨色的棋子散落得到处都是。夶风小说
情窦初开的人总是喜欢死缠在一起,落在他们二人身上也不能免俗。
楚熹年掌心落在谢镜渊腰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按揉着,却更似某种暧昧撩人的挑逗,须臾便软了腰身。
谢镜渊将脸埋在他颈间,眼皮都懒得掀:“现在是什么时辰?”
楚熹年怎么老喜欢大白天的做这种事。
“白日,那又如何?”
楚熹年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不甚在意。指尖一勾一挑便解开了谢镜渊的腰带,衣衫半敞,最是一片好光景。
谢镜渊被他撩得也有些情动,正准备回吻过去,就在这时,外间却忽然传来了九庸的声音:“将军,太子殿下到了,正在前厅等候。”
楚熹年闻言动作一顿,淡淡挑了挑眉。
谢镜渊的回答则干脆利落:“让他等着!”
太子不知何时偷偷溜到了后院,听见谢镜渊的话,站在门外道:“好你个谢镜渊,居然敢让孤等着,孤要治你的怠慢之罪!”
楚熹年也有些不上不下的。他捏住谢镜渊的下巴,给了一个深吻,而后气息微乱的道:“走吧,太子还在外面等着。”
谢镜渊缠着他的腰不肯松,勾唇道:“他都已经治我怠慢之罪了,出去有罪,不出去也有罪,舒舒服服躺着多好,让他在外面等着吧。”
楚熹年知道他在说笑,将谢镜渊从地上拉起来,整理好衣衫,这才推门出去。
太子伸长了脖子等着,见他们终于出来,立刻上前道:“孤今日上朝,圣上命孤募钱集粮,以救北地流民,这可如何是好?”
谢镜渊皱了皱眉:“这种烫手山芋你也敢接?”
太子:“孤也不想接,可圣上摆明想抬着孤压一压晋王的气焰,此事横竖都躲不掉。孤今日来找你,便是想寻个法子。”
他说话时虽然在问谢镜渊,眼神却落在了楚熹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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