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吓得腿都软了。
“我,我不知道啊,我昨儿个点了壶茶就坐在那儿,迷迷瞪瞪的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顺天府尹姓曾,见贾蓉吓坏了,倒是好言安慰:“本官也没有怀疑你,只是想来询问一下,昨日你去那个茶楼是有什么事?还是见什么人?”
贾蓉一愣,下意识的看向脸色黑沉的贾珍。
“你这臭小子还不快说?”
贾珍确实生气,甚至蠢蠢欲动的想要揍人,这会儿当着曾大人的面兀自忍耐罢了。
贾蓉连忙缩脖子,哪怕现在练了武,他对亲爹的畏惧还是深刻在骨髓中,扭头对着曾府尹就把昨天的事给秃噜出来了,说完后,不仅贾蓉脸红脖子粗,目光躲闪不敢直视旁人,就连贾珍都觉得丢了老脸。
曾府尹轻咳一声,他也是没想到,刑事案件中居然还有个桃色事件。
“既如此,那本官就先告辞了。”曾府尹问明白了缘由,便起身对着贾珍拱手:“叨扰将军实在对不住了。”
他虽然是个实权官员,却只有四品,眼前这个老纨绔再不济也是个三品威烈将军,礼不可废。
贾珍也跟着拱手:“哪里的话,若这逆子不到处乱跑,也不至于遇上这么个祸事。”
曾府尹轻咳一声,又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了。
看那方向,倒像是去杏花胡同。
曾府尹刚走,贾珍就面色一沉,回头就喊道:“来人,取家法来。”
贾蓉一听,心就凉了。
“你这逆子,给你找了老师你不好好读书,看我不打死你。”
贾蓉的小厮砚台一看不对劲,立刻跑到范婉这儿求救:“大奶奶,求求您救救大爷吧,老爷快把大爷打死了。”
范婉本来正和厨房对账呢,一听这话,立刻起身快步朝花厅过去。
到那的时候,贾珍手里拿着藤条,正对着贾蓉的后背抽着呢。
范婉脸色顿时一沉,冲上去一把抓住贾珍的藤条,下意识的一甩,别看范婉个子小,人又长得瘦,可手里的力气却不小,再加上最近贾蓉练武,她私下里也跟着练,这一甩,直接把贾珍甩退了好几步。
贾蓉呆住了。
贾珍懵逼了。
甚至还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看手里的藤条,再看看自己和贾蓉的位置,仿佛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离贾蓉这么远的。
范婉也没想到贾珍这么不中用,有点心虚。
为防贾珍反应过来找她算账,顿时扯着嗓子哭了起来,高亢的声音哭的跟烧开的开水壶似的:“大爷啊——你到底犯了多大的错处才让老爷把你往死里打啊——”
一边哭,一边斜眼看贾珍,见他看过来,立刻又是一声高亢的哭声:“你要是被打出个好歹来,我可怎么办吶——大爷啊——你也是真的傻啊,常言道‘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你这么实诚,倒叫老爷下不来台了。”
她背对着贾珍,趴在贾蓉背上,哭的好不伤心。
“老爷可就你这一个亲儿子,要是打坏了,心疼的还是老爷,你自觉孝顺跪着不动,岂知伤了自个儿才是真正的不孝啊。”
范婉的一句句话,仿佛说到了贾蓉心里,也跟着抽噎了起来。
贾珍其实没想那么多。
他小时候犯了错亲爹就是一阵打,所以他对贾蓉也是这样的,自觉是在教育他,没想到儿媳妇这一番话说的,倒显得当初他也是傻帽似的,竟然不知道‘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的道理。
所以当初他爹是因为下不来台?所以才越打越重?
贾珍有点难过了。
再加上这儿媳妇的哭声也太难听了点吧……贾珍有点受不了,扔掉藤条,背着手转身气呼呼的往荣国府那头去了,甭管怎么说,贾珍刚刚把杏花胡同秃噜出来,顺天府尹肯定是要去调查的,事情肯定要捅到老祖宗跟前,无论如何,他得提前打个招呼才行。
荣国府那边是个什么反应此时还不得而知,但贾蓉是真感动了。
恐怕也只有生养他的亲娘,才会心疼他,冲上来用身子挡住老爷手中的藤条吧。
***
镇国公牛清去世的消息,很快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时近年关,圣上因为此事震怒,命刑部与顺天府同办此案,务必在封笔之前,将这事儿给查的个水落石出,于此同时,另一个圣旨就显得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皇八子水溶过继给北静郡王为嗣子,承北静郡王爵位。
其他皇子为了皇位打的正火热,水溶则已经提前出局了。
牛清之死吸引了所有人的瞩目,范婉的目光则放在了这道圣旨上:“北静郡王没有子嗣么?”
“北静郡王只有一个嫡女。”
贾蓉趴在床上:“年方才十四,之前都是跟着北静郡王在北疆的,如今八皇子过继给了北静郡王,恐怕小郡主很快就要回来了。”Μ.chuanyue1.℃ōM
“我瞧北静郡王高大威猛,倒不像子嗣单薄的模样。”
贾蓉蹙了蹙眉:“谁知道各自有什么造化呢。”
范婉若有所思,总觉得红楼梦里就没有个能生的,各个长了张肾虚的脸。
“东安郡王也是只有两个嫡女,没有儿子。”贾蓉歪着脑袋看向范婉:“陛下年岁大了,如今先将下面的小皇子们安排了,我这心里……总觉着要出事。”
“西府的二老爷家的大姑娘去年刚参加了小选,如今正在宫内甄贵妃身边当差。”贾蓉盘算着:“不若施点银子去问问,这宫里是怎么一回事?”夶风小说
“快噤声,你当宫里那位是耳聋眼花的?正如你所说,陛下年岁大了,正是多疑的时候,你这会儿还往宫里使银子,怕是嫌死的不够快?人家都是想着离得远远的,你倒好,还想凑上去,且不说那位大姑娘一个宫女能有个什么造化,就算她现在是宫里的妃嫔,也不知道这前朝之事吧。”
范婉叹息:“两府在朝堂间无一人行走,唯一有官位的还是西府的二老爷,那也只是个从五品,怕只怕一朝天子一朝臣,日后两府也要旁落了。”
贾蓉听到这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正所谓读书明理,以前他浑浑噩噩的,只觉得自己那是滔天的富贵,最近读了几日书,反倒觉得,如今的富贵不过烈火烹油,着实让人心中不安。
“所以你日后好好读书,不求考个状元榜眼的,哪怕是个三甲同进士,也能谋个外放的缺,得个正儿八经的官身,这样哪怕日后娘去了,也安心了。”说着,范婉捏着帕子擦眼泪。
“娘你别哭。”贾蓉立刻挣扎着坐起来,给范婉擦眼泪:“日后我好好读书还不成么?娘你现在年轻貌美,再别说什么去不去的话了,儿子孝顺您,要孩子再纳两个妾便是。”
“啐,净说些胡话,这庶出的和嫡出的,能是一样么,不说旁人,只看西府赵姨娘那刚出生的环哥儿,周岁连个抓周都是自己在院里办的,家里有哪个是重视的?”
范婉叹息:“娘既然活了也不打算死,日后学着你祖父皈依佛门就行了,青灯古佛,到时候你顺理成章的休了娘,再娶如花美眷。”
贾蓉一听这话,顿时嚎啕大哭,抱着范婉就一声接一声‘娘’的喊。
一直到除夕夜,牛清的死才查清楚了,竟然与大皇子一脉有关,大皇子克扣西北军的军粮,牛清正好负责西北军粮之事,且私下里,牛清也与二皇子走的更近些,素来与大皇子不对付,大皇子本就怀恨在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买通了牛清亡妾子侄,趁其不备下了药,直接药死了。
大皇子心狠手辣震惊朝野,当天就被圈了。
牛清之孙牛继宗不降等继承爵位,获封超品一等伯,只褫夺了镇国公的名号,留给新帝册封皇后娘家使用。
因为彻查牛清之死时,贾蓉正在隔壁喝茶,不可避免的牵扯其中,以至于贾琏嫖宿暗娼的事没能瞒得住,差点气的王熙凤小产,直接见红卧床,这边贾蓉又挨了打,也趴在床上哼哼唧唧,这个年两府过的都不大热闹。
当然,还有可能是因为宫里传来消息说,陛下不大好了的原因。
等过了年,圣上身体好转,开笔上朝后,已经过了正月十五了,吃了元宵赏了灯,这年就算是过了,贾珍如今更加放浪形骸,前些时候竟然被尤氏抓到他在书房摁着小厮行事,气的尤氏当时就眼前一黑,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贾珍对尤氏无情,只来一句‘你若再不老实,你娘家那每年一百两银子就没了’,尤氏便再不敢多言。
范婉得知此事后只觉得恶心至极。
贾珍对儿媳妇倒是看重,自从范婉掌家后,家里的开支少了,丫鬟婆子也规矩很多,对于家里的情况他也不是一无所知,丫鬟婆子嘴碎他是知道的,这儿媳妇篱笆墙扎的紧,几个月过去了,家里的事竟然一件都不曾说出去过。
那贾琏嫖宿暗娼还是贾蓉自己秃噜出去的。
他是真不爱管事,但是却很爱当宗子的感觉,所以想了想,还是决定收回一部分宗族的事先交给范婉练练手。
范婉想都没想,就点了宗族里的铺子,这些之前都是西府的王夫人在管的,如今贾珍要收回,王夫人手里顿时少了个进项,气的那叫个五佛升天,她去找贾母哭诉。
贾母得知铺子如今归了范婉,立刻喊范婉去说话。
范婉也没客气,只直接问道:“这些铺子每年盈利至少三千两银子,可入库却只有两千两,二太太不来找我,我还想找二太太呢,这是族里的铺子,二太太这是要挖祖宗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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