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人桌的位置瞬间挤了6个人。

  谭丫丫认识林筱,和沈书周却只见过照片,没见过本尊,这算初次见面。

  “久闻大名,梦蝶以前常提起你。”谭丫丫瞥了一眼夏时初和盛怀扬这边,故意又接了句,“这不,刚才还在说你。”

  “说他什么?”林筱好奇。

  夏时初先人一步抢过话头,“你们怎么在这儿?”

  “在附近吃饭,看时间还早就过来坐坐。”林筱把伸手拿了一瓶酒递给沈书周。

  他没接,“我不喝。”

  “不喝酒来酒吧干嘛?”林筱把瓶酒塞进他手里,转眸扫到夏时初面前的果汁,笑着摆手,“你例外。”

  “我开车了。”沈书周再解释。

  “有代驾。”林筱不容置喙,举起自己的酒瓶,“来吧,这么巧碰见,碰一下。”

  沈书周叹口气,跟着大家举杯,饮了一口。

  夏时初抿了口果汁,杯子落回桌面时,她恍然想到不对呀,林筱怎么会和沈书周在一块儿?

  可惜,没给她探究的机会,她的两个“好闺蜜”竟又把话题绕回了她和盛怀扬身上。

  “哥,你认识他吧?”沈梦蝶指着盛怀扬问。

  沈书周点头,认真地回答:“认识的,我们在西城时一起工作过。”

  “对哦,他们在西城时你也在。”沈梦蝶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你,都在西城,好歹是自己地盘,你居然让他把我嫂子给抢走了。”

  沈书周纵是再迟钝也觉察到妹妹的意图,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出声解释,“我和时初只是朋友。”

  林筱视线在夏时初和沈书周之间转了转,轻轻笑了一声,“感情你心里的白月光是夏时初。”

  语气酸溜溜的,夏时初瞬时明白了点什么,忙给沈梦蝶和谭丫丫打了个眼色。

  好在两人也挺敏锐,谭丫丫更是机灵地把话兜里回来,“夏时初是沈梦蝶的白月光。”

  “你这么说,盛怀扬要不高兴了。”沈梦蝶跟她配合无间,“时初是他的白月光,要不,人家分手五六年还念念不忘地找回来。”

  被点名的盛怀扬只是轻轻拉了下嘴角,独自酌了几口酒。

  因为林筱的关系,关于沈书周和夏时初的玩笑就这么掀了过去。

  四个女人凑在一块,又是同行,话题一个接一个,热闹得很。

  沈书周不在他们这个圈子,但林筱极为体贴,时不时cue他两句,让他不至于被冷落。

  夏时初则恰恰相反,她知晓盛怀扬素来话少,也不过多关注他,只是把手随意搭在他手臂上,偶尔捏或者揉他一下,无声地陪伴。

  聊着聊着,话题就引到了春节安排上来,沈梦蝶说,“我们今年带爬爬回老罗家过年。”

  “我懒得回去,也不想出远门,打算就在北城附近找个民俗窝几天。”林筱碰碰沈书周,“你呢,回家吗?”

  “应该回的,不过也得看学生实验情况。”

  谭丫丫用下巴点了下夏时初,“我本来跟她约好去日本过春节,但被她鸽了,现在准备自己去。”

  “我要留在北城陪奶奶。”夏时初稍加解释。

  “你奶奶,还是他奶奶?”林筱看着盛怀扬。夶风小说

  “他的。”

  林筱不像丫丫他们,知道个中内情,听到这儿,不由笑了,“你俩这是好事近了?”

  她理解为,两人已经见家长,还在对方家里过春节,按照习俗,那就是奔着结婚去。

  “现在还没考虑这些。”夏时初说完朝盛怀扬睨去一眼,目光掠到他面前空掉的几个瓶子时,挑了下眉。

  她偏过身子,靠近他,压低声音问:“喝这么多。”

  盛怀扬轻描淡写地,“还好。”

  几次饭局下来,他的酒量夏时初是知道的,这几瓶啤酒的确是放不倒他,只不过……她略思忖了下,朝他耳边凑得更近些,“是不是无聊?”穿书吧

  一整晚,她们叽叽喳喳讲个不停,话题零碎,他几乎没说过话,八成无聊得很。

  盛怀扬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握住了她放在沙发上的手,揉了两下,“没有,我在听。”

  声音带着几分懒卷,又夹着一丝清冷。

  夏时初转头,借着墙角打来的昏黄灯光,对上他墨黑的眸子,“醉了?”

  盛怀扬摇头,视线却像涂了胶水,黏在她脸上,不肯偏离半分。

  漆黑的瞳孔里确实没有一丝迷离,看不出半分醉意,却蓄满了浓重又似曾相识的情绪,那种深沉得让人喘不上气来的复杂难辨,像夜里的大海,深邃得让人心慌。

  “怎么了?”夏时初捏了捏他的手,“不舒服吗?”

  “没有。”他垂下密长的眼睫,掩住了眸子里的情绪。

  夏时初还想再进一步探寻,却突然听到林筱点到她的名字,“有时候缘分这个东西,你不得不信,你看时初他们,分开五六年,兜兜转转还是能在一起,真的应了那句,是你的逃也逃不掉。”

  她说着话时,视线若有似无地瞥向旁边的沈书周,暗示意味十足。

  沈书周低头盯着手里的酒瓶,没作声。

  一旁的沈梦蝶接过了话,“我的想法跟你相反。”

  “缘分重要,可我更信事在人为。”她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盛怀扬,“他们还能在一起,不过是幸运而已。”

  “同意。”谭丫丫狂点头,“别说五年,就是五个月,都够彼此再遇到另一个人,恋爱,结婚、生娃。”

  “也是。”林筱若有所思地点头,“要不总有那么多有缘无份。”

  “想要的幸福和爱情还是要靠自己争取。”林筱垂眸笑了一下,心下也明白了沈梦蝶和谭丫丫这番话是故意说给盛怀扬听的,在替自家姐妹儿抱不平,批判盛怀扬过了五年才回来续前缘。

  既然这样,她也添一把柴呗。

  “夏时初,盛怀扬他这么多年没回来找你,你都不在意吗?”

  夏时初怎会不明白她们的好意,就算不明白,林筱直白挑开这话时,盛怀扬突然僵硬的身子和收紧的手掌,也让她清楚,她们的目的达到了。

  她吸口气,目光一一掠过在场在所有人,最后落在盛怀扬脸上。

  “不在意了。”她浅浅一笑,望进他眼睛里,“我不也没去找他吗?”

  云淡风轻的一句反问,透着早已释怀的坦然。

  过去那些让他们分开的误会,他没说,她不也没问?

  分手时,他没挽回,她不也没告诉他缘由?

  这么多年,他们谁也没放下谁,他没回来找她,她不是也放弃了吗?

  形只影单,夜梦怅然的,有她,也有他。

  蹉跎掉的岁月,是她的,何尝又不是他的?

  她们讲的缘分、幸运,人为她都同意。既如此,不是更应该握紧这份幸运,又何苦去纠结过往?

  一时寂静。

  盛怀扬用力握住她的手,千言万语都载在那深沉的眸色里。

  许是错觉,夏时初竟在他眼里看见了盈盈浮动的水光。

  静默半晌后,谭丫丫率先发声,“受不了啦,咱们走吧,让他俩在这儿含情脉脉。”

  沈梦蝶也霍地站起来,“走走,我也回家找老罗对望去。”

  夏时初移开视角,并未难为情,而是搡了一下盛怀扬,“去结账。”

  “我来。”沈书周起身。

  “那轮到你。”沈梦蝶摁住他,“让情场得意的人买,你嘛……”

  她故意拖长音,睨了一眼林筱,“等你得意时再买。”

  “那估计得我买。”林筱不客气地接过话,朝沈书周眨眨眼,“我更得意。”

  毫不掩饰地调笑,让沈书周耳根微微烫起。

  其余三人互看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林大小姐,怕是不久就能得意了。

  谭丫丫和沈书周都找了代驾。

  夏时初没喝酒,自然做车夫。

  坐到驾驶座后,她调好位置,拉过安全带扣上,正想启动车,一偏头发现盛怀扬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停车场光色黯淡,昏黄地路灯从前挡玻璃透进来。他眉眼深邃,瞳如墨色,五官轮廓很深,平日神色总带着一份矜敛的沉稳,此刻眼眸里却是翻涌欲出的情绪。

  他极少有这样的时刻,夏时初心里一颤,“怎么……”

  话音未全,混杂着木质香和酒味的气息霍地逼近,盛怀扬扣住她下巴,深深吻了下来。

  他吻过她很多次,这一次却全然不同。

  熟悉的气息贴附上来,裹挟着的却是陌生的、让她心慌的感觉。

  她睁着眼,想看清他的状况,却发现他双眼紧阖,细长浓密的睫毛微微打颤。

  这状况太反常。

  夏时初抓住他的手臂,想拉开他,却被他一手扣住后颈直接扣得更紧。不仅如此,他这边将她扣近,那边还倾身压上来,仿佛要将她吞吃入腹,嵌入他身体里。

  吻到最后,夏时初已然升起缺氧的眩晕感,窒息的恐慌让她用力拍了他的背,被他搅着舌,含糊地呜咽。

  好在盛怀扬尚存一丝理智,在她晕过去前,放开了她。

  夏时初刚呼吸到新鲜空气,人就被他扶着头捞了回去,重重地撞进他怀里。

  缺氧导致的晕眩让她人轻飘飘的,失了力气地任由他禁锢一般抱紧,贴着他的胸口喘息。

  车内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她耳下,砰砰乱撞的他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夏时初模糊的神思渐渐归位。

  她从他怀里挣出来,仰头,对上他敛眼看下来的目光,漆黑,沉默。

  “你怎么了?”夏时初抬手摸他微微泛红的脸,紧张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拉下她的手,紧紧攥住,薄唇轻启,“去酒店。”

  声音暗哑得几近无声。

  夏时初心里一磕,“不回家吗?”

  “酒店。”他又重复了一遍。

  夏时初盯着他的眼睛几秒,没再多问,转身启动车,朝最近的酒店开。

  下车,办入住,进电梯、上楼。

  盛怀扬眼神清明,看不出任何异状。但是,她已隐约感知到他的反常,也大抵明白了为什么不回去。

  房间里没有通电,屋内黑漆漆的,只有屋外投来的依稀灯火,看不真切东西。

  夏时初掠过他的肩膀,望着被纱窗轻掩的霓虹,星星点点,斑驳地印在玻璃上,目眩迷离。

  她凝着他的黑眸,倏然想起了江海共余生

  你贯穿我的山河,似暮色沉溺,似黯然星火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

  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要洗澡吗?”盛怀扬半搂着她,贴着她耳边问。

  夏时初摇头,一头栗色的长发垂下来,“等一下。”

  她趁着匀过来一点力气,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借着窗外投来的微光,盯着他漆黑的眼睛,“盛怀扬,你不打算告诉我怎么了吗?”

  起初,在酒吧,他情绪不对,她以为是在吃沈书周的干醋;可渐渐发现猜错了,尤其在车上,他近乎凶狠地吻她,还有刚才那场将她逼得发抖的暴风雨,绝对不是因为醋意。

  盛怀扬垂下眸来,睫毛很长,鼻梁很高,嘴唇抿成一条线,良久的沉默后,才缓道,“夏时初,我很后怕。”

  她愣了一下,慢慢明白了。

  “因为丫丫她们说那些话?”她柔声问。

  谭丫丫她们那番话带来的杀伤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难得地,他没有丝毫迟疑和遮掩地点头。

  “初宝。”他抚上她白皙的脸庞,手指微微打颤,嘴巴嗫喏了两下,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夏时初心口一紧,替他说了,“你是不是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奶奶,你就不会回来,我们会彼此错过。我会谈恋爱了,爱上别的男人,结婚,生……”

  “不许说。”他猛地攥住她的下巴,狠狠地亲上去,带着颤音,“不要说。”

  他不敢想,从前就不敢想,如今拥着她,抱着她,亲着她,再次感受她的美好更不敢想。

  她为别人笑,为别人哭,有人牵她的手,抱她……那些念头,光是想就会逼疯他。

  那种蚀骨的痛曾将他吞噬得在无数夜里只能靠药物让自己安睡。

  夏时初安抚地拍摸他的背,单手捧着他的脸,毫不避讳地展露自己的内心,“其实,我跟你一样后怕,怕你会喜欢上别人,会牵别的女孩儿,会爱……”

  “不会。”他贴上她的唇,颤声说,“不会有任何人。我爱你,只爱过你,只会爱你。”

  他带着她的手摸到身上一块不同于他处的皮肤,有微微的凸起,像是一条浅浅的疤痕。

  但好像又不是。

  夏时初愣住,挣开他,问:“什么?”

  “first。”他呢喃。

  她给他的字,纹进他的皮肤里。

  2014年的深冬,整个纽约被暴雪笼罩。

  唐人街窄小的刺青店内,暗红的灯光为这如灾难片一般的天气染出丝丝靡靡。

  “老弟,这里的皮肤很薄,血管多,纹在这里会很痛,你要不要改个地方,要不还是弄腰上?”

  “就这里。”眉目俊逸的男人微垂着头,漆黑的眸子清冷凉沉。

  “行吧,那我给你多敷点麻药。”

  “不用,直接纹。”

  一头黄发的刺青师傅咂舌,“不是,这个地方真的会很痛。”

  “开始吧。”

  “好吧,那你等下熬不住告诉我,我就停下。”师傅戴上薄薄的手套,视线落在男子带来的图案上。

  那是一张照片,拍的是一张写着英文的便签条,手写体,字迹颇为娟秀,像是女孩子的笔记,纸上还画了一只简笔小兔子,兔子画得很大,笑眯眯地,机灵又可爱。

  “first。”

  这是男人要纹的单词。

  他打开纹身机,眯着眼,贴上那块薄如蝉翼的皮肤。

  疼痛让仰躺着的男人身体本能地抖了一下。

  “疼吧?”他移开纹身机,劝道,“要不还是敷点麻药。”

  “不必。”男人已安定下来,用手臂压住眼睛,缓而沉地吸气。

  秀到第三个字母时,刺青师望着他额上斗大的汗珠,提议:“休息下?”

  “继续。”他的声音很稳,要不是手下紧绷的皮肤真实地反应着他有多痛,刺青师傅都该怀疑他是无痛人了。

  黄毛师傅叹口气,一边加快手上动作,一边想聊天分散他注意力,“first,什么意思?是想做第一?”

  男人摇头,陷入沉默。沉默得他以为得不到答案时,才轻喃,“最初、最重要。”

  p大图书馆,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又一次与他“偶遇”在打水的地方。

  “我知道你嫌我烦,我说完就走。”女孩仰着头看他,漂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你明天要去比赛了吧?这是我给你画的幸运符,很灵的,你带着,这次一定还能拿第一,实现三连冠。”

  说完,便把一张粉色的便签纸塞到他手里。

  “等你好消息。”她挥挥手,转身跑了,帽檐上的毛圈一跳一跳地,直跳进他心里。

  盛怀扬垂下头,展开手上的“幸运符”。

  印入眼帘的是一个英文单词first,右下角还有一只小兔子。

  指尖拂过那串字母,嘴角无声地翘了起来。

  first,是第一,是最初,也似是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秋觉得这章情绪有点重,不想打破这个氛围

  氮素,答应过大家。

  要不,打个商量,我早点更吧,晚点再说别的哈

  盛总的小螺号可能应该叫刺青感谢在2021041918:00:012021042015:3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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