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露重的停车场内。
男人靠在座椅上,冷白的光线打在他雕刻般锋锐的轮廓上,手机界面被点亮在和宋均的对话框内。十二个小时前,宋均转发来了一张和导演的聊天截图:
宋均:奚白小姐什么反应呢?
导演: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导演:就看着...还挺高兴的。
挺高兴的。
闻祈年看着这四个字,逐字逐句地反复噘读,心底就像陡然失去了一大块,空落落的。
他那样生气的走了,她反而会开心。是开心终于摆脱了他,还是,开心晚上可以见到她的那位发展对象?
现在...或许该叫男朋友了。
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沉闷叫驾驶室的司机实在有些憋闷不住了,他悄悄抬眼,从后视镜里看向后排。
穿着白衬衣的男人咬磨着嘴角,眉眼因为陷入沉思而微蹙显得很是苦恼,盯着手机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闻总,您还上去吗?”
他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闻祈年抬起头,从喉咙里沉沉地嗯了声,然后推开车门,下车,关门。
动作行云流水,却透着股低气压。
“闻总,这就是能找到的后门监控了。”酒店经理小心翼翼地看向转椅上的年轻男子,让人给他播放。
一帧帧画面从数个小屏幕中闪过,闻祈年皱起了眉头,掀眸睨他:“就这些?”
酒店经理的西装下露出个睡衣一角,他本来在家睡得正香,突然就接到闻总的电话,说要查监控,他怕是又出什么事,连忙就赶来了。
他哈腰赔笑:“就找到这么多。”
闻祈年不满地盯着画面上那个窈窕的身姿,她正向车内的男人挥手道别,看得出笑眼盈盈,于是眸色变得更加黑沉,“这个不能放大看出车牌?”
酒店经理一看,这好像就是今晚上热搜那个女演员,心下瞬间闪过诸多天马行空的猜测,余光偷偷留意闻祈年的面色,暗忖不妙。
这该不会是来捉奸的吧?
工作人员尝试一会儿后,说:“这个位置是死角,又太模糊,完全查不出车牌。”
这个位置监控不多,很难从酒店这边下手。
他顿了下,犹豫道:“如果闻总真的想查,可以去排查马路边的监控,后门那就两条马路。”
闻家有的是人脉和手段,想查一个人,一辆车,实属易如反掌。
闻祈年摘下眼镜,英挺的鼻梁上留有一对浅浅的印迹。他沉默半晌,而后站起身,阴影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叫其余几人都摸不清他的想法。
他抵了抵牙,应了声:“你们可以回去了。”
说完便往外走,长腿一迈,风带动风衣衣摆,酒店经理追出去时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酒店经理刚回到监控室,就听见另外一个保安忽地嘟囔了声:“哎?这还漏了个小分屏的,经理这个好像可以看到。”
经理闻言忙不迭地跑过去看,视频中女人包裹得很严实,跟车上的男人挥手道别后转身就进了酒店。但在车辆调头时,驾驶室一面暴露在摄像头之下,可以清晰地看见驾驶座上男人的面容。
看清那“奸夫”长相的一瞬间,他重重地吸了口冷气。
靠!
别人不知道,但他认得啊。
这男人,分明就是京都周家最小的少爷,闻总的小外甥啊!
这、这是什么情况?
保安不明所以,还转过头来问他:“这个看得到车牌,需要告诉闻总吗?”
酒店经理随口敷衍保安后便出去了,他挣扎许久,最终决定悄然按下这个事。
反正闻总也有办法查到,但要是这件事是从他这出去的,最后说不定还得落下个挑拨舅甥关系的罪名。
不知者无罪,就当不知道。
寂然无声的停车场内,灯光极亮,将男人本就高瘦的身影拉得更加颀长。
司机下车为他打开门,闻祈年在车门边突然站定。
他偏头看向司机,素来势在必得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迷茫,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李伯,我要是做错了事情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司机李伯愣怔住了。
他是早些年从闻家出来跟着闻祈年的司机,资历最老,见过闻祈年的青春年少,也见证了他从闻家大先生手中夺权的种种。闻祈年从来都是波澜不惊,一双笑眸应人的。今晚这样,像个毛头小子似的突然要连夜来这么远的地方,还是头一次。【穿】
【书】
【吧】
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还这么一副神情出来。
李伯刚要回答,闻祈年却又感到莫名浮躁,他坐进后座,眉宇间满是疲惫:“算了,走吧。”
-
奚白和周知敛的热搜并没有挂很久,本来姜离是打算请公关来处理的,但是电话还没打出去,小婷就发现热搜已经被人撤下了。
加上周知敛并没有被拍到正脸,奚白又发了条微博,说只是普通朋友吃顿饭,这件事就算这么翻篇过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奚白就很少见到郁苏了。娜尔莉莎黛丝放下维利克后,她就开启了大女主搞事业的剧情线,而维利克在满世界的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不知道是不是替身的切换实在太过僵硬,导演终于想通,特地请了马术教练,来辅助大家拍摄。
很巧的是。
教导女演员们的教练就是上次在西郊马场,闻祈年给奚白找的那位甜美女教练。
“吃点东西吧,骑马也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情呢。”她递给奚白一份芋泥盒子,仍旧是很不会过分亲近,也不至于让人觉得疏离的社交距离:“都是无糖的,可以放心吃。”
最后一句话实在叫奚白心动,绵密松软的蛋糕怎么会不喜欢。
她接过,向她道谢,随后不禁笑道:“你们马场福利待遇真好,来剧组培训还给你们送来这么多美食。”
女教练立马把蛋挞一口塞进嘴里,嘴巴鼓鼓地,说不出话来。
奚白连忙拿给她一杯奶茶,把这茬抛在了脑后。
马术教练们入组后的每天,西郊马场那边都会让人送来各种甜点,美食,直接将剧组所有人的一日三餐都包揽下了。
奚白的倒数第二个大女主事业地图结束那天,拍摄进度比计划中的快了许多,导演给女主事业线这边的演员都放了一周假。
“这马场真不戳啊,老板也太会做人了吧。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这些炸鸡烤鱼什么的养胖了!”饰演电影中女主角好友的女演员摸了摸腰身,幽怨地叹了口气:“总是奶茶可乐汽水这些,我的负罪感实在是太强了。”
奚白弯着的眼眸里笑意微顿,“其他人也是这些吗?”
这个女演员不假思索:“对啊,人家也不可能特地优待谁吧,连导演的都跟大家一样。”
奚白拎着裙摆回了休息室,下意识地朝茶几看去,果不其然,又看见上边摆着一个小炖盅。
“又是燕窝?”她偏头看向姜离。
小婷帮她解开束腰,笑道:“奚白姐,你又猜错了,今天是红枣银耳羹。燕窝和飞鱼羹,还有其他几个加起来五样,轮到今天是银耳啦!”
与奚白相处越久,小婷话痨的本质就愈发明显。她像往常一样喋喋不休了半晌,奚白总会耐心地给予她回应,可今天她都说完好久了,奚白却仍一声不吭。
她默默住嘴。
半晌,奚白轻和的声音响起:“下次,让他们不用再准备我的份额了。”
姜离刚看完另外一个小艺人发来的消息,闻言往这边看了眼,觉得有点可惜:“是吃腻了吗?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呀。”www.chuanyue1.com
从开始送餐开始,那些餐食就恰好全符合奚白的口味喜好。
奚白漫不经心地卸妆:“闻祈年送的。”
这一句话差点给姜离惊的手机都扔了,她惊愕几秒,而后走到奚白身边压低了声音,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不会吧,你们不是都分——”
那闻氏总裁瞧着也不像痴情种啊,连头发丝都矜贵的要命,被甩了还拉的下脸来给前女友送吃的?
奚白笑笑,还没来得及卸下的眼线将她的桃花眼勾勒得更加妩媚,性感,不甚在意道:“人总是对得不到的念念不忘,他对丛桢不就是这样吗?”
姜离哑口无言,立马说要去找对接的工作人员说清楚。
...
闻氏总部的顶层。
宋均的手机震动,他一目十行扫完消息,随即看了眼办公桌后听着部门经理汇报数据的闻祈年,忽然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宋助理,奚白小姐那边今天拒绝了我们再送餐,姜经纪人脸色有点不好看,应该是被发现了。】
【她的经纪人还打给我们一笔钱,把她们这段时间的餐费全部都折现了。】
部门经理走后,宋均把手机递给闻祈年。
短短两条消息,闻祈年足足看了五分钟,随后一言不发地把手机还给了他,面色又冷又沉。
死寂的每一秒钟都煎熬极了。
宋均屏息凝神,垂着眼,不刻意去留意闻祈年的表情。终于,闻祈年开口了。
“替我在竹水泗定个位置,请邵氏的邵总来。”
这天下午。
奚白回了市区,后天是周知敛说的订婚仪式,两人见一面聊聊细节。餐厅订在一个很僻静的四合院里,初入眼只觉得历史悠久,不像是吃饭的地方。被服务生引进去后,奚白才发觉别有洞天。
名字也很好听,竹水泗。
悠长曲折的长廊连接着数个古朴的小庭院,叫人心情也愉悦起来。
饭后,周知敛看向对面的奚白,女人皮肤白皙发光,眉眼溪水般清澈,很是动人。他眼眸弯曲,“枝枝,礼服的尺寸都调整好了,明天我去接公寓接你好吗?”
订婚前一天只有先去周家,次日才不用匆匆忙忙。
“好。”奚白应下,但犹豫了一秒,她又说:“这次你就在停车场等我吧,免得又被拍到了。”
周知敛愣了下,眸色微不可察地黯淡下来,唇角却仍旧上扬:“都听你的。”
临出门时,周知敛被服务生叫走,奚白在门口等他。
京都已经入了深秋,夜风吹在身上渗着抽丝剥茧的凉意。
奚白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还没等一会儿,便有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从另一旁僻静的小径口走出,醉醺醺地撞上来,咸猪手还不安分地想去扯奚白的披肩,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下流的话,企图往奚白怀里挤:“嘿嘿嘿,美人你好香啊。”
奚白轻快地躲开他的触碰,转身就往里走想去找周知敛,谁知一转身就被一排花臂保镖拦住去路,各个都凶神恶煞的模样。
为首的那个直接将她拽着扯向那胖男人,态度恭敬:“朱总。”
被他称作朱总的男人眼底的醉意顿时清明,见状轻蔑地哼笑了声,猥琐地搓了搓手:“给脸不要脸,老子主动点还不搭理,你们这些女人一个个的都故作矜持,等到了床上还不是要求老子?”
随着他手一挥,那些花臂保镖瞬间围上来,将奚白团团堵住。
“救——唔唔!”
奚白的话音刚出,就被保镖捂住了嘴,朱总呵呵笑道:“送到我车上去,这样的美人就应该——啊!”
奚白在他接近的瞬间,狠狠踹了他一脚。
他痛苦地捂着下盘,脸因为疼痛涨得通红,他咬牙朝奚白扇下去一巴掌:“臭□□.....”
巴掌落下的瞬间,奚白偏头紧闭上眼。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道清泠的雪柚香驱散了那股恶心至极的酒味。
她倏地睁开眼。
与此同时,响起朱总比之刚才更为惨烈的尖叫声。
“你他妈再骂一遍?”男人低沉的嗓音陡然提高,字音一字一顿,充斥着狠戾的气息,朱总被他死死地踩着脖子,恍惚间看到男人殷俊的面容极为阴鹜。
“我、我错了!”
闻祈年舌尖抵了抵牙根,抬脚将朱总的手又狠狠碾了两下,那力道丝毫没有收敛。而后,他蹲下身去,指尖轻点,滚烫的烟头点在朱总手心,烫得男人骤然间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月明之间,男人鼻梁英挺,下颌紧紧的绷着。一双黑眸却散发着嗜骨的寒意,眼神阴冷的可怕。
朱总连连求饶:“闻总?闻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您饶了我吧——啊——”
闻祈年蓦地轻笑出声,将那枚烟头摁灭在他掌心:“求饶有用,要我这样的恶人干什么啊。”
“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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