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陆无忧老家特产的药效反噬后知后觉来临,这一觉睡得着实天长地久。
苏醒后,两个人都很虚弱。
贺兰瓷也是看到榻上印着的血迹才知道,他又把伤口崩裂了,无奈之下给他重新止血上药,陆无忧苍白着面色道:“……你可别又哭了。”
她轻手轻脚动作,反驳道:“我才没那么常哭。”
说完,想起自己一般都是在什么情况下哭,又有一丝微赧。
原乡城内陆陆续续恢复了井然秩序。
贺兰瓷还又见到了昔日的楚澜楚小姐,她似很不好意思:“一开始叔父还跟我说原乡城肯定守不住……我劝他也不肯出兵。”
她叔父便是此次前来的晃州总兵楚大人,曾是怀瑾太子旧部。
总兵并非正式官职,大雍在节制地方权利上煞费苦心,通常指挥和练兵后备分开,以防将领做大,但边境因为时常与北狄摩擦,不得不设总兵统领,确实是手握一方地方兵权。
贺兰瓷无意纠结此事,只问道:“北狄还会再打过来吗?”
“叔父说应该是不会,北狄内乱,三王子是叛逃的才有此一劫,你放心吧。”楚澜又抬起眼睛,有几分意动道,“不过你看到我上战场了吗?这一次我杀了十几个呢!迟早有一天,我们能把北狄人都赶得远远的!”像星光亮起。
贺兰瓷不由一笑。
她见完楚小姐,陆无忧也从楚总兵那回来。
两个虚弱的人对视一眼。
陆无忧微耸肩膀,道:“他还问我有没有意参军,做个推官太屈才了。”
贺兰瓷愣了愣,道:“那你怎么想?”
她有点紧张,陆无忧要是有意从武,日后只怕这种危机关头会很多,她无论如何要抓紧锻炼,说不准还要去看点兵法之类的。
陆无忧随口道:“我能怎么想?当然是回答他‘我志不在此’,不然我这么多年书白读了?”
贺兰瓷不太赞同:“从武也不见得书就白读,不然兵法何来?”
陆无忧道:“从武可御外敌,而治不了内患。为将者,在外生杀予夺,在内一纸调令便能取人性命。楚总兵战功赫赫,但他这次出兵迎了怀瑾太子的后裔,萧怀琸现下明面上说不定还会褒奖他,日后恐怕便不好说了。”
贺兰瓷沉默了一时,道:“所以你才想留在内廷做文官?”
陆无忧勾起唇角道:“那倒不是。打打杀杀太累了,还是应付公文简单。”
贺兰瓷:“……???”
回去后,再见到小表弟周宁安也觉得是劫后余生,可惜感动只持续了很短一瞬。
贺兰瓷当时本想把他送走,谁知道他抱着门栏一副要与他们同生共死的模样,贺兰瓷没时间和他浪费功夫,便没管他。
如今陆无忧名声大噪,周宁安读书不行,坑表哥一流,此刻正在一个茶馆,和说书人似的讲他杜撰的陆无忧传奇故事,周围坐了一大圈喝着茶聆听的围观者。
随后,他便被陆无忧本人提着衣领,硬生生给拖走了。
周宁安还在挣扎:“爹,我这是夸你呢!”
——他居然还在坚持这个称呼。
陆无忧道:“从小三头六臂,三只眼睛,因为渡劫才被劈成一头双臂两只眼,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厉害?”
周宁安振振有词:“这样才有人听嘛,只说你天天在府上勤勤恳恳看书,有什么意思!接下来我还打算再给你和娘编点什么……”
陆无忧道:“你打算怎么编?”
贺兰瓷也不由竖起耳朵。
周宁安道:“就说当初娘在河边沐浴……”
贺兰瓷:“……???我不会在河边沐浴。”
周宁安道:“假设、假设如此……然后爹你看见仙女的羽衣,瞬间便……”
陆无忧打断他:“我叫牛郎吗?行了,你闭嘴吧。”
把周宁安押送回去,勒令他不背完《尚书》的“尧典”便不准出来,周宁安怨声载道,悻悻然眼神哀怨。
陆无忧道:“幸亏不是我亲生的。”
贺兰瓷不由点头,随后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之前丢给紫竹那个少年呢?”
陆无忧道:“那小子还挺硬气的,身上全是伤,肋骨都断了一根,愣是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他没什么事呢。不过习武大抵是个好苗子,我爹看了都会心动那种。”
贺兰瓷:“……?”
这什么古怪形容。
见她表情古怪,陆无忧又笑了笑道:“他好像也没什么家人了,先养着吧。”
花未灵睡醒过来,胡吃海喝了一顿,填饱肚子,见众人都在,突然问道:“慕凌呢?”
贺兰瓷也没再见到他,但心下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
陆无忧道:“他回家了。”
花未灵挠挠头道:“啊?可他还有事没跟我说呢,说好的守完城跟他慢慢聊的。不过……他自己回去没事吗?不会又遇到刺杀了吧?”
那肯定是有的——贺兰瓷和陆无忧不约而同地想。
花未灵道:“要不我去找他问问?”
陆无忧道:“不用了,不太方便。”
花未灵奇道:“为什么不方便?”
陆无忧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花未灵琢磨着,琢磨了一会,也没太纠结。
等花未灵走了,陆无忧才跟贺兰瓷道:“在楚总兵,我其实见到他了。就算不情愿,这次确实算欠他人情。”
贺兰瓷略一思忖便道:“要还吗?”
陆无忧微微转眸过来道:“这个得以后再说了。”
他眸光清清澈澈的,带点水色。
贺兰瓷本来正事商量得好好的,被他这么一看,又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心尖一动,唇角莫名带出点笑来。
“你笑什么?”陆无忧突然问道。
贺兰瓷道:“想笑不就笑了。”
陆无忧的眼眸微微弯下来道:“你这样看着我笑,我会觉得你现在对我有什么想法。”
以往这时候贺兰瓷肯定会恼羞成怒。
他还……挺喜欢看她那时候的样子,所以才会不厌其烦、没完没了地逗她。
贺兰瓷也确实羞了一瞬,这也没办法,这是她从出生到现在,这么多年下来,养成的本能。
然而先前那么多反反复复的思考,也并不是在徒劳无功的打转。
于是,她只是静默了瞬间,在心里小声鼓劲,然后坦然地点了一下头道:“有的。”
陆无忧愣了愣,有些意外,但随后笑道:“什么想法?”
贺兰瓷垂着脑袋,最近发生的一切一幕幕在她脑海里过,不管是守城时望着远方大帐的陆无忧,还是去刺杀后重伤面色苍白的陆无忧,甚至于眼前这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仍旧含着笑,带点不正经,很放松的陆无忧,她又抬起眸子看他。
陆无忧被她这种专注而试探的眼神看得心痒痒的,几乎想再贴近一些,去嗅她身上的气息,去在她身上落下亲吻,可又很想知道她想说什么,便还是耐心等着。
好像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耐心,和最差的耐心,都栽在她身上了。
官宅院子中间还种了一颗大树,他们来时一直是光秃秃地支棱着树杈,看起来四仰八叉,如今是真的开春了,嫩枝嫩叶抽芽生长,盈盈一片青葱的翠绿。
贺兰瓷的手指尖在袖子下微微屈伸,反复几次,道:“我觉得我想做的,和你想对我做的,是一样的。”
笑意在陆无忧唇边漾开,他道:“好狡猾的说法,还有呢?”
贺兰瓷些微不满道:“哪里狡猾了,难道你要我直接说……”
陆无忧道:“有什么不可以?我每次不都是很直接。”
贺兰瓷看他的时候已经带上点瞪意:“我又不是你!”
陆无忧莞尔道:“你不是已经逐渐坦诚起来了,再迈出来一步便是了,也不是很困难……我可以给你举个例子。”他在她耳边,气息如叹,音色低回婉转,“比如我现在,就很想要你,从外到里,仔仔细细,一遍又一遍。”
贺兰瓷:“……!”
陆无忧抽了点身,似乎还认真地看着她,建议道:“差不多就是这样,你可以学一学。”
贺兰瓷:“……”
她怎么有种,自己道高一尺,陆无忧会魔高一丈的错觉。
他是没有上限的吗?
贺兰瓷张了张嘴,半晌,突然道:“可是你的伤……”
陆无忧随口道:“不碍事。”
贺兰瓷道:“不行!未灵说虽然你恢复的快,但要完全无恙,还要养一段时间,而且……不能再崩开了。”她似乎格外紧张。
陆无忧用指节抵着鼻尖,思忖着,微微一笑道:“那你可以,自己动。”
贺兰瓷:“……?”
陆无忧补充道:“坐上来,别碰到我伤口不就行了。另外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的床,终于换新的了。”
贺兰瓷又动了动唇,耳尖都慢慢红起来,道:“……那、那我试试。”
陆无忧微怔:“……”
还真的可以?
***
到底是北狄死了一个王子,那边还是派人来表示,虽然他确实是咎由自取,北狄王原本就打算派兵解决叛逆——这点有待怀疑——但人头还是得给他送回去的。
陆无忧开城门,亲自去送的。
贺兰瓷等在后面。
来拿人头的还是个熟人——那位骆辰王子,他骑着当初让贺兰瓷很心动的那匹骏马,勒着缰绳过来接他同父异母兄长的人头,北狄王有十几个儿子,大部分异母,也都没什么感情。
奇怪的是,贺兰瓷再看见那匹马,居然已经完全没什么感觉。
就好像她当时向往的,现在已经得到了。
贺兰瓷无感了,陆无忧还有点记仇,派人将头颅送去,他似笑非笑道:“小王子若是还想比试,在下随时奉陪。”
当初就很想打这个不懂事的小王子一顿。
骆辰仰头远远看了一眼贺兰瓷,收回视线道:“不用了,那件事我不是已经道歉过了。”
贺兰瓷眉眼间,似是一片清明的澄澈,再没有在上京时的那种拘束感。
陆无忧和贺兰瓷陆续把善后忙得差不多了,花未灵嘴馋,他们又重新煮了一回古董羹。
周宁安拼死拼活背了两篇文章,也坐到了铜锅边上,迫不及待地用筷子搅拌蘸料,花未灵涮着肉,突然想起:“他已经走了吗?”
陆无忧道:“嗯。”然后给贺兰瓷夹了一筷子肉。
贺兰瓷反手也给陆无忧夹了一筷子。
陆无忧自然不甘示弱。
很快,就听花未灵嚼着肉道:“虽然你们感情好我是很开心啦,但你们能不能别光顾着夹,至少吃一口?”
贺兰瓷咳嗽一声:“……好、好的。”
陆无忧笑道:“这就吃。”
吃着吃着,院子里还探出个脑袋来,小少年脑袋上裹了绷带,一双眼睛很亮,是先前陆无忧救的那个在北狄军营里的大雍俘虏,他收拾干净后,倒意外生得不错,眉眼间还有股少年人的锐意。
贺兰瓷见肉还有很多,便道:“阿归,要不过来一起吃?”
——已经知道他父母都不在了,大抵是死在北狄人手里,名字叫阿归。
陆无忧则道:“反正那正好空了个位置。”慕凌人走了。
跟滔滔不绝喋喋不休的周宁安比起来,同龄的阿归明显乖巧很多,只埋头吃肉,虽然食量惊人,周宁安都忍不住道:“你八辈子没吃饭了吗?”
阿归意犹未尽地风卷残云,声音格外清爽地笑道:“你怎么知道?”
周宁安:“……?你这人怎么接话的?”
阿归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道:“嗯?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啊,我不应该这么回答吗?”他转头去看飞刀切肉的陆无忧,“我可以再吃一盘吗?”
陆无忧道:“不觉得撑就行。”
贺兰瓷对这种贫穷感深有体会,又觉得只光吃肉不行,端了一盘子青菜过去道:“这个也吃了。”
阿归立刻点头道“好”,又冲她亲切笑笑。
周宁安不甘示弱:“我也要再来一盘!”
陆无忧冷飕飕笑道:“你的份额已经吃够了,该回去背书了。”
周宁安瞪大眼睛,指着阿归道:“他怎么不用背书!”
陆无忧还未开口,阿归先举手道:“我也可以背书!”
周宁安瞪他:“……你是不是跟我有仇?”
阿归:“……?我只跟北狄有仇。”
听着两个小少年吵嘴,陆无忧不由跟贺兰瓷道:“我怎么觉得我们像突然养了两个儿子。”
贺兰瓷托着下颌听人吵嘴,她家家风严正,食不言寝不语,很少有这种生活化的体验,她抬手顺便给花未灵也夹了点碧青的菜,微微扬起嘴角,道:“不是也挺好。”
***
得知原乡城里已经太平了,严知府确实又闻风赶了回来,一副他辛苦去求援,但只可惜没赶上的遗憾嘴脸。
柳通判此刻也看他格外不顺眼,道:“但上报的文书可能已经快抵京了。”
严知府怒道:“你们怎么可越过本府去上报!”
陆无忧头也不抬道:“因为此事是楚总兵上报的,我们只负责统计府内伤亡损失,与撰述实情。”
事实过于确凿,就连顺帝都闻之震怒,严知府的革职公文很快便到了,他出城时百姓夹道扔烂菜叶子,可谓仓皇逃跑——比他夜半出城那日还要仓皇。
封赏拔擢的公文却是晚了一步才到,对于升不升陆无忧官这件事,看得出顺帝真的是十分纠结。
但陆守城的名声却是不胫而走。
陆无忧名声本来就大,当初还有不少文人士子跑来晃州找他,查干攻城之时他们留在城里,眼见陆无忧带着夫人不眠不休殊死顽抗,震撼地久久难以回神,自惭形秽之下纷纷写信写诗写文传给友人,还有不少传回了上京。
文可死谏,武可殉城,臣子做到这个份上,可道是拼尽全力。
圣上再不明鉴,那着实是个昏君。
——所以吏部下的公文,赏还是赏了,升也还是升了。
陆无忧自七品推官,直接拔擢到了正五品的随原府同知,暂代随缘府事,连升四级,虽然他本来就是自六品的翰林官贬谪至此,外放五品,理论上来讲都不能算升官,但还是不由让人感慨这位陆六元之顽强。
在陆无忧升官养伤的这段日子,两个人只能忙里偷闲,大部分时间都很忙。
一场战乱打断了随原府的安宁,在让百姓休养生息之际,还得接着干之前未干完的活,河道还是要疏通,贺兰瓷的书院也总算磕磕绊绊开了起来。Μ.chuanyue1.℃ōM
奈何孩童们见识过战场残酷之后,对念书的兴趣远没有舞刀弄枪大,纷纷嚷嚷着要去打北狄。
贺兰瓷心中无奈,想大喊你们看陆大人都弃武从文了!念书真的很有用!
花未灵自告奋勇道:“习武啊?我可以教啊!学成归来,文武双全嘛!”
大家都十分欢迎这个漂亮又格外能打的大姐姐。
就连周宁安都跟着去起哄凑热闹,只有被她安排进去的阿归在安心乖巧看书,他识字倒是件意外之事,贺兰瓷刚有些安慰,低头一看他手里捧着的书。
“……这是哪来的兵法?”
周宁安道:“我给的啊,他帮我抄书,我帮他……对了,娘你可别告诉我爹!”
贺兰瓷无语道:“你这称呼能改改吗?”
周宁安道:“表嫂你不喜欢啊?那没事,以后我就只有表哥在的时候这么叫,我得挤兑他呀。”
贺兰瓷更无语道:“……你确定是在挤兑他?”
他看起来分明也很乐此不疲。
不过他干什么似都很乐此不疲,自从上回贺兰瓷答应他了之后,没多久还真试了一次,回想起来,那种累到直不起腰的感觉还是很清晰。
只能庆幸确实再没有那种让人恨不得让人钻地缝的“咯吱”声,不然只怕更让人无地自容。
贺兰瓷竭力不碰到他的伤处,也担心他伤口崩开。
陆无忧全不在意,还在欣赏着她,气息凌乱道:“我平时……可没有那么慢。”
贺兰瓷迅速挥掉脑中的回忆,快步回宅子里,陆无忧正看着不知公文还是邸报,他官服换了一身,之前在随原府里办事还算僭越,现在是切切实实他说了算。
她走过去,很自然地低头便也看去。
陆无忧道:“我们过段时间可能要回京了。”
“嗯?”贺兰瓷疑惑,“述职吗?”
大雍地方官回京朝觐三年一次,京察年一般在京察之后,所谓先查京官,后查地方。
本来是严知府的工作,陆无忧走马上任,就落到了他头上。
“其实萧怀琸可以指定不让我回去的,但他没拒绝,似有松懈。”陆无忧道,“你看。”
贺兰瓷此刻看了他面前的密报才知道,丽妃怀了孕,可顺帝似乎已没那么宠幸她,连带着二皇子亦是,他现在又去夸三皇子天赋异禀,聪慧过人,连带着他的母妃敬妃也升了分位。ωWW.chuanyue1.coΜ
她还记得当初在毓德宫设宴时,敬妃对当时还是贵妃的丽妃低头时的样子,不禁唏嘘。
陆无忧道:“他就是不喜欢萧南泊,不想这么快权利让渡,先前或许是真的喜欢萧南洵,现在就只是用萧南清在打压,免得朝臣攀附过剩——像当年怀瑾太子那样,太子党羽都可以与皇帝分庭抗争。不过因为放弃了丽妃和二皇子,打不打压我也就无所谓了,适当放过我,既是向朝臣示好,也能换个好名声。我再干几年,如果考评良上的话,说不准还能被调回去,就是他可能活不到那个时候。”
心头沉甸甸好像压下去一点,但贺兰瓷又道:“圣上是真有此意?不会朝令夕改,只是掩人耳目?”
毕竟先前萧南洵和丽妃就像两个明晃晃的靶子。
陆无忧道:“未尝没有这种可能,所以你要跟我回京吗?可能会有危险。”
“当然。”
贺兰瓷没问是什么危险。
反正她也浑不在意,她理所应当道:“你还能把我丢下吗?”
陆无忧手指又蠢蠢欲动地贴上了她的面颊,轻蹭了蹭,她望向他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轻轻颤动,之前她还是在用这样的眼神看新鲜事物,看烟花,看快马,看所有她觉得新奇的东西。
不知何时起,她好像也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贺兰瓷等不到陆无忧的回答,觉得他磨磨唧唧的,便主动往前凑了一下,唇在陆无忧唇上飞快贴了一下道:“你的回答呢?”
“我还能有什么回答——”
他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反身把她椅子里压,开始了和贺兰瓷刚才浅尝辄止完全相反的亲吻,还含着点缱绻笑意,模糊地漫声道:“你太敷衍了,来,我亲给你看。”
其实陆无忧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每一次想亲她,都是一次情难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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