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家主回来了。”
就在愣神的时候,突然贴身小厮小声提醒了一声。
崔六郎眼中顿时染上希冀,他知道父亲带他到京师目的有二,一来是叫皇上看看,三娘当真是灾星,但凡强迫于她,必定受罚,轻则卧床不起,重则殒命,二来也是因为京师有御医,希望能找到解毒的方法。
可乌头之毒哪有那么好解的。
遥想当年蜀国关云长身中乌头之毒,神医华佗也束手无策,只能刮骨疗毒。
如今关云长尸骨早已化为一坯黄土,而当今世上,也再无神医华佗。
崔六郎也知自己所作所为不过徒劳,可求生欲望强大,到底还是不甘心自己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所以他一听说崔植回来了,立即就颤颤巍巍的下了床,满脸希冀的往门外走,然后就看见崔植蹙紧眉心,一脸冷峻的样子。
崔六郎的心顿时沉了沉。
脸上的希冀再也维持不住,只剩下浓浓的绝望。
他知道,自己没救了。
“咱们回清河。”崔植抬手拍拍儿子的肩膀,叹了口气道:“三娘曾说过有人能救你,虽不知她所言是否为真,但总要一试。”
崔六郎身子僵住。
神情愈发绝望:“三娘如何愿意救我?”
当初可是他亲手将那碗药给三娘灌下去的呀。
“三娘……”崔植一时间竟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崔三娘身上的秘密过多,就连他,都窥视不得其所,可看着亲儿子那双满是哀求与绝望的眼睛,到底还是漏了口风:“三娘来历非凡,或可一试。”
崔六郎怔怔的看着崔植。
突然泪珠滚滚落下。
三娘来历非凡……若他早知道,又怎会……
崔植叹了口气,这是他的嫡子啊,他又如何不心疼呢?
可家族荣光,崔家三百余口的前途,都压在他的身上,他得为族人负责,更要为崔家的名声着想,六郎不愧是他的儿子,想当初,他对三娘也是疼爱有加,可真到了紧要关头,他也是能下得了狠心的。
光这一点,他就比老大强多了。
倒不是说嫡长子不好,他性情端方,可……也太端方了。
眼中非黑即白……叫他实在放不下心来。
既然决定要回清河,动作就快了,家里收拾行装,两日后就出发,到城门口的时候,刚好碰上卢氏的马车,卢家与崔家也是姻亲,崔家的六夫人就是卢家的女儿。
卢家男丁不旺,女儿却是极多。
所以姻亲遍布大大小小的世家,偶得一个男丁,则是如珍似宝的养着,也因此,卢家的儿子与旁的世家子嗣比起来,显得有些纨绔,名声着实不大好听。
此次皇帝求娶崔家三娘,卢家主私下里没少幸灾乐祸。
这崔家儿郎再出色,只要崔三娘入了宫,日后但看还有没有贵女敢嫁过去,人都说他卢家儿郎不得用,可再不得用,他家风骨还在呢。
谁曾想,风水轮流转。
崔家骨头是真的硬,硬是舍了嫡脉嫡出的小儿子,也不愿意嫁女入宫。
皇上退而求其次,将矛头指向了卢家,一时间,卢家主也体会到了崔植的郁闷,卢家本就靠姻亲立足,若当真送女入宫,恐怕就连嫁出去的那些卢家女都要被休回来的。
可要他学崔植那样舍了儿子,他还又舍不得,他就这两根嫡出的宝贝,哪怕少一根头发,他都心疼的不得了。
所以现在卢家彻底陷入两难的境地。
该说,比崔家还要两难。
崔家好歹是皇上点名的崔三娘,卢家女儿多,皇上只要卢家女儿,却没指定哪一个,现在卢家几房都忙着嫁女儿呢,生怕一个不好落到自己这一房来。
两个车队擦肩而过,谁也没停下来寒暄两句。
这边世家中因为一个妃子名额家家自危,谁也不知道卢氏之后的下一个世家,会不会就是自己,皇上后宫三千,谁也没规定只能有一个妃子。
况且,若卢氏真将女儿送进宫去,一旦开了这个头,其他世家难保不动心。
世家并非铁桶一块,他们本身比谁都清楚。
另一边的范婉却混的如鱼得水。
凤凰山上的万松书院占地面积很大,半书院半寺庙,由于寺庙早已废弃,如今那边也作为书院的一部分,只不过,平素学生们都在书院的范围内活动,不太往寺庙的方向去,于是那边的房屋就空置了下来。
那边绿树成荫,竹林幽深,格外清幽雅致。【穿】
【书】
【吧】
这几日却很有些热闹。
一打听才知晓,原来是丁院长的好友们前来书院做客,他们一个个的相约而至,一人一处小院落,大有一副常住的架势,不过,由于书院中护院很多,纵然学子们心里痒痒的,也还是恪守礼节,只在书院的位置行动。
这一日下了课,路秉章可以放慢了步伐,与落在最后的范婉同行。
语气中带着几分喜悦:“还没谢谢谢兄,将愚弟的未婚妻一路护送到书院来。”
“途中偶遇,恰逢同路,实属理所应当。”范婉谦虚的表示不用谢。
路秉章摇摇头,语气郑重,神色认真的看向范婉,停下脚步来给他作了个实实在在揖:“虽然凭你我之间的关系,我不该如此生分,可如意于我来说重要非常,若没有谢兄相助,她们两个弱女子,在途中会遭遇什么,我都不敢去想,所以这一礼你一定要受,否则我这心里过不去。”
范婉见他认真至极,也是没法,只好不避让的受了这一拜。
好在路秉章直起身后就恢复正常了。
范婉舒了口气。
“只可惜书院中不允许有女子进来,否则的话,我倒想求院长给如意拨个院子住了。”路秉章提起未婚妻,就一脸幸福的笑容。
“书院中学子众多,纵然无心,也有不防备的时候,且看平日里丁师母与丁姑娘也是轻易不到书院中来,进出都是从侧门,可见院长是有远见的。”范婉耐心劝道:“再说你山下留有护卫,杜姑娘住在山下也算周全,我也交代了翠云,叫她无事的时候上门去瞧瞧,路兄就放宽心吧。”
路秉章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脸上还挂着傻乎乎的笑。
此时看起来倒不像那个奋勇杀敌的征西大将军了。
范婉无奈的摇摇头,辞别路秉章,回了自己的院落。
院子里,砚台早已将地龙烧了起来,还未打春,温度还很低,范婉进了屋就感觉冰凉的手脚舒服了不少,这几日她小日子来了,不大舒服,还得避开砚台与墨痕处理月事带。
好在也不是头一回,范婉做的得心应手。
只不过,范婉也是好奇,她独居一院都得做的鬼鬼祟祟,也不知与梁山伯同居一室的祝英台是怎么处理月事带的,梁山伯又是怎么一直没发现的。
砚台也知道自家公子怕冷。
范婉一进门他就赶紧送上汤婆子,刚坐了没一会儿,墨痕就将热好的饭从灶台里端出来,也是多亏有个地龙大灶,否则就靠红泥小火炉,一锅还真没办法把所有的菜给热了。
饭菜进屋的时候,范婉有点昏昏欲睡。
就算她现在身体壮的能一拳打倒一头牛,在这脆弱时刻,身子也是疲乏的。
被砚台叫醒吃了几口饭菜,又洗漱了一番,便早早的睡了,所以次日一早醒的的格外早,身体原因,这一天早上范婉没练剑,而是穿好衣服到外面散步。
然后就看见一个躲在角落里哭的同窗。
“亭……望春?”
范婉看着亭子里,因为她的出现而突然手忙脚乱的瘦弱少年。
她对亭望春的印象不深,虽然也同组过几次,但他一直很沉默,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少年很黏梁山伯,几乎是梁山伯走到哪里,只需往周围一扫,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对于他们俩的相处方式她不置可否,但偶尔也会觉得亭望春活得有点过于小心翼翼了。
不过好在亭望春只在面对梁山伯时小心翼翼,对待其他人倒是砂锅大的拳头,时不时的扬起来揍人,此时想想,好似大多数是为了梁山伯揍人。
此时他又在哭,范婉站在亭子外面,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亭望春很快擦干了眼泪,起身给范婉行礼:“谢兄。”
“亭兄这么早?”
最终范婉只当做没看见,神色自然的走进亭子里去。
亭望春对着范婉扯了扯唇,露出一抹难看的笑来:“是啊,睡不着,便起来走走,倒是谢兄你怎么也这么早,你那屋里暖若春日,又何必出来吹这寒风?”
“同亭兄一样,亦是睡不着。”
范婉走到亭望春对面的位置坐下,亭望春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丢人的一面被人看见,此时仿佛说什么都没有底气。
于是场面就这么沉寂了下去。
天色渐渐亮了。
范婉见亭望春一副出神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干脆起身,打算悄悄离去。
可就在她走下台阶的时候,亭望春开了口:“谢兄,竹门与朱门……当真如同相隔天堑么?”
“至少如今这世道,确实如此。”
亭望春闻言,眼圈骤然就红了。
他仰起头来,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泪意憋回去,也站起身来走到范婉身边:“谢兄,妇人产子过多,身体亏虚过甚,可有法解?”
范婉被这没头没尾的给问住了。
“这……得面诊才行,千人千样,同一种病症也有不一样的治法。”
亭望春闻言顿时神情更加悲戚了。
范婉不知道亭望春是为谁问的这个问题,但看他这副模样,想必是极其亲近之人。
范婉叹了口气:“医道艰难,你若不弃,倒可以随我学些浅薄医术,届时遇上这样的病症,也能辩证一番。”
亭望春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
“谢兄愿教我?”
“我只怕你觉得医道乃中九流之辈,不愿去学。”
亭望春立即点头如小鸡啄米:“愿意愿意,我定努力学习,不辜负谢兄教导。”Μ.chuanyue1.℃ōM
说完,他对着范婉就是深深的一礼,然后起身后疾步匆匆的往宿舍的方向去了,此时再看那背影,那郁气沉沉之感,已经完全消失了。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消息的‘叮咚’声。
是苏宝珠的声音。
【婉姐,崔植父子俩已经从京师出发了。】
范婉背着手,看着东方初升的太阳,长长的吁了口气。
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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