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明明才去了江南很短的时间,却送回了十万两银子。
范婉忍不住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和他爹联系了。
毕竟普天之下愿意给一个毛孩子十万两雪花银的,恐怕也只有亲爹康熙了吧。
不过胤禩是她亲手养大的,对他的品行,范婉还是很信任的,但问题是胤禩身上有个热衷搞事情的廉亲王,本来两个人达成共识后,她也算是放心了,可如今胤禩突然送这么一张银票来,她有点怀疑廉亲王是不是阳奉阴违了。
要不是两人相距千里,又隔着空间,她一定叫廉亲王尝尝她的手段。
历史男神又如何,碰了她的儿子也得挨打!
想到这里,范婉觉得自己的拳头有点痒。
好在胤禩随着银子还送来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救了廉亲王。
关于这笔钱,信上写的很详细。
吴为有带着他回到苏州后,他化名吴文韬入了吴家族学,当了启蒙班的一名学生,这些银子是江南府一群支持共产会的富商的投资。
当年大清开国时,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几乎将江南府的本土有志青年屠戮殆尽,还牵连了不少普通老百姓,血腥味弥漫了整整半年之久。
如今扬州府的所谓盐商,多数为徽商,本地大盐户,基本都死绝了。
可人虽死了,家中亲戚尚在。
未曾斩草除根,夷三代九族,就注定仇恨深埋在心底。
别看这些人表面随和可亲,平日里更是努力生活,好好读书做生意考科举,甚至有的还跟朝廷做起了生意当了官,可私底下不少资助天地会白莲教的,只为他们能够顺利发展,好有朝一日为血亲复仇。
可以说,天地会和白莲教能绵延数百年,一直到清末还能蹦跶,与这群人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吴兆骞当初因科举被流放至宁古塔,给吴家人的心理上带来了极大的伤害,他们姑苏吴氏本是耕读之家,自前朝起就出了不少官员,虽然品阶不算高,却也能庇佑吴家数代。
然而,自顺治朝吴兆骞出了事后,吴家便再无人去考科举,顶天了考个举人庇佑族地,便安然回还开个私塾,收学生教书,哪怕有八斗之才也再不往上考,便是衙门里缺了主簿,也只是暂代一段时日,一旦有了新得人手,他们便急流勇退,十分没有事业心。
这样一群才高八斗,能干非常的人才,在当地县令眼中真正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他们不争权夺利,从不反驳他们任何政令。
恨得是这群人对于当朝律法,说不得比他这个县令还要来的清晰,一旦他们行差就错,这群人就会冒出来,或帮着写状子,或自告奋勇做状师,直接搞得他这个县太爷很没有面子的。
偏偏这群人各个都身负功名,谁知道什么时候跑去参加个春闱,考上个进士,日后说不得还是顶头上司呢……这谁敢当真往死里得罪?
最后,明明靠近扬州这个富商云集的富庶之地,这处县令却是难得的清廉之人,以至于好几任县令都考评得优,被提拔了上去。
步步高升却两袖清风。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受。
胤禩到了苏州入了族学后,就运作开了,共产精神之所以能得到最终胜利,就是因为完全是为老百姓着想,为老百姓办实事,再加上在范婉身边耳濡目染的农村包围城市政策,每逢休沐,胤禩便带着小厮下乡,深入到群众中去,年迈固执他不敢多嘴,可那些年少冲动,有抱负有理想,却苦于没有出头之路的中二少年,则是他的重点目标。
短短的几个月,就拉起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少年军。
这群人年岁虽小,却被胤禩口中的美好未来给深深的吸引住了,甚至已经有人想要跟随胤禩年底到宁古塔来,想要亲眼目睹这个被那位范先生改造成桃花源地的罪恶之城。
范婉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争气。
“真不错啊。”
范婉忍不住感叹:“这要不是康老头的亲儿子,我还真想支持他上位呢。”
不得不说,真不愧是日后能和胤禛对线几十年的老牌斗神,胤禩真是灵魂里带着搞事情的基因,这才去了江南府几天啊,就开始搞事情了。
也不知道这熊孩子有没有去找嘎西亥。
此时此刻的嘎西亥确实头疼。
他看着眼前这个到自己胸口那么高的孩子,唇红齿白,眉目含笑,身上穿着绸缎衣裳,手上拿着玉骨折扇,一看就是富裕人家出来的小公子,他的出身确实尊贵,可以说普天之下比他更尊贵的出身,都在紫禁城里,可偏偏这孩子从小被自家妹妹带走,一直在边陲长大。
“外甥拜见舅舅。”胤禩对嘎西亥抱拳行了个礼。
嘎西亥立即回了个礼:“不敢当不敢当,阿哥爷快请坐。”
“欸,喊什么阿哥,都出来这么久了,想必皇阿玛也早就将咱们母子俩给忘了,日后咱们俩只是甥舅,不谈尊卑。”胤禩恰到好处的流露出落寞的神情来,随即这神情一晃而过。
再仔细看去,就又是那张眉目含笑,无忧无虑的模样了。
嘎西亥给胤禩倒了杯茶,很是不落忍的叹了口气:“也不知你额娘怎么想的,有你这么个好孩子,长得这般出色,人中龙凤,日后少不得一个妃位,你若好好办差,不求亲王之位,郡王贝勒也该是有的,又何必到那边陲之地,常年苦寒不说,还穷困非常,为何要受那罪去。”
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如今家里各个担忧非常,你外祖母本就目盲,如今更是日夜垂泪担忧,愈发看不清了,大白日也需点灯才能看见一二。”
胤禩抿嘴,先是沉默。
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额娘拥有鸿鸪之志,岂是我等能揣摩清楚的。”
“哎……”
嘎西亥叹息,苦笑一声:“你额娘原本单纯的很,到底后宫生活艰难,才叫她活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皇阿玛嫌弃额娘出身,更嫌弃由额娘生出来的我,说到底,额娘母家不过包衣,地位卑贱,家族势孤,甚至比德妃都不如,他更需要的是满洲大姓出身的子嗣……”
胤禩想到廉亲王说起的,关于他的结局,眼底冷然一片。
“我……甚至大哥,都不过是他为太子准备的磨刀石罢了。”惠妃虽姓乌拉那拉氏,看似满族大姓,实则却是内务府包衣正黄旗人,除了入宫便是妃嫔外,出身不必德妃高贵多少,所以胤禔是磨刀石,从惠妃身份上都能看出一二。
他嗤笑一声:“如今相比皇阿玛正抬着老大跟老二较劲吧。”
“大哥那双眼睛,早就被这些过眼荣华给迷失了,又怎会看到这坚冰之下的裂痕呢?”
嘎西亥越听心中越是骇然。
如今宫中,纳兰明珠支持胤禔,索额图是忠贞太子党,前者是与惠妃同族,后者则是太子的亲舅舅,在这二人的支持下,大阿哥与太子之间确实隐有波澜,偶有冲突,却还没有到针锋相对的地步。ωWW.chuanyue1.coΜ
只是,知微见著,如今二人争斗已经初现端倪。
未来会是什么样……嘎西亥也隐约有了预感。
只是他没想到,远在宁古塔的胤禩居然早就知道了这一切,甚至,当初小妹带着他逃离皇宫就有这方面的原因,若当初小妹就能预测到数年之后宫中情形,从而提前做出应对之策,那可真是太恐怖了。
再想想,小妹犯的可是杀头的罪,可皇上一直隐瞒真相。
难不成……
嘎西亥手里端着茶碗,半晌都没动弹。
再一看,额头冷汗滴落,背脊的衣服都被汗湿了,显然是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
“那阿哥爷能否给句话?咱们下面……”
嘎西亥慢慢放下茶碗,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
“该怎么做,咱不知晓,不过……舅舅还是早些做准备吧,恭亲王那边咱们可瞒不了多久了。”说完,胤禩起身,掸了掸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拱手抱着扇子:“外甥告退。”
说完,‘刷拉’一声摇开扇子,就带着人离开了。
出了偏门,赶紧的上了马车,一巴掌拍醒了等到快睡着的吴为有:“赶紧走。”
吴为有猛然惊醒,下意识抢过胤禩手里的玉骨扇,宝贝的上下打量着,确认没有伤痕后才往怀里一塞,拎起缰绳‘驾’了一声,赶着马车跑了。
一路跑一路说:“咱们得快点儿,等会儿我二叔回了家,发现他的宝贝扇子被我拿出来了,肯定得揍我。”
胤禩身子不由一僵:“这不是没弄坏么?”
“我的小祖宗欸,日后可再别给我出难题了,对了,你和卫大人聊好了?”
“好了……”
胤禩一点都不心虚的点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扔下的那句话给嘎西亥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嘎西亥被吓得不轻。
胤禩的话虽然短,可透露出来的意思却很多。
恭亲王被抓,他是知道的,毕竟嘎昆从宁古塔回来后,就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们,他们也觉得嘎昆胆子是真大,这样做简直是摆明车马的背叛了,一旦皇上反应过来,觉禅家一家都得跟着倒霉。
可问题是,事情做已经做了,如今也顾不得思索这事儿的前因后果了。
他得赶紧想办法探探宫里的情况,要是不对劲的话,得提前想办法将家里的妇孺孩子先送到宁古塔去。
至于要用什么借口……
嘎西亥开始盘算起觉禅家在盛京的亲戚。
另一边,范婉研究舆图,命达楞率兵,杨子平做后勤思想工作,在极短的数日内,就拿下了盛京辖区偏远地区的十六个村落和三个山民据点。
因为军令如山,对老百姓们很是和睦,倒也没有碰上硬茬,接手的很是平和。
于此同时,娜仁风尘仆仆的带着自己的老祖母,从虾蟆山来到了宁古塔,连休息都没有,就赶紧的来上班了。www.chuanyue1.com
“你阿妈呢?”范婉意外极了。
她以为娜仁祖孙三人都会到宁古塔来的。
“阿妈说,虾蟆山那边不能只给冷家婶子一人管着。她得留下来帮忙,而且,宋薇和宝珠都在虾蟆山呢,得要人伺候才行。”
娜仁憨厚的笑了笑,麦色的脸蛋上浮着两朵健康的高原红:“不过吴老爷和吴夫人倒是来了,如今租下了院落,正打听哪里可以请人上门做活呢。”
“吴老爷子来了?”
这下子范婉是真意外之喜了。
“是啊,说是已经写了请柬,说过两日要请什么诗会的同伴过来做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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