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好休沐日的行程后,范婉就一心认真读书了。

  万松书院不愧是有名的书院,里面的老师很有两把刷子,且不说山长丁程雍,就说如今的射御夫子胡万荣,就带出了征西大将军路秉章这样的人物。

  路秉章的父亲路老将军是当初跟随元帝打天下的先锋大将,立国后册封镇北候驻守西北,是元帝的心腹爱将。

  奈何为人过于耿直,得罪了不少人,尤其与世家很不对付,最终受人迫害,全家百余口人,战死的战死,自戕的自戕,获罪的获罪,只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幼子,被家仆所救,带到浙江隐居生活。

  后又机缘巧合之下,得以入万松书院读书。

  他高大威猛,武艺高强,在得知身世后弃笔从戎,如今已经为路老将军翻案,继承父亲遗志,驻守西北。

  按理说,书院出了这么个人物,早该当做优秀学员代表大肆宣扬才是,可万松书院并不,他们不仅不宣扬,甚至连这些老师都没把这件事当回事,要不是上次射御课上,娄敬文因为害怕骑马而大呼小叫,叫破了路秉章的名字,范婉还真不知道这小小书院卧虎藏龙。

  得知征西大将军路秉章是胡万荣的弟子,瞬间点燃了不少学子的热情。

  一个个围追堵截的,希望胡万荣也能看上他们,收他们为弟子,这师父收下的亲传与书院里的普通夫子与学生,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一旦胡万荣真的点了头,日后他们就是路秉章的同门师弟。

  哪怕从未谋面,日后到了官场之上,也是相互扶持的多。

  捷径谁都想走,尤其娄敬文之流。

  奈何胡万荣油盐不进,除了射御课,其它时间都在山下家中陪伴娇妻幼子,享受天伦之乐,哪有空跑来带学生,这也是丁程雍没有阻止的原因。

  胡万荣武艺高强,若这些学生过了火挨了打,那也只能说一声‘揍的好’。

  范婉自然没有凑这个热闹,一直在旁边仔细观察。

  很快,半个月的课上完了,到了第一个休沐日。

  一大早,砚台和墨痕就收拾好了东西,拎着食盒跟在范婉身后准备下山,却在出了院门不久,在路口遇到了同样想要下山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谢兄,你也要下山么?”梁山伯对范婉拱了拱手,便满面笑意的问道。

  因着一路同行而来的情谊,梁山伯始终认为范婉是个热心肠,哪怕这半个月,书院里不少人私下里说范婉尾巴翘上天,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

  范婉矜持的点点头:“是啊,你们也要下山么?”

  “是啊。”

  梁山伯拉着祝英台走到范婉跟前,三个人并肩同行:“沈眠贤弟说要下山去购买些补给,当初从家中带出来的那些,都在半路因山匪而慌乱中丢失了。”

  沈眠是祝英台的字。

  “处仁兄不也是么?来的时候就带了一些书,就连铺盖也只带了薄薄的一层,眼看着即将入秋,再往下天可就要冷了。”祝英台不瞒梁山伯的拆台,也跟着后头说道,而处仁则是梁山伯的字。

  从他们互相之间的称呼就可看出,二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这下子倒是显得范婉格格不入了。

  好在范婉脸皮够厚,丁点儿不自在都没有。

  三个人慢慢悠悠的往山下走去。

  然后就看见坐在马车车儿板子上的翠云,她身后坐着个年岁不大的男娃,还没留头,由于发量稀疏,两个总角也就拇指大,皮肤黝黑中泛着红,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

  “公子。”

  看见范婉的身影,翠云一跃而下,一路小跑到范婉跟前,姿态流畅的行了个礼:“公子可算下来了,奴婢等了许久了。”

  说着,她回头对着男娃招招手:“根生,快来拜见公子。”

  男娃赶急赶忙的跑来,赶紧的磕头。

  “先别多礼,咱们先去镇上。”说着,范婉又回头邀请梁山伯与祝英台一起坐马车。

  从万松岭到镇上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有便车可以坐两个人自然高兴,立刻点头应允,一行三人上了马车,几个书童跟在下面跑,几个书童都是从小摔打上来的,唯独银心,以前在祝家过的也是养尊处优,走了不到片刻,脸都白了,最后还是砚台看不下去,小跑上前求了翠云,银心这才得以坐上了车儿板子。

  银心长得白白嫩嫩,瞧起来着实不像个身体康健的,翠云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在心底感叹,真不知道这祝家老爷是怎么选的书童,这是来伺候人的,还是勤等着被人伺候的。

  再想想祝英台那过于瘦弱的身子……好吧,主仆二人都是如此,也算是登对了。

  马车一路走到镇上翠云的店铺门前。

  店铺里守店的女掌柜赶紧的迎了出来,帮着伺候着这群贵人下了马车,翠云扶着自家公子,赶紧的吩咐道:“根生娘,快给大家伙儿倒口水喝。”

  到底酷暑难耐,哪怕砚台他们身体好,这会儿也是汗流浃背的。

  根生娘立刻又去后院拎茶壶来倒水了。

  那壶里是早早就准备好的薄荷水给大家会儿倒上,砚台仗着来过店里,立即拿出主人姿态照应着银心与四九。

  祝英台和梁山伯虽然没受累,但马车逼仄闷热,梁山伯习惯了酷暑倒是还好,祝英台就很不适应了,下马车的时候脸色都有些惨白。

  梁山伯担心极了,跟在后面絮絮叨叨:“你这年岁身子骨还这般娇弱可不行啊,日后胡夫子射御课上你可不能再偷懒,多多动起来,身体才会好。”

  祝英台脑袋瓜子被念叨的嗡嗡的,却也知道梁山伯好意。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www.chuanyue1.com

  她有难言之隐啊。

  最后还是范婉给解了围:“身子不好可不能马虎,还是要找个正经大夫瞧瞧,有的毛病,动起来反而更严重。”

  祝英台连忙在旁边狂点头,表示赞同范婉的话。

  梁山伯却惆怅的叹了口气:“如今好大夫都被带去了皇城,咱们乡野之处,能识得几株药,能治个头疼脑热的,已经是顶难得的了。”

  范婉闻言,心里一跳。

  拎起茶壶亲手给梁山伯倒了一杯茶,然后才问道:“乡野之中,这医者竟是这般难寻?”ωWW.chuanyue1.coΜ

  “是啊。”

  梁山伯苦笑:“我娘……我爹当年淮河治水,虽评了个中下,做了个五品,却也很受百姓爱戴,可就是这样,最后病了,我娘也是遍寻多地,未能寻到好的大夫,最后我爹还是病死了。”

  “节哀啊。”祝英台见他自揭伤疤,十分感性的安慰道。

  梁山伯释然的笑笑:“无事,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我也进了万松书院,待考中了就能到县中正那里评核,到时候若能得个一官半职的,日后日子就好过了。”

  范婉理解的点头:“你如今家中还有几口人?”

  “就一个寡母,再无他人了。”

  祝英台听了愈发心疼,她们祝家庄家族繁茂,盘根错节上百户人家,逢年过节光旁支的孝敬就能堆满三间屋子,还真想象不出来梁山伯这样单门独户的日子该怎么过。

  “若日后评核过了,你打算去做什么?”范婉又问。

  “我想像我爹一样去治水,我爹死了,但淮河水还在肆虐,老百姓还在因此而遭殃,我要继承我爹的遗志,制服那淮河水。”梁山伯说起自己的梦想,两眼熠熠生光。

  此时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日后会因为一段爱情,而葬送了所有的梦想与希望。

  范婉看着他的眼睛,终究无奈叹息摇头:“中正评核,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你就算评核,中品都是艰难,顶多成一方县令,再无你父辈荣光。”

  梁山伯抿嘴笑笑:“便是下品,我也是心满意足了。”

  范婉定定的看着他,最终抬手拍拍梁山伯的肩膀:“若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来余姚找我,若有能帮的上的,我必不会推诿。”

  梁山伯虽不知为何谢兄会这般承诺,但有个世家好友,于他来说,也是件好事。

  所以他立即拱手道:“那愚弟就先在此谢谢兄台了,若兄台有用得着愚弟的地方,也只管吩咐,愚弟定全力相助。”

  范婉趁热打铁:“我还真有件事,想要问问你们。”

  两个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你们知道桐城么?”

  “桐城?”梁山伯和祝英台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疑惑。

  最后还是梁山伯先开了口:“您问桐城作何?”

  “怎么?”范婉疑惑的看着他们:“有哪里不对么?”

  “并无哪里不对,只是……桐城早已失守,如今由胡人占据……”说到最后,梁山伯渐渐消音,面色也有些不好看。

  桐城虽属于大晋领土,但由于前朝内战不休,元帝的重点又在皇城,等元帝谋了天下回头看,才发现西北失守,被胡人霸占了,路秉章之所以能如此迅速的进了皇上的眼,也是因为他的父亲乃是镇北候,在被诬陷前,一直都在西北军中坐镇,那边多是路家亲信,路秉章若去了,能最快速度的稳定局势,这才不拘一格降人才。

  范婉听后,神情有些怔忪,不过还是很快恢复了过来,话锋直接转了个弯:“我说桐城,乃是想探讨一番,这桐城可有收复的可能。”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好半晌,才都摇了摇头。

  他们都知道……难。

  除非天降猛人,强过路秉章,否则想要收复,比登天还难呢。

  尤其范婉还是世家中人。

  “这事儿还是得看路大将军,他手下三十万精兵强将呢。”

  路秉章啊……

  自从得知他是胡万荣的弟子后,她就开始盘算起了这个人,毕竟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国家强不强大,不是看那些文人掉书袋,还是得手里有兵才行。

  和一个实权将军若是能扯上关系,对于她这个世家旁支的旁支不是坏事。

  桐城瘟疫……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但能叫系统发布任务的瘟疫,绝对不可能是小瘟疫。

  最大的可能就是十室九空,封城烧尸这样的超大型瘟疫。

  一个搞不好,说不定整个大晋都要被这场瘟疫给牵连了。

  当然,如今对范婉来说,最重要的却不是瘟疫爆发后该怎么处理,亦或者该怎么提前预防,以及,该如何找到瘟疫爆发的原因。

  如今最重要的竟然是怎样顺利的到桐城去。

  或者说,怎样顺利的收复桐城。

  范婉:“……”

  这尼玛任务不是要阻止桐城瘟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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