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听了好一会儿,心音还是挺正常的。
范婉松了口气。
虽然此时尚不知到底是不是病毒性的肺炎,但好歹目前为止,心脏问题不大,范婉收起听诊器,又将剩下的半盅桃酥茶汤给孩子喂了下去。
许是喝了茶汤舒服了,小娃娃眨巴着眼睛,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曹夫人见孩子哭了,松了口气,走过去期期艾艾的伸手:“我来抱吧。”
范婉也没想过霸着人家孩子不放,起身小心翼翼的将孩子交给曹夫人,还不忘交代道:“大约一炷香后,孩子身上可能会出汗,师母注意着点儿不能见风,否则病情怕是要加重。”
“好好。”曹夫人此时只觉得好似抓到救命稻草,无论范婉此刻说什么,她都点头称好。
孩子脱了手,曹夫子这会儿也稍微冷静了些:“咱们书房说话吧。”
“也好。”
范婉点点头,伸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袖子,跟着后头去了曹夫子的书房。
一进书房,就看见曹夫子对着他行了个大大的礼,范婉赶紧伸手去扶:“夫子不必如此。”
“不不不,应该的,若没有你,锁儿今日恐怕就没命了。”
曹夫子挣开范婉的手,坚持着将这个礼行完,等站直了身子,范婉才发现他的眼圈都红了,显然,今天孩子的危急情况让他吓到了,若不是范婉来的及时,说不定孩子都要没了。
正是因为这生死一刻,才叫曹夫子此时顾不得什么师徒辈分,而是做为一个普通的父亲,弯下腰来给儿子的救命恩人行一个大大的礼。
范婉没法子,只好侧过半身受了这一礼。
曹夫子这才站了起来:“哎,这孩子命苦,打从出生起就没有过好的时候。”
范婉听他说起出生的事,想到这些日子在系统中学习的那些关于新生儿的病症,问道:“夫子,令郎当初出了娘胎,是不是没有哭?”
曹夫子愣了一下:“你怎么晓得?”
因为出生眨了两下眼睛就睡了,稳婆还夸这孩子稳重呢,确实是没哭。
范婉叹了口气,说道:“孩子出生本该啼哭,先天之气打开肺腑,这样先天之源【阳水】才能从口中取出,从而开启新生,令郎出生未曾哭泣,【阳水】倒灌入肺腑,先天之气冲散,肺腑自然受了影响,从而导致孩子体弱多病,稍微着凉些,就容易高热不退,严重者甚至丢了性命夭折。”
说白了就是出生的时候嘴里的羊水没清理,肺没打开,羊水吸入肺里导致新生儿肺炎了。
这在未来,只要送去保温箱住两天,医生做一些治疗就能痊愈的病,可如今却差点要了一个孩子的命,不过,就算如此,也算是这孩子命大,能熬过新生儿危险期,如今虽然病歪歪的,还时常生病,但至少心音听着没什么问题,日后好好治疗,也能平安长大。
曹夫子和在旁边一直不吭声的路秉章都愣住了。
这还是他们头一回听说。
“那,那有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不哭可怎么办?”曹夫子急忙追问。
范婉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自然是打哭啊。”
曹夫子:“……”
想着都心疼,那可是刚生出来的一团肉啊,打坏了可怎么好。
范婉可不知道曹夫子的想法,她这会儿正和路秉章说话,路秉章作为西北大将军,在西北多年,那边驻军三十万,自然不可能只靠朝廷养,所以西北军不少都是拖家带口去的,军屯的家属如今已经能够形成一个不大的小城池了。
类似于曹夫子儿子这般的情况也是不少。
只是那些新生儿出生后没多久就夭折了,西北环境恶劣,孩子夭折率高,他以前没关注过这些情况,可今日看到曹家公子这般情形,才骤然发觉,以前西北许多的孩子,其实都是能够活下来的。
路秉章又挑着几个知道的病症询问范婉,都得到了范婉一一解答。
然后他就发现,在范婉口中,竟没有难治的病,甭管什么,都能说出一二来,甚至连吃什么药,适用于什么方子都说了。
越说路秉章越是惊奇。
难不成眼前这位年岁不大的少年,竟是名医?
又过了半个时辰,孩子的热度下去了,范婉也就起身告辞了,临走之前,她给曹夫子写了个方子,又留了一枚桃酥丸,留作孩子再发烧时使用。
曹夫子自然知晓这药丸的用处,忙不迭的收下用纸包好,贴身收藏在了怀里。
范婉:“……”
想说别捂,容易馊了。
然后就想起上辈子佟佳氏吃馊糕饼保命的事,到底没再多嘴,而是拜别曹夫子后,就离开了。
等范婉离去后,路秉章才询问起了范婉的身份,曾经情同父子的师徒二人说起话来,也自由许多,路秉章也是这时候才知晓,这位谢公子,不仅不是大夫,而且还是世家子弟,是万松书院的一名学生,未来要参加考评,日后入朝为官,而且,世家身份带来的便利,这位谢公子,只要不是蠢蛋,日后总能成一方大员的。夶风小说
蠢蛋谢必琮在遥远的余姚打了个喷嚏。
路秉章可惜极了。
“怎么?”曹夫子疑惑的看着他。
路秉章摇摇头:“若他只是个普通的大夫,我倒想把他带去西北做军医了。”
西北军虽然有军医,可只擅长跌打损伤,有个头疼脑热的,人家还真没多少手段,只能模棱着给些草药,吃好了是运气,吃死了是倒霉。
曹夫子闻言顿时眼睛一瞪:“你倒是真能想,我还没问你呢,你如今不在西北呆着,回来作甚。”
路秉章这才抓抓后脑勺,有些无奈的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告知曹夫子。
“奉旨读书?”曹夫子眼珠子都快脱框了:“你可是在万松书院长大的啊。”
可不是嘛。
路秉章也是想不通,他虽然是一介武夫,但不代表他不读书啊!
但皇命不可违。
到底还是皇上忌惮他了,西北三十万大军,皇上派遣多个西北大将军都未能完全掌控,反倒他这个黄毛小儿,去了西北不过短短数年,不仅在军中站稳脚跟,还打的匈奴不敢进犯,平定了西北乱局。
如今,皇上该是忍不住了,让他回来读书,背后却叫人去摘桃子去了。
不过,路秉章这点儿自信还是有的,哪怕他离开西北数年,皇上想要掌握西北,可能性都不大。
当初路家灾祸,若说没有元帝在背后推波助澜,谁都不信,路老将军爱兵如子,是真正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多少将士们曾受老将军恩典,又多少将军与老将军有着同袍之义,路老将军兔死狗烹,死的壮烈,叫西北这群将士们,看透了皇室的虚伪。
所以西北三十万军民融为一体,除了路家后代,谁来他们都不愿听令行事。
当初皇帝为了稳住西北,遍寻全国,最后在万松书院中找到路秉章时,不知废了多大的力气。
如今鸟尽弓藏,若传到西北将士们耳中,说不定揭竿而起直接给反了,所以才不伦不类的让他奉旨读书。
曹夫子叹了口气:“也不知当初让你去西北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路秉章倒是无所谓的很:“挺好的,至少如今我能重拾祖父荣光。”
话虽然没错,却也将自己暴露在了危险之中,哪有当年留在书院中安稳度日的安逸。
曹夫子依旧为这个学生感到担忧,可路秉章的心思早已飘到了范婉的身上,当然还有……路秉章的目光看向曹夫子的衣襟,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凸起,正是那颗救了曹锁儿的救命药丸。
这颗药丸是救曹锁儿的命的,他可不敢肖想。
不过日后他同那位谢公子就是同窗了……应该还是可以想想的吧。Μ.chuanyue1.℃ōM
范婉可不知道自己人还没到家,就被人肖想桃酥丸了,更不知道自己刚刚失去了正大光明前往西北的机会,否则的话,她定要捶胸顿足一番的。
到达铺子的时候,翠云都睡了。
根生一开门就看见是范婉,立即请她进了门,然后自己跑去喊翠云去了。
翠云一听说公子来了,赶紧的起身穿衣服,然后伺候着范婉睡下,当然,不可避免的范婉被翠云念叨了,哪怕做了店铺掌柜,翠云也没委屈自己的嘴,絮叨的程度比在家中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范婉没有不耐烦,就这么任由她帮自己脱衣服,擦脸,擦手,直到被扶着睡下,才开口说道:“别担心,我有分寸的。”
“公子你可省心着点吧。”
翠云没好气的撇撇嘴:“您身份贵重,城外山匪肆虐,可别冲撞了您。”
范婉直说‘下次不了’,翠云这才停止了唠叨。
给范婉擦了脚,翠云解开衣襟,想要给范婉暖脚,吓得范婉赶紧缩回脚,声音都有点变了调:“不用了,翠云,你快回去睡吧,我不冷。”
翠云蹙了蹙眉:“公子,往年这时候你都冷的睡不着的。”
要不是书院不让丫鬟去,她肯定是要亲自去伺候的。
范婉赶紧摇头:“我真的不冷,如今在书院学御射课,我练多了,身子骨已经好很多了。”说着,她干脆坐起身来,看着翠云叹了口气:“翠云,如今我对外的身份是男子,你若一直这般为我暖脚,日后对你的婚嫁是有妨碍的,你总不能一辈子守着我。”
“为何不能?”
翠云依旧皱着眉心,歪着脑袋满是疑惑的看着范婉:“世间男子皆薄幸,若公子不嫌弃,日后翠云就跟着公子。”她唇线抿直,眼底染上执拗:“况且公子的身子……日后就算娶妻也不能,倒不如叫翠云在前头挡着。”
范婉:“……”
那外头肯定要传遍了谢家公子审美奇葩的流言了。
“日后我是不打算娶妻的。”
范婉终究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决定:“我这情况,还是莫要祸害无辜女子了,回去吧,我不冷。”
翠云依旧不信。
范婉没法子,只好将脚伸出来,抓着翠云的手摸了摸:“你看,不冷吧。”
掌心传来温热。
显然,公子不仅不冷,还有点热。
翠云垂下头:“公子你是不是嫌弃翠云长得丑?”
“怎么会?”
范婉连忙摇头:“美丑皆是皮囊。”
“那为何……”
“只是不想你未来后悔罢了。”
范婉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姑娘,不要做让日后的自己后悔的事,回去吧。”
翠云拢起衣襟,起身从房内走了出去。
看着重新关上的门,范婉叹了口气,明明都是女儿身了,原主是怎么还能惹一个风流债的。
摇摇头,将这些事情抛诸脑后,争分夺秒的进入学习空间。
比起这些情感上的烦恼,她更愿意去研究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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