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苏缝过了好一会儿才启唇：“……殿下天生地养,身份尊贵。”
夏耳并不知道九重殿的殿下就是大陆唯一的神明。
她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依稀从别人的隐晦谈论中知道，九重殿的殿下无父无母，地位尊崇,脾性残暴。
夏耳正处在背后说别人的心虚中,只当苏缝在夸赞殿下,点头如捣蒜,“对的对的,但是你就是比她好。”
苏缝心中一时五味陈杂，一边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边又是极大的不平衡。
像她纵横四海的神明……在夏耳心里,竟然比不上一个厨子的女儿。
当真……意难平。
苏缝说：“你对殿下印象如何？”
夏耳回答的很官方：“我听闻殿下又美又漂亮。”
苏缝那不平衡的心得到了宽慰：“那要是殿下喜欢你……”
就见刚才还说殿下又美又漂亮的夏耳一瞬间打了个激灵,哒哒哒缩回了自己的座位，捂住了耳朵：“你别说不吉利的话呀。”
苏缝：“？？？”
“不吉利……？”
“殿下她不是又美又漂亮吗？”
怎么就不吉利了？
夏耳委屈的说：“大家都说殿下又美又漂亮，我……我又没见过。”
嗬，这小丫头还委屈上了。
见苏缝眯着眼睛看她，夏耳又小声说,“我刚刚说殿下没有爸爸已经很过分了，我不能再说她坏话啦。”
苏缝想，小丫头还挺自觉的,这心里是憋了多少关于她的坏话？
苏缝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梭过腰间的荷包,“对我也不能说吗？”
夏耳点头如捣蒜。
苏缝哦了一声，拖长了音调，却也不强迫她,换了一种问法：“那殿下喜欢你,为什么是不吉利的话？”
夏耳又不吭声了,她有点纠结的想,虽然朋友之间可以分享秘密，但背后说人坏话这种事总是不太好的……吧？
苏缝不动声色，循循善诱：“我除了你没有别的朋友。你完全可以把你的秘密告诉我。”
“这不是背后说人坏话，这是朋友间在分享秘密。”
少女眉眼极为清冷，眼瞳又黑又漂亮，就这么眯起来看着她，一瞬间，夏耳竟觉得好像什么秘密都可以告诉她。
因为她们是……朋友。
夏耳憋了一会儿才慢慢说，“殿下……很凶。”
小姑娘小声小气，有点弱弱的小可怜样，“殿下她杀了很多人，很残暴，听着就很……吓人。”
残暴又吓人的殿下：“……”
她又不杀她。
苏缝生气：“……你胆子怎么那么小。”
夏耳也觉得自己胆子小，很不好意思的笑了，“可能吧。”
小姑娘随后就放松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月亮里面闪着星星，可爱的不可思议。
“哎呀苏缝，那样高高在上的殿下怎么会喜欢我呢？你怎么会想这些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呀。”
高高在上的苏缝：“……”
苏缝恨恨的想，不过一个小侍女，得了她的垂怜和喜欢，确实是万般恩赐了。
但是这不代表没可能啊！
怎么就不可能了呢！！
苏缝：“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夏耳一脸惶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千万不要有这个可能。”夶风小说
苏缝一口气堵在胸口，刚想说话，嘴巴却忽然被捂住了。
苏缝倏然睁大眼。
她眼瞳温软，水汪汪的可怜：“要是那样的话，我怎么和你在一起呀。”
“苏缝缝，我们要做好久好久的好朋友的。”
她的声音清透如同潺潺泉水，流入她的心中，轻而易举的化解掉所有的郁气。
小姑娘的手又软又白，捂在她唇上，像是求了一吻。
苏缝耳尖有点发烫。
看着苏缝定定的看着她，夏耳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松了手坐回去，觉得掌心一种说不出的烫。
苏缝：“那你……讨厌殿下吗？”
“讨厌？没有呀。”夏耳摇了摇头。
人家给她包吃包住工作清闲每个月还发俸禄，每天活得有滋有味的，干嘛要讨厌人家。
再说。
夏耳甚是费解：“你会讨厌你摸不到的云彩吗？”
苏缝：“……”
苏缝概括总结了一下夏耳对她的感觉。
——残暴的浮云。
纵雷霆雨露，她撑把小伞，滴水不沾。穿书吧
苏缝无意识的摸了摸唇，又很快收手，耳尖微红，恨恨的想。
真是……
小没良心。
*
肖寒发现，最近殿下变了。
具体哪里变了说不上来。
只是好像脾气变好了……很多。
比如眼前这个没找到帝王血石的黑衣人，若是以前，这位暴戾的神明早就让他灰飞烟灭了，可是现在，她竟然还在耐着性子听他逼逼叨叨一些琐事。
脾气好的简直像演员。
半晌。
耐着把眼前这个废物活剐三千遍的暴脾气，苏缝听完黑衣人的回复，嘴角扯开了一个堪称温柔的微笑：“……还有吗？”
女人红衣加身，眼瞳隐隐泛着猩红，语气温柔的像个假人。
底下的黑衣人打了个激灵：“……属下禀告完了。”
禀告完了还不滚，逼逼叨叨半天没个重点，这么废物怎么还不他娘的去死。
苏缝内心暴躁。
但想到小姑娘弱弱的眼睛，苏缝又努力克制了一下，声音极度柔和：“那你还不……走。”
黑衣人立刻抬起头，表情像是活见了鬼：“殿下？”
苏缝克制不住了，表情一瞬间阴冷如鬼：“快滚！！！”
黑衣人如临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
肖寒侧眼看见苏缝面无表情的捏裂了座位上号称坚不可摧的白玉手柄。
肖寒默默收回殿下脾气好的评价。
——殿下最近似乎又喜怒无常了些。
苏缝发完脾气，眉心紧紧蹙起，指骨攥得青白，半晌。
肖寒见刚凶残完的神明大人，若无其事的从戒指里摸出个青衣的小布娃娃。
布娃娃做工精致，黑发如瀑，笑靥如花。
肖寒就看见苏缝看着看着，暴躁的情绪缓缓消散，紧蹙的眉心拉平。
苏缝盯着看了一会儿，随手给娃娃捏了个哪吒头，端详半晌，轻哼一声。
“小没良心。”
肖寒的目光滑过娃娃，若有所思。
冷不丁的看苏缝抬起眼皮，“看什么看。”
肖寒心底一寒，立刻低头。
这位凶戾的神明，爱杀人爱挖眼，肖寒想，她这眼睛很可能是保不住了。
谁知殿下只是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随后收回了目光。
仿佛无意间。
又有了神明的慈悲。
*
夏耳在看咒术书的时候听见隔壁八卦团逼逼叨叨。
“殿下最近脾气越来越古怪了，听说现在特别喜欢阴森森对人笑呢！”
“哎呀别提多吓人了。”
“……”
夏耳想，殿下平时过得真是太苦了，哭啊笑啊都有人一惊一乍的。
不知道杨箬是不是知难而退了，今天并没有来缠着她。
她不来，夏耳倒是松了口气。
刘先看她来厨房就笑了，“今天想吃什么？”
夏耳撒娇，到处瞄：“叔叔做什么我吃什么……苏缝怎么不在呀。”
“呃，她呀。”刘先咳嗽了一下，“她闭关去了。”
“哦。”又闭关？
夏耳眼睛立刻亮了，“那正好，刘叔叔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刘先疑惑，“要紧事？”
“啊，不是什么要紧事。”夏耳连连摆手，又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我就想问问，苏缝她……生辰是什么时候呀。”
刘先：“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他哪知道一万年前出生的神明大人是几号……一万年前连日历都没呢。
夏耳：“？？？”
“您……您怎么连苏缝生辰都不知道呀？”
刘先突然反映过来自己身为苏缝“亲爹”没道理不知道亲闺女哪天生的，猛烈的咳嗽了两声，“啊，这个，孩子他妈没跟我说这个……”
夏耳有点生气了，“您从来都没给她过过生辰吗？”
夏耳一开始还以为苏缝说刘叔叔不管她那些话都是骗她的，刘叔叔这么好，怎么会那么不负责任。
结果刘叔叔居然连苏缝的生辰都不知道。
面对小姑娘指责的眼神，刘先只觉得老脸无光——天知道他可是宠女狂魔。
自家女儿生日当然记的门清，但神明大人的生日……
除了神明大人自己，谁知道啊！！
他咳嗽的更剧烈了，“这，我……我在九重殿工作，很久回不了一趟家，所以疏忽了些。”
夏耳想想也是，大人有大人赚钱养家的辛苦，刘叔叔在这九重殿伺候伙食，很难出去一趟……是她太小孩子见识了。
“那您能帮我问问伯母，苏缝的生辰吗。”
“为何不问……问她本人？”刘先舌尖一个拐弯，不敢直呼神明的名讳。
夏耳小声说，“我想偷偷给她一个惊喜嘛。”
刘先刚想说话。
耳边忽然有传音入密，是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告诉她，半个月后。”
这声线是……神明大人！
刘先一个激灵：“啊，我想起来了！”
夏耳：“？”
刘先拍拍脑袋：“你看我这记性，她的生日在半个月后，嗯，四月初六。”
夏耳怀疑的看他，“真的吗？”
刘叔叔怎么一股不靠谱的味道呀。
刘先打包票：“绝对没记错！”
四月初六……
夏耳就笑起来，眼睛亮亮的，“行！到时候有些东西还要麻烦您帮我带一下啦。”
待夏耳走了，红衣的神明冷淡的出现在了厨房。
仿佛怕吓到谁一样，把身上所有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地方都改掉了。
她红衣娇艳，肤白胜雪，黑发披散，眼瞳是正常的黑色，却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刘先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真实版蓬荜生辉。
其实苏缝想来跟夏耳承认自己身份的。
她是尊贵无比的神明，自然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必顾及一个小小侍女的心情，她害怕又如何？哭又怎么样呢？反正她是她的。
她讨厌了这躲躲藏藏的游戏。
她想把她光明正大的抱在怀里，带在身边，给她最好的。
明明是这样想的。
她却在厨房门口徘徊了很久，甚至看到小姑娘之后，一下就隐身了。
速度之快，仿佛已经排练了千千万万遍。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了——你看，她已经一天没杀人了，她脾气变得多温柔啊，一点也不残暴，怎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掉马了呢？
“……”
小姑娘与隐身的神明擦肩而过，进了厨房。
高傲的神明想，最好的总要留在最后，晚上说也不急，嗯。
小姑娘的声音传出来。
——苏缝她……生辰是什么时候呀。
——……
……她要给她过生辰？
是那种……凡人的生辰吗？
就是那种，每个凡人都有，就是神明没有的那种生辰？？会送礼物的生辰？
啊，对，她苏缝现在可是珍贵的凡人，所以也有了属于凡人，珍贵的生日了是吗？
厨房。
苏缝看刘先，自言自语：“她说要给我过生辰。”
刘先：“是的殿下。”我已经听到了。
苏缝看他：“她说给我过凡人的生辰。”
刘先：“是的殿下。”没差的殿下。
苏缝定定的看着刘先，微微抬起下巴，高傲的强调：“她不给你过，但是给我过。”
刘先：“……是的殿下。”我也没说要过生辰啊！！
苏缝高调的炫耀完，又开始隐隐空虚。
……她还想找人炫耀一下，可是一时间不知道找谁。
见刘先还杵在原地。
就陷入了沉思：“我很残暴吗？”
刘先违心的夸赞：“……您很温柔。”
苏缝瞥他。
刘先：“……”
苏缝看自己的手指，若无其事，“你看，你的脑袋还在脖子上。”
刘先噗通跪下，真心实意：“您是最温柔的殿下！！”
苏缝甚是满意：“我也是这么想的。”
刘先：“……”
苏缝把头低下，指尖无意抚过荷包，无视心底微暖，轻哼一声。
……
还想着她生辰。
她的小耳朵。
也不算是个小没良心。
……
那就晚点再告诉她好了。
至少，要等生辰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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