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遥踏进正厅就看见许子期手里把玩着一个红色的苹果。
“还没叫人送去啊。”守门的小哥早就添油加醋地把事情禀报给了陆平遥。
许子期回过神,扭头看了一眼陆平遥,微微一笑:“你回来了啊,事情还顺利吗?”
陆平遥接过侍女捧着的热茶,啜饮一口,感受着滚烫的茶水温暖了心胃,说:“快了,不着急。”
陆平遥最开始的打算是从清河城几个最大的部族入手,但既然他们并不给面子,与其与这些在清河城里扎根深远的部族联手,不如利诱势力小的部族,联合起来,让清河城的风水,转上一转。
派去打探的士兵也回到了府中。
“那位夫人家里是个什么状况。”陆平遥放下茶碗,舒服的靠在了椅背上。
“启禀将军,那位夫人名叫阿那尔罕,原本是阿楚托哥哥的妻子,后来阿楚托的哥哥冲突中被杀,阿娜尔罕在那天生下了一个女儿,再后来阿娜尔罕就在部落习俗下嫁给了阿楚托,两人结为夫妻六年,但阿娜尔罕并无所出,阿楚托觉得是阿娜尔罕生下的女儿克死了哥哥,导致哥哥的怨气化为无子的诅咒,所以在生活中对母女二人多有苛待,“这次是因为阿娜尔罕将自己做的皮毛制品卖给了另一部落的希克娅,换了女儿心心念念的苹果,阿楚托觉得阿娜尔罕在讥讽他的无能,所以在大街上起了争执。”士兵的语气里藏着几分不屑。
陆平遥还补了一句,说:“很对偏远部落都有这种传统,除了娶过世兄弟的媳妇,还有新的部落首领通常会继承老首领的后妃,部落的伦理观念与我们大睿可是天差地别。”
“所以阿娜尔罕和阿楚托的哥哥有个孩子,但是与阿楚托结婚六年,连怀孕都没有过?”许子期也曾经在电视上粗略的听过边塞部落的陋习,所以并不吃惊,在大睿,女性尚且难以逃脱成为生育资源的命运,更不要提在时常爆发争斗急需要人力的部落边塞。但逻辑上看,没有孩子的问题,在阿楚托身上的可能性更大。夶风小说
“阿楚托有没有情人啊?”
“回大人,问了他的邻居们,阿楚托平日里好酒,但并不曾听说他有情人。”
阿楚托有问题的可能性在许子期心理增加到了百分之七十。
“别找郎中,别在众人面前戳穿,这样对阿娜尔罕没有好处”陆平遥看穿了许子期眼底的平静,上一次他在宴会上穿着女装的时候,眼神也是一样的平静。
“连定罪也不可以吗?”许子期看着陆平遥,眼神深处的灵魂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你难道想让我与整个清河城为敌吗?”陆平遥不知为何,把“大睿”两个字换成了自己,而且自己还并没有察觉。
许子期沉默了,他眼神里的不甘与对世俗的不解像是一根针,扎在了陆平遥心上。
他垂下头,走出了正厅,手里拿着苹果,向监牢走去。
陆平遥看着他手里的苹果,扭头看向外面的风雪,豆大的雪花砸在石阶上,侍女冒着风雪换了一炉碳,陆平遥看着手里的半个橘子,失去了兴致。
清河城的监牢向来是个摆设,偶尔住进来一个人,倒叫值班的狱卒觉得浑身不自在,昏黄的灯光投射出许子期的影子,牢实的遮盖住里面的阿楚托。
“你夫人让我带给你的苹果。”许子期伸出手,阿楚托直接从他手里夺过苹果,大口大口的开始啃。
许子期扭头看向狱卒,说:“劳烦您来帮我翻译翻译,行吗?”
狱卒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我知道你的秘密,只要你以后好好对待你的夫人和女儿,你明天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秘密。”
听到狱卒的翻译,阿楚托先是一愣,然后挤眉弄眼地对许子期说:“大人是不是看上了阿娜尔罕。”
那猥琐的样子令许子期反胃。他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一丝寒光,接着说:“阿娜尔罕确实漂亮。”
阿楚托瞬间领会了意思,跪在地上,说:只要大人愿意提拔,大人想要的,小人愿意双手奉上。”
许子期一阵恶寒,佯装踌躇地说:“阿娜尔罕倒也不算特别……”
“大人有所不知,那女人有个女儿,小小年纪,长相就极为艳丽…只要细心培养…嘿嘿……”男人的目光透着贪婪。
许眼睛深处闪过一丝杀意,那女孩才六岁。但他忍住了,淡淡地说:“哦?”
“只要大人放我出去,明日我就带着她们来给大人相看。”听着男人胸有成竹的语气,许子期勾起了唇角。
陆平遥看着许子期从监牢回来后勾起的唇角,心下了然,说:“找到解决事情的方法了?”
“emmm,在我的世界流行过这么一句话,如果你解决不了事情,也许你可以尝试解决制造事情的人。”
陆平遥点了点头,“很有道理,平遥城郊是一个好地方。”
许子期没回过神,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对,风景挺好的。”
许子期听见远处传来的钟声,对陆平遥说:“听说过了子时之后,清河的部落就会庆祝赶跑了妖魔,大肆庆祝。陪我去看看吧。”
白天还冷清的清河城,此时变得无比的热闹,人们披着完整的兽皮在街上晃悠,有的在跳舞,有的在吟唱,年轻人都向城外跑去,许子期和陆平遥也跟了上去,城外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夜空,巨大的篝火被人们围在中间,许子期实在跟不上他们跳舞的节奏,和陆平遥躲在了城墙上。
“京都的除夕也是这般热闹吗?”许子期看着城下欢呼雀跃的人们,被欢乐的氛围感染。
陆平遥抻了抻腰,说:“想多了,除夕的宵禁确实会比平常晚,但也就延长到丑时而已。这个时候,京城里的百姓应该都在往家走去守岁了。”
“啊……”许子期目光看向了角落里的老人,说:“那个老人我早上见过。”
陆平遥顺着许子期的目光找到一个浑身花纹的老人,说:“看着像是某个部落的大巫。”
“是吗?啊,对了,他今天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听说部落也过除夕的原因,是很久以前的一年的年末,部落里来了瘟神,不仅带来了疾病,也将部落变得四分五裂,后来一个天神出现,在新年的最后一天打跑了瘟神,所以一年的最后一天要安静,不能有大的声响,不让瘟神找到他们,而等到子时过去,瘟神被打跑,大家就要大肆庆祝。”
“嘶……”陆平遥疑惑的看着许子期,说:“我敢肯定我听过很多类似的故事。”
许子期眼睛一亮,说:“你也觉得。”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文化作为国家流淌的血液,可以利用文化的共同之处,让清河城的部落更快的接纳现状?”
“……其实……我倒也没这个意思。”许子期压根没往这上面响,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陆平遥点了点头,说:“也是,短时间完成的可能性也不大。”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看你想问什么。”
“你,第一次上战场,是什么感觉?”
“倒也没熟到那个地步。”
“……好吧……那我换一个。你为什么没带苏清流出来?”
陆平遥沉默了。
“祝若冰和我说过,你以前都是带着他出门处理棘手的事情的。”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没那么喜欢祝若冰了吧。”
“多少有点理解,那苏清流呢?”
陆平遥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没和你朋友吵过架吗?”
“emmm,强而有力的解释。”许子期咳了咳,接着说:“你,应该,没有,喜欢他吧。”
陆平遥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说:“有病就去治,那么多金子,攒着让我给你买坟吗?”
许子期不由得笑出声来,没头没尾的对着陆平遥说了一句:“今晚的月色真美呀。”
陆平遥摇了摇头:“三流话本子的男主说的话都比你有水平。”
可恨啊,这不是白话文为主流的世界。
“那你会怎么说?”
陆平遥的手指轻轻动了动,许子期就看见眼前闪过一道寒光。然后就听见她说:“纵有千秋月,不及眼前人。”她说的声音很轻,但许子期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他清楚的看见了陆平遥眼底的一抹痛色。m.chuanyue1.com
“我有一个朋友,他曾经对我另一个朋友说这句话,可是物是人非啊。”陆平遥接着说:“当时我还嘲笑他写的俗气,可如今,如今我倒是想念当年的直白。”
“苏清流和皇后娘娘?”许子期不假思索的回答吓了陆平遥一跳,她狠狠地踹了许子期一脚。
“对皇后娘娘不敬,你是真的要买座坟啊。”
许子期自从开始练了功之后,身体的素质变强不少,接了陆平遥一脚也没什么大碍。
“据我目前的观察,你似乎,没有几个朋友。”
“……”陆平遥握住了剑柄,冷下了声音,说:“这不是你的世界。”
声音冷的像冰,让许子期打了个激灵,他知道陆平遥是为他好,远离京都,远离那个身份,他有些过于放松了,忘记了这是一个基本权利掌握在少数人手上的世界。
也许是看见了他眼里的失落,陆平遥叹了口气,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肩膀,说:“你也不是全都做错了,虽然你格格不入,但你保护了阿娜尔罕和她的孩子,让她们拥有了一个安全的除夕,而更难得的是,你会站在阿娜尔罕一边考虑,在这里,很难得啊。”
“其实我只是做了在我受到的教育里应该做的,而你和睿文帝才是这个时代的勇士。”
陆平遥神色复杂地说:“……睿文帝放前面……”
“……这么细节吗?”
“大不敬。”
“谢谢指正。”
陆平遥看着许子期认真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
而许子期眼里,陆平遥本就精致的五官在月光下变得愈发生动,眼眸里盛满了星光,而嘴角,北疆的寒冷与干燥让陆平遥的的双唇上有了一丝殷红。
许子期翻找起身上的口袋,许久才找出一个小盒子,精致的金丝缠花的小盒子里放着一块散发淡淡清冷香气的香膏。
他把这个放在陆平遥手心上,说:“你把这个涂在你嘴唇干裂的地方,明儿就不会疼了,你放心,这个是在京都的时候,我在一家铺子订的,还特地嘱咐了店家放了些草药,味道不重的。”
“……”
“我不是什么变态啊,京都天气干燥,我以前在天气干燥的时候,皮肤啊,嘴唇啊,就特别容易起皮什么的。所以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我之前听说有用猪油的,我觉得太腻,就特别找店铺定了这个。”
陆平遥很久没护肤了,因为她觉得和她将军的形象不搭,除了回京城的时候会被要求每天喝一碗美容养颜,调理身体的药,剩下的因为天气原因造成的干裂和起皮她都靠忍,因为只有这样的粗糙,才能和军队相得益彰,哪怕没人的时候嘴唇的干裂疼得她倒吸冷气,她也忍着,可许子期真奇怪,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精致的用这种东西。他还关心她疼不疼,这种连她自己都不在意的问题,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就麻木的痛觉似乎又回来了。
“许子期,你知道我第一次上战场是什么心情吗?”
也许,世间真的有神明,看到了她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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