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魅本来就是魂魄不全的,再死一次之后,就会灰飞烟灭。
这天地间再也没有方九,只有一具跟方九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没有了魂魄的支撑,尸体瞬间消逝了容颜,变成了一堆白骨。
将离默不作声地收好骨头,然后烧成骨灰,装在了一个小瓷瓶里,他举起瓶子给白枫看:“你看,生前那样一个大活人的,现在只有这么一点点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摞东西交给白枫:“你应该不知道她在冷宫里是怎么熬过来的吧?临死前她说让我用忘术让你忘了她,你看看这个人,都要死了,还不想你痛苦。可是你能忘,我却不能,我对她百依百顺,唯独这件事没有依着她,反正她也不会知道了。”将离笑,眼底都是痛苦,“记着她吧,白枫,这是你罪有应得。”
看见白枫扭曲的脸,他心里有种莫名的快感,可是明明自己也难过到要死。他一想到以后没有了方九在旁边叽叽喳喳,自己该有多寂寞,看山也寂寞,看水也寂寞,他真的很害怕寂寞,可是这世上再也没有方九了。m.chuanyue1.com
方九这最后一次,总算不是为了白枫而死,而是为了将离。
那一天晚上将离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被舒歌钻了空子,厉鬼冲向心脏,方九一直躲在柱子后面看热闹,看到师父已经没有反击之力,来不及思考边冲出去,挡在将离面前。
将离来不及推开她,眼睁睁看着她飞出去,舒歌没有击中目标,一顿,给了将离时间,将离最后一次运气,动用了周身所有的元气拼死一搏,将气息汇到剑身,然后一举将舒歌斩落。
“阿九,阿九,你怎么样?”
方九笑:“师父,我……我有两句话,麻烦你转告给白枫……师父,我欠了你这么多,算是还不上了。”
“师父不要你还,是我愿意给你的。”
“师父,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别想我。”
原来人要离开的时候,从来都不希望谁想念自己,因为怕他难过,所以情愿他忘记。
将离道:“不跟师父回家了吗?”
方九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额头,从小到大,有师父撑腰,方九一向不学无术惯了,唯有一招忘术学得最好。
额间传来凉凉的触感,方九来不及念咒语,也来不及施法,那双手就软绵绵地垂下来了。
将离说:“我之所以一直没有走,是因为阿九让我转告给你两句话。”
白枫看着他,生怕自己漏掉一个字。
“第一句:终于死在你面前,不用看着你去死,她很开心。”
“第二句:她说你曾经答应过她要做一个明君,她希望你做到。她说你要平定天下不能是个残疾,还求我将你的胳膊接好了,折了我不少元气。”
将离咳嗽了一下:“该转告的已经转告到了,我该走了。”ωWW.chuanyue1.coΜ
“去哪里?”
将离摩挲着手中的瓷瓶:“我得带阿九回家。”
“师父师父,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这里是方音山,你就姓方好了。”
“好呀好呀,叫什么呢?”
“嗯……叫方九好了,听起来吉利。”
“我才不要!这听上去像你的小跟班!”
“你本来就是我的小跟班呀。”
人去楼空。白枫想,他算是真的变成了孤家寡人,娘走了,小容走了,阿九也走了,引霜和临风也都走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内监进来说,大将军求见。
西南的战事吃紧,叛军已经一路打到了王城,将军来请示,是不是可以投降了。
白枫由内监伺候着更衣,面无表情地说:“传我命令,点烽火,迎战。”
“王上,臣以为不可取,此战必输无疑啊!”
“不想打仗的可以走,看上了宫里的什么也可以带走。”白枫笑,就想很久以前他笑着说:“喜欢就拿吧,不拿也是给死人烧了。”
大将军得了令退出去。
那一天,白枫一个人站在王城烽火台上,阿九,你嫁给我就从来没有开心过,我听说以前有亡国之君燃烽火引爱妃一笑,倘若可以,我多想也让你看看。
大殷亡在那一天。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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