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是二进院的,内宅靠北并排三间正房。
居中一间徐宁炆住着。
宁钰被安顿进靠右一间。
她并没有径直回自己房间,而是拐个弯儿去了东边一间厢房,黄朝的房间。
进了门,宁钰走到圆桌上位坐定,黄朝亦步亦趋跟进屋,心里直打鼓。
这架势,是要严刑逼供啊!
“我说钰哥儿,坐了六天船身上臭死了,你不回自己屋洗洗,来我这个糟老头子这儿干嘛?你爱好独特,我还要洗干净吃饭呢。”
黄朝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说话,一边倒茶,屁股凭感觉寻找着椅子。m.chuanyue1.com
椅子腿摩擦地板的声音……
知满拖走椅子,黄朝险些坐空,看向知满的眼神充斥不满、疑惑。
“公子没发话,不能坐。”知满扬声道。
“之前不也坐?”而且你家公子亲口说的我是长辈。黄朝下意识反问,后面半句没敢说。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知满站到宁钰左手边,而知意站在右边。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黄朝嘴气歪,瞪着眼磨了两下门牙,转头看向宁钰,立马换了张笑脸:“好好好,不坐不坐。”
“先喝杯茶降降火气,有什么话好好说,老年人不禁吓。”
黄朝把本来替自己倒的那杯茶放到宁钰面前。
“满意,出去离远些守着,我有话单独问黄神医。”
宁钰没有喝茶,吩咐两个丫鬟出去,待知满知意带上门脚步渐远,才对黄朝道:“说吧,你是谁,打哪儿来?”
这家伙果然怀疑他了,在哪儿露的马脚呢?
黄朝佯装镇定:“什么我是谁打哪儿来?济南府临岩县,还能打哪儿来?”
“济南府,临岩县,黄朝……”宁钰一词一顿,缓慢的咀嚼着这几个字,缓声慢问“你是吗?”
“我不是黄朝我是谁?!不是我徐壮傻大个早死了!”
黄朝暴跳,脸上显出几分厉色,表达抗议。
没有同生共死的情义,也有千里逃亡的激情,完全不顾虑老人家有没有心脏病,阴阳怪气审问人,这样真的好吗?
一点尊老爱幼的传统优良品德也没有!
“你是黄朝,呵呵……”
宁钰轻笑,忽而想到什么,意味深长道:“唔,是有可能,你也是黄朝……”
“我当然是黄朝!”黄朝愤愤然,视线骤然与宁钰含笑的目光相撞,心中一咯噔。
真邪门!明明笑得春光灿烂,怎么感觉被一只阴恻恻的丧尸王锁定住,后背凉飕飕的。
说话时不时笑眯眯故意拉长尾音,听起来怪瘆人。
这家伙莫不是什么笑面恶灵转世?
听说古人都很迷信,万一知道他借尸还魂,肯定会找来跳大神巫师捉鬼道士什么的,说不定还会把他架在火上烧烤,撒点烧烤料……
怎么办?有点慌——
慌个兔子腿!
你可是黄朝!
星际远征战舰第一军.事顾问,八百颗星球的所有者!
更别提另一个更响亮的名号——
最伟大的星际开拓农业学家李小英的第一后勤助手的唯一实习生,肩负着人类重新吃上天然食物的光荣使命!
苍老残破的身躯禁锢不住你高傲而优秀的灵魂,镇定,镇定,一个书呆子,怕他个红烧肉,稳住……
稳住就是胜利!
宁钰端着茶盏慢慢抿,似笑非笑审视面前的白眉老人,企图看出点什么,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黄朝目光坦荡,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哼,倒会装蒜!
一开始她就怀疑,黄朝一世行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脑子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是怎么从刀枪剑雨的战场活下来的?
之前疲于奔命没工夫细想,现在稍加推敲,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绝不是她在临岩县见到的黄朝!
言谈举止,处事态度,与刀子嘴豆腐心的黄朝简直判若两人。
看样子他不打算承认——
无妨,有的是时间慢慢磨。
有点好奇他到底是不是老乡呢……
“茶不错,黄神医慢慢喝,别喝太多,一会儿该用晚膳了。”
黄朝目送宁钰走出门,长长呼了口气。
狐假虎威的家伙,在他大哥哥面前屁也不敢放,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子倒是把好手。
“我亲爱的美少女将军,你啥时候开着战舰来接我啊?徐宁钰那个阴晴不定的笑面虎太难伺候了啊……”
黄朝躺在床上仰天长叹,听到仆妇喊吃饭,一溜烟人到了前院饭厅。
徐宁炆和谢蕴擦黑进的书房,晚膳没出来吃。
宁钰不放心,去书房门口转悠一圈被徐宁炆的长随拦在门外,讪讪回房泡脚睡觉。
洗脚水刚端上来,徐宁炆的长随在门外通报:“七公子,公子让我告诉你半个时辰后启程回南里县。”
谢蕴带来消息,昭国公次子燕时现身望京,夺回了玄英军军权,正率领八万玄英军千里奔袭回援关中,东江王不日将亲率大军自湖广出发,征讨关中,意图一举歼灭昭国公势力。
湖广将乱,岳州府将乱。
徐宁炆决定将仆从一并带走。
谢蕴送到码头。
“宁炆兄,此一别说不好就是永别,来来来,好兄弟抱一个,黄泉路上不苦寒。”
徐宁炆嫌弃,侧身避开,“与虎谋皮,被虎撕碎也是活该!”
“不愧是生人勿进居首位,好狠的心肠……”谢蕴痛心疾首,委屈的转向宁钰,“还是我们小七好,快给谢大哥一个安慰的抱抱。”
她才不要!宁钰一步跨到徐宁炆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瞅。
咚!
“哎呦!”
谢蕴一扇子狠狠砸下,宁钰脑仁巨震,抱住头躲回徐宁炆身后,大声告状:
“大哥哥你看谢大哥,过去六日他就是这么揍我的,脑壳上的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提议酬金减半,不,全扣,算是他手欠打人的补偿。”
“好你个小白眼狼,还想扣酬金,信不信我打一声招呼,叫你和你兄长今日登不了船?到时候可别哭鼻子。”谢蕴威胁道。
“你才不敢,你还指望我大哥哥替你办事呢。”
宁钰摸着头又探出半截身子。
“哈,小屁孩不打不长进,你给我过来!”谢蕴伸手去抓,宁钰“噔”一下跳到徐宁炆右手边。
谢蕴又抓,宁钰再躲……
两个人以徐宁炆为轴玩起躲猫猫。
“好了!”登船的梯子放下来,十几个仆人开始搬运辎重,徐宁炆冷声发话。
众人登船。
等人都上了船,船夫升起船帆,宁钰趴在栏杆上,冲谢蕴挥手:“谢大哥,再见,山水有相逢,你要保重,如果外边待不下去,欢迎躲到南里县来。”
“小七的话谢大哥记住了,放心,我会拖家带口去的,哈哈哈——”
谢蕴轻摇扇子,笑得花枝招展。穿书吧
“谢大哥不会真来吧?”船驶出码头,宁钰不确定的问徐宁炆。
“本人不一定,家眷有一半已经在南里县。”徐宁炆淡淡道。
哦?有猫腻!
“那……”宁钰张了张嘴,把下一个问题吞回肚子里,因为徐宁炆已经迈步往船舱走,显然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
后半夜,江面大雨倾盆。
雨点滚石般噼噼啪啪打在棚顶,轰隆雷声混在雨点里一串接着一串炸响,大船在湍急的江水上剧烈起伏,一船的人谁也睡不着。
谁也不敢睡!
狂风乱卷,在船长号令下,船夫们各司其职,不断调整船帆高度和方向。
“救……命……救……命……”
断断续续的呼救声传来,船夫顶着风雨靠近前甲板,望向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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