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是奇妙的,要用《人脑与科学》杂志上的话来讲,就是我周京哲提前了七十多年抢先进入了预估在2077年才能进入的赛博朋克时代,在那个未来科技的年代里人们的脑袋可以塞一颗芯片进去,然后你就可以在你的视网膜上看电影、打游戏什么的。
可现在出现在我视网膜上的不是电影也不是游戏,而是一张地图,一张湛蓝色的3D地图!我听说过这种地图的存在(当时背景00年),在美国的科幻电影里那些科学家不就用手拨弄着这些虚构的玩意儿嘛,好像还有什么专业的学名叫什么‘全息立体投影’什么的...
我以为我溜大了出现幻觉了,但马上又一耳刮子甩自己脸颊上,溜个屁溜,我个人民警察不涉黄又不涉毒怎么可能会出现吸毒过量的幻觉?我今天烟可是都没抽一根的,别说一根,整一包烟的尼古丁能给我干出幻觉吗?
我见了鬼似的出神地看着眼前出现的3D地图,在这地图上有大致的城市建筑结构,没错就是我们当下所处的街区,在我留神的时候还不断地扩张、扩张、如果以我站着的地方为中心的话,这张地图大概将以我为原点直径十公里的城市都笼罩进去了!
我当时做了个很蠢的举动,那就是抬手在我视网膜前两只收缩了一下,我看那些电影里的科学家都是这么做的,但很可惜那地图没在我的小动作下缩小,我还以为我这么一缩能把整个中国地图给缩出来呢...
我低头看向那小女孩想说,妹啊,你这是什么神通啊?特异功能传功?还是气功的一百零八种用法?(当时的内地有不小的特异功能热和气功热)
小女孩茫然地看着我,也就是我一晃神的功夫,她的眼睛恢复了正常不再跟个灯泡似的亮着了,而是在路灯下变成了正常的褐色,要不是那三维地图还在我的眼前我几乎都要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了。
我盯着眼前的三维地图,发现湛蓝色的地图上有两个脉动的红点,我尝试性地往后跑了几步,又往前跑了几步,那两个红点里面其中一个果然跟着我的步伐动了,我这也确定了这玩意儿就是我在地图上的实时位置!
还蛮高科技的!
我当时愣了老一会儿,然后看向那小女孩,可对方也是怔怔地看着我傻子似的跑进雨里又跑回来,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叔叔你还帮不帮我找弟弟了,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我立马说你给我站住,你走哪儿去走,这么瞎找你能找到你弟弟吗?她低声说如果不找的话也找不到啊。
我揉了揉脸颊,疑惑地看着这女孩觉得这家伙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刚才那金汪汪的大眼睛我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怎么现在一下子就装起无辜了呢?
我还在困惑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小女孩见我不吭声居然真的爬起来跑进了雨里,但这下我指定是不可能让她走了跑上去就拖住了她的后领说,还想淋雨?你都发烧了,想得重感冒死在雨里吗?
她流着鼻涕白着脸就那么看着我,似乎还在使劲想要挣脱我的手,我见她这副模样咬了咬牙说,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帮你找弟弟!
怎么找?
当然是靠我现在眼前出现的地图找,找人不都得用地图吗?这白嫖的地图出现在我眼前根本就是在跳脸叫嚣着让我用它给人找弟弟嘛。
真的是邪了门儿了,我周京哲二十五年过来都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今晚我的遭遇感觉换在康熙年间讲给蒲松龄能换碗茶写进《聊斋志异》里!标题就叫“辅警寻孤”。
但嘴里说是要给这女孩找弟弟,实际上我看着这地图也有些麻爪,这地图大得可怕,又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上面除了我跟这女孩外空得要死,按理说如果显示了我跟女孩,其他人也该显示吧?
可现在街上时不时还有车开过去呢,但地图上根本没显示其他红点...感情这红点还带智能识别的?
我拍了拍脸颊对自己说,周京哲你清醒点,按那些小说里讲的,现在外挂都送到你面前了,你可傻不拉几地不会用啊。
能干辅警的自然会沾边一些查案推理什么的,辅警也是警察嘛,半个月前我还跟老黄一起寻过入室盗窃案的现场呢,基本的逻辑思维还是有的。
三维地图上红点有两个,分别是我跟这个小女孩,至于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我暂时不大清楚,但我猜测只有“特殊”的人才会出现在我眼前的这张地图上?不然这地图早就被街区里几十万人的红点占满了。
如何满足“特殊”的条件?我不知道也不用知道,因为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小女孩出现在地图上意味着她“特殊”,那么她的弟弟会不会跟她一样满足这个“特殊”的条件?我这地图如果扫到他的话能不能把他给扫出来?
这个想法有些想当然了,但我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可行性很大,但很可惜的是我这地图上方圆十五公里内就只有我们两个孤零零的红点了,如果要想验证我的猜想就必须移动到新的地方。
不,等等,如果换个思路想一下...
接着被我拽着的小女孩就发现我松开了她的后领,开始费力地在眼前不断地进行着比画,像是在捏橡皮泥一样——其实我在干的事情还真是在捏橡皮泥,我在试图把我脑袋里蹦出去的“球”给弄成直的!
一团橡皮泥占地三厘米,如果我把这橡皮泥给戳成条形是不是就可以看得更远了?
别说,我还真瞎折腾把这玩意儿给弄直了,我眼前的地图从圆形覆盖变成了条形覆盖,我就跟个陀螺一样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我整个人都惊呆了,因为我真的找到了地图上处我和小女孩以外的其他红点!
不止一个红点,那些红点简直就跟扎堆一样聚集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约莫有五六个,有大有小,而这些红点居然还在移动,移动的方向赫然是滨海城市沿海那边。
小女孩的弟弟在不在这群红点里面?
就在我脑海冒出这个想法时,我心中莫名其妙地涌起了一股强烈的预感,甚至于倾向于是‘预言’,我盯住这群红点不断地进行比对,而每个红点都给了我不一样的反馈和感觉,大多的红点都很‘虚弱’,有点中气不足的感觉,就连地图上的红色都显得很淡薄。
这让我也轻易锁定住了这群红点里最中心的一个,那最耀眼最深的一抹红色,这个红点给我的反馈几乎跟身边的小女孩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血脉同源一样的相似!
我远眺了一下那个方向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明珠塔屹立在傍晚的风雨中像是燃烧的立柱,在过去一些就是沙滩和大海了,这女孩儿弟弟怎么会往那里跑?失踪一两天不会是想徒步去看看海游泳吧?但这看海的位置也不对啊,你要看海得去海岸线沙滩那边啊,你们这一路往港口走干什么?
等等,港口?
我愣了一下然后忽然跳脚惊怒地骂出了声:
“我操,人蛇船?”
—
老黄闲得无聊的时候跟我说过,这些年头啊,街上摄像头不多,拐卖的案件真不少,在我们这座滨海城市尤其地多,大城市人多眼杂孩子一走进人海里就被淹没了,街头巷尾的电线杆上不少寻孤的寻人启事贴着,每一张照片都牵扯到一个奔波的家庭和揪住的心脏。
老黄还说,在这座城市里干孩童拐卖的畜生们分两条道,一条是旱道,一条是水道,走旱道的良心被狗啃得整齐一点,会把孩子通过黑牌照的面包车送出城,丢到乡下去卖给一些想要孩子的乡民,年龄越小越贵,男孩又卖得比女孩贵,基本价格在五万到七万浮动,被卖出去了就别想找回来了。
而走水道的拐卖团伙很少,但一旦有抓到基本就是往死里判,那群狗畜生会把他们国内的孩子拐到国外去,一到了国外去就得被丢进黑窑厂里干苦力,一干就是一辈子,别说什么孩子聪明伶俐能找家了,就你一个成年人这么久干下来也得麻木得不知道自己是谁。更没心肠一些会把孩子送去更远、更乱的地方,在那里人命根本就不值钱,童子军的兵源大部分也就是这么来的...
老黄跟我侃大山那些话快要在我脑子里炸开了,我看着那群红点包裹着最中心的“深红点”在往港口那边移动的时候几乎是扯着身旁的小女孩向着大马路跑过去拦出租车,摸出手机直接打了老黄的电话——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想打给分局长的,但我级别不够压根没人家的联系方式。
电话响了三声就接通了,我喂了一声,老黄那边开口就骂你个死没良心的还记得给我打电话啊?我还以为你真要撂挑子不干了呢。我说我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还记得上午那个说自己弟弟走丢了的小女孩不?孤儿院那个?
老黄惊说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件事情,扣工作证罚500还不能让你收心啊,你这个月底新天地会所还想不想去了...
我快晕掉了,什么时候还在说新天地会所?电话那头老黄还不断传来乒乒乓乓的杂音,我担心他那边噪音太大听不见我说话,张口就大声吼,那个小女孩的弟弟我可能找到了,但现在人马上要被人拖上人蛇船了!
老黄当时口气就变了说,你确定吗?人蛇船?你亲眼看见了?1号港口还是2号港口?
老黄没在小女孩弟弟到底存不存在这件事情纠结让我很欣慰,我还以为他会骂我神经病的,但没想到开口就直接相信了,或许这就是搭档和哥们儿吧,不枉在他被老婆卡工资的那几个月我吃方便面请他新天地会所按摩。
我说应该在1号港口,你赶紧的,多带点人和家伙,他们人好像有点多!看现在这样子似乎要出海了。
老黄愣了一下大骂说你傻逼啊,这么急的事情现在才打电话我哪儿去给你找人和家伙?我们是警察又不是帮派分子,像这种大行动是要向上一级一级申请的,这是抓捕行动不是调解民事纠纷,人蛇船啊,那群胆大包天的浑蛋大多都是带着真枪实弹的!
我说老黄你给我想想办法啊,这可是关乎孩子的事情啊!
老黄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打几个电话给你想想办法,枪很难搞出来,实在不行我打电话叫老李跟我一起出来,他家还有几只打鸟的气枪...
我说行,别说气枪了,你给我搞个玩具枪只要能打出子弹都可以!
老黄那边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我这里也运气到家刚好打到了出租车,就在我拉开门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身边还有个人,扭头看见雨里眼巴巴盯着我的小女孩解释说现在叔叔应该找到你的弟弟了,现在我就去帮你把他带回来,你别急,先自己回孤儿院去。
我也没想这小女孩能不能找到回孤儿院的路,能这么轻松翘家跑出来想必也是惯犯了,自个儿找路回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接下来我要去干的事情说严重了可能是要流血的,带一个屁大的女孩儿去怎么也不合适。
小女孩果断摇头了说,我要去找我的弟弟,叔叔你答应过我的。
出租车司机探头看着大雨里淋着的我们两催我们到底上不上车,不上他要其他地方去拉客了,我连忙说要上要上,结果转头过来那小女孩就从我旁边钻了进去一屁股坐到了后排座里面然后关掉了门上锁。
我抠不开门,在出租车司机迟疑的视线中只能咬牙坐上了副驾驶,我眼前的三维地图上那些红点还在移动呢,看这架势估计个把小时左右就得到港口,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者说,我心里对这个神奇的小女孩也有些期待,就是遇见他才让我莫名其妙的眼睛里多了一张地图,说不一定带她在身边指不准下一次就让我能吐火喷谁变超人了呢?
我跟司机报了地址,司机问我这个点去港口?天气预报可是说了今晚大雨红色预警啊,那边的船每一支能走的...这更确定了那些红点是人贩子的猜想,这种天气往港口赶不就是为了悄悄把拐卖的孩子送出海吗?
我坐在副驾驶上一边让司机踩快点油门,一边摸出手机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打出了一个电话,那是藏在我电话簿里已经很多年没再打过的电话了,上一次打这个电话的时候是离家出走的红包钱用完了又找不到工作,这个电话给我带来了一个辅警的工作,没什么面试和学历要求,直接让我顶岗上任,算是缓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今晚他能再救我一次于水火。
电话拨出,十秒后接通,快得让我有些惊喜。
“京哲?”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沉稳、浑厚的男声,我就算隔着无线通讯都能想象出这个声音主人坚硬如铁的硬朗面庞。
我连忙开口出声说,“是我!表哥你在哪儿?现在方便吗?我遇见了一些事情可能需要你帮忙。”
—
我表哥名叫周震,人如其名人长得也很周正,帅得像匹马,是我妈亲哥哥的儿子,大我大概四五岁的样子。
我小时候我最经常干的事情就是往他家跑,因为在他家总能蹭到红白机玩,再大一些的时候,我表哥就被我舅舅拎到部队里去当兵了,交际少了许多但偶尔家庭聚会上遇到时我们的关系也跟以前打红白机时一样无话不谈,我喜欢当表哥的跟屁虫,表哥也把我看作他最爱的小弟,有人欺负我他会给我出头,在我们小时候那片大院我报我表哥的名字就像是保护伞,感觉能依靠他的名号安全度过一辈子。
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不知道军区的人管不管人蛇船拐卖的事情,但我只知道表哥是我现在唯一能找的助力了,他驻扎的部队就在城西郊区那边,如果他肯帮忙能带点大头兵出来拉一支打拐队,那今晚的行动必然手到擒来。
电话里表哥说,京哲你呼吸乱了,是遇见什么麻烦事情了么,慢慢说。
说实话打这个电话我还是心里有些犯怵的,毕竟我那么多年没见表哥一个电话就是估计得让人家犯纪律的事情,但我看了一眼后视镜里蜷缩在一团贴着窗户看向窗外大雨的女孩,咬了咬牙还是把整个事情的前后告诉我表哥了。
我略去了我眼前看得见全息地图的事情,因为我觉得这事情太魔幻有些拉低了我话的可信度,别说几年不见的表哥了,就算是我爹妈都不一定相信我现在的胡言乱语,所以我只说了人蛇船和小女孩弟弟的事情。
表哥听了之后声音低沉地说,好,事情我大概了解了,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在我没到之前不要做任何事情,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沉稳、霸气,说话像钉子锤进木头里。
我几乎要被表哥这充满安全感的嘱咐折服了,也难怪每次看见表哥在外面都有一群漂亮得让我自惭形秽的女孩跟在他身边,还有什么能比靠谱铁血的军人还能带给人安全感?
我想我要不是表弟而是个表妹的话,估计早拜倒在表哥的金刚杵下了。
电话挂断了,表哥说他二十分钟后到港口跟我碰头,但说话时间出租车已经一路飙到目的地了,明珠塔就在我们的远处,燃烧在风雨里像是灯塔一样照亮了周围的雨夜,但却远远照不亮我们下车的那片港区。
我把身上的钱胡乱摸出来丢给了司机拉开门下了车,原本还想打伞的结果一下车那狂风大雨立刻让我打消了念头,这个风力下打伞怕不是要把我人给吹飞到明珠塔巅上挂着。
在出租车后小女孩也扣开车门跳了下来,紧紧跟在我身后时不时白着脸看向周围的港区,我说小祖宗你弟弟我帮你带回来,你就别瞎凑合了,这是要人命的活儿啊。
她只是摇头,树袋熊一样贴我脚边,我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因为我知道我不管她她绝对会跟上来,从她翻逃孤儿院到处乱跑找她弟弟就可看出来这股子牛皮糖属性了,她弟弟以后估计也是够倒霉的,估计上大学娶老婆他这姐姐也得一路跟到尾!
我只能咬牙说你跟好了,别出声,一会儿被拐你弟弟那些人发现了别你弟弟了,你也得一起被拐走。
她说只要能见到她弟弟就好,我听得忍不住翻白眼,你和弟弟一起被拐走算是团圆了,那我呢?我怕是要直接被那群拐卖的畜生打死沉海里吧?
我在港区口站了老一会儿准备等我表哥来,但表哥没等来倒是等来了另外的人,一辆摩托车亮着头灯穿破风雨而来,一个刹车就甩尾停在了我的面前,我定睛一看,豁,好家伙,关二爷单刀赴宴啊!
来的人正是老黄,穿着一身红色的尼龙布雨衣,背后背着两杆交叉的气枪,在摩托车头灯的照耀下影子在地上拖拽得老长,背后两杆气枪跟戏台老将军背后的旗子一样...威风凛凛!
我当即迎上去就往摩托车上探头瞅,问他老李呢?
老黄没好气地说你把脑袋钻我雨衣里也不能给你变出个老李来,他压根就没来,但我还是带了他的两杆气枪来。
我没问老李为什么没来,只是说老黄你没给局里上报啊?
老黄说报了,连夜报的,分局长知道你的计划后气疯了,然后他的警徽也连夜被扣了,现在能带两杆气枪来就已经不错了。
我说行吧,好歹还有气枪。
老黄递过来气枪说你别看不起这玩意儿,这虽然比起真家伙虽然差了一些,但杀伤力还是有的,而且很大,懂货的人被指住脑袋照样不敢动。
我接过气枪问老黄你老婆知道你出来这一趟不?
老黄说办正事儿前别聊这个,晦气,你说的孩子呢?在哪儿呢?他妈的狗日的人贩子祖宗十八代真是给驴草了。
我看着老黄忽然就想起老黄家里的女儿了,刚才打电话给老黄的时候那边叮当叮当的动静就是她女儿闹出来的吧...然后老黄就提着两把气枪过来了。
以前我还经常笑话老黄当爹之后就没胆气了,现在我才明白不是结婚后的男人就没胆气了,而是生活上的破事儿根本没踩在人红线上,但只要事关孩子、女儿什么的,就算平时没脾气的男人都得怒发冲冠跟你拼命。
老黄就是典型的这类人,估计我电话里吼大声的时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吧,一想到女儿如果也像是小女孩弟弟那样被拐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别说气枪了,就算只有把关刀他大概都能给提过来。
我跟老黄说我给我当兵的表哥打了电话,他二十分钟左右能带一帮子人摁过来,军区出来的都是兵娃子,摁几个拐人口的不是简简单单?
老黄听了我的话后定了定神,说你表哥真不怕犯纪律啊,抓人这种事情就算在军区也是要批准的,还是说你表哥官很大?
我寻思几年不见我也不知道我表哥现在什么官了,但我大舅,也就是我表哥亲爹,听说在军区里跺脚就得地震,部队里那种关系照应关系的升官方式,我表哥现在再怎么说也得是个尉官吧?
老黄知道我们背后还有人胆子也大了许多,披着雨衣拿着气枪往黑漆漆的港口里往了几眼问我人蛇船的人呢?
我扫了一眼视网膜里的地图,那群人现在已经到了港区深处了,猫在了一团没有动弹,最多也只是有小范围的移动,应该是窝在哪个仓库厂房里?我看了眼天气,寻思现在风雨倒是也的确不适合出航,风再大一点货船出海都得给你掀了,这群家伙应该是准备等天气好一点再开船?
也就在这个时候,老黄忽然注意到了我背后一直贴着的小女孩惊骂说,“小周你是不是疯了,出来办事情怎么还拖家带口呢?”
老黄有些气急了,想拉着那小女孩走...但没想到的是他才对着小女孩一伸手,对方忽然就扭头朝向港区里面跑过去了!我手猛地一捞都没抓得到人!
我跟老黄都是脑袋一嗡心说要坏事,赶快拔腿跟了上去!但这女孩就像是夜猫子一样往黑不溜秋的地方一钻人就没了,我当时差点急坏了,我表哥的人估计还有个二十分钟才能来,要是这女孩把人蛇船的人惊走了该怎么办?
我跟老黄在港区里跑了两步,忽然一拍脑袋说我怎么忘了这一茬!老黄还惊疑不定地问我忘了什么。
我聚精会神看向了眼前那蓝色的全息地图,果然看见代表着那小女孩的红点在地图上不断移动着...而他移动的方向好死不死正是那几个红点扎堆的地方!
我还真担心这蠢女孩钻进人口贩子的堆里,跟自己的弟弟一起双宿双飞了,我立马让老黄跟着我我带路绕着港区慢慢的接近了那几个红点的聚集地,果不其然那就是一片仓库区,港口边上有很多这种大船卸货的临时仓库,在我们的不远处那间仓库里还点着灯。
我跟老黄打手势小心翼翼地接近那间仓库,摸到了紧闭着的大门边上从门缝里看里面的情况,不看不要紧,一看之后我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从门缝里,我居然看见在仓库里面的正中央居然放着一口棺材,正宗的红木棺材上面还有繁琐的花纹,用几条青铜锁链紧紧缠住。
要不是我地图里提示那个跟小女孩同源的红点就在那个位置,我真会以为那棺材里躺着的是千年粽子什么的鬼玩意儿。
但就算如此这也太邪门了一点吧?我们不是来抓人口拐卖的人贩子的吗?怎么蹦出一口棺材来了?
换了个缝儿往里面瞅,新的角度能看到更多里面的情况,比如棺材周围就跟地图上显示的一样守了五个人,四个花衬衫腰间别着家伙,都以角落的一个人马首是瞻,看样子那就是他们带头的人。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群人贩子的头子居然是一个穿着西装打领带的男人,牛津皮靴,头发焗油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活像是社会宣传的精英人士,绝不像是干偷鸡摸狗事情的人,偶尔眼眸中露出了一抹淡金色的锐利的锋芒让我感觉有些扎眼。
我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低声吐了一口口水,心说你个人贩子还穿西装?不是人模狗样吗?我真想冲着门缝瞄准他脑袋给他一枪,但很显然我不能这么干,真要一枪打死他我就犯法了,我可不想先人贩子一步被抓进去判刑。
我给不远处的老黄打了个招呼示意他先撤,那小女孩似乎躲起来了没有真愣头青一样冲出去,现在我们该做的就是等我表哥的援军到了,再一窝把这群人给端了...但意外发生了。
我手机响了。
小灵通经典的铉铃声在雨夜里格外刺耳,惊动了我跟老黄同时也惊动了仓库里的人,我暗骂一声摸出手机看也不看谁的来电直接挂了,抽身就准备跑,但里面的人反应更快,直接就冲到了大门这边一脚把门踹开了。夶风小说
这时候有人开枪了,不过不是里面的人,而是老黄,心急手快一枪爆掉了仓库里唯一的光源,也就是那颗灯泡,在啪一下的炸裂声中整片仓库都陷入了漆黑。
这枪法真不是盖的,也难怪在老黄家能经常吃到野味了,刑警大队没把老黄挖去重案组简直就是他们的损失!我一边给老黄点赞,一边按着我眼里的地图绕着跑,把背后那追我的几个淡薄的红点给绕开了,在漆黑一片的港区里开了地图挂的我想甩掉他们简直不要太容易。
见到他们朝着其他方向搜索过去后,我又耍心机绕回了那个仓库,在地图上仓库还有两个红点,一大一小,这代表还有一个人驻守在那里,我猜也猜得到应该就是之前我看见的西装男了。
我摸黑进了仓库,找各种掩体小心地靠近那个不动的红点,在黑暗中我也可以模糊见到一个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我抬起气枪猛地一下就戳到了他的后脑勺上威胁他不想死就他妈别动。
这个身影正是刚才的西装男人,在脑袋被枪指住的情况下他表现得比我还镇定,开口的语气很平淡,他问我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说你少他妈管这些,棺材里是不是你拐走的孩子?你玩得挺别致的啊,用走私棺材的方法拐卖儿童?换乡下不开放一点的地方我用手里的气枪一枪打死你,别人都只当我打了一只畜生!
听见我的话他愣了一下,用一种莫名的语气问我现在是在用气枪指着他?
我回答他说气枪专打畜生,打你这只畜生绰绰有余了。
然后他忽然就笑了,笑得很莫名其妙,也很大声,我怕他把外面的同伙引进来了就用枪抵他的脑袋威胁他闭嘴。
他笑过了,然后忽然转头过来,一双金色的瞳眸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我整个人忽然毛骨悚然了起来,这双眼睛就像是毒蛇一样咬在了我的脑海里,让我手一软失去了力气,也就是这一瞬间他抓住了我的枪管用力一扯,抓住气枪的我整个人居然扯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在了前面的地上。
躺在地上我感觉我浑身散架了一样疼,满脑子都是茫然,我只感觉自己被大力士过肩摔了,但杠杆却是我手中的猎枪...这穿西装的男人的力量简直超乎了我的想象,或者说现实的人类根本不可能有这种腕力!
“‘秘党’的岗哨我都瞒过去了,居然会有一个普通人咬住我的尾巴?这可不是什么一个好笑的笑话。”
我记得他当时原话是这么说的,在黑暗中那个男人的那双眼睛像是点燃的火焰一样,浑身上下都是威严感,他俯视着地上因为疼痛扭曲的我像是在看一只蝼蚁,我还记得我手里一直抓着气枪,那时候我也顾不上什么杀人不杀人了,因为我再不开枪真的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我抬起气枪对准了他,然后开枪。
火药燃烧炸裂,气枪子弹出膛,然后打空了,他融化在了黑暗中。
或许老黄打爆灯泡不是个好点子,因为谁也想不到这个男人会有蛇一样的瞳眸,而在生物界中蛇是可以夜视的。
随后我感觉我的脖子被掐住了,整个人被从地上提了起来,双脚离地,窒息感和死亡感瞬间笼罩了我,面前的男人像是拿捏着布娃娃一样看着手里的我,眼中充满了兴趣。
他当时看着我,用一种困惑又冷漠的语气说,“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明明用“言灵”把有关那个男孩身边所有人的记忆都给篡改了,为什么跟这个男孩完全无关的你会找到这里来?”
我答不出来,因为我被掐着脖子快要窒息了,男人似乎也没有要知道答案的执念,冷漠地看着我手上加力就要把握的脖颈给像是捏零食炮筒一样给捏碎掉。
但就在这个时候仓库里响起了一声枪响,那是熟悉的气枪开火的声音,火光中子弹精准地命中了掐住我脖子的男人,打中了他的手臂,鲜血飚射中我感觉被一股力量丢了下来砸在地上好不容易才得以喘气。
开枪的自然是老黄,他一直都没跑,而是躲在了港口的黑暗中,他大骂那个男人说你离小周远一点,一边举着气枪就走过来了,在地上的我想大喊老黄让他直接瞄准这个男人的脑袋打,这家伙已经根本不是人了!但那时候我很遗憾的根本喘不过气来也说不出话来,导致了之后我后悔了半辈子的事情。
我不知道过程是怎么样的,我只知道在黑暗中我又听见了一声枪声,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眼睛亮着蛇一样光芒的男人面前倒下了一个影子,沉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当时缺氧脑袋有些发懵,只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老黄?
但没人回应我,我模模糊糊都看见地上有什么液体在流淌,再看仔细一点发现那些液体是红色的,刚好仓库外大风大雨的天气打雷了,划过了一道光照亮了地上的老黄,枪管怼到了他的嘴巴里,子弹在他后脑勺开了个血淋淋的洞口。
我当时崩溃和不可置信的情绪冲上了头,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整个人都快炸了,没有恐惧,老黄的死点燃的是我的愤怒,同样也点燃了我的双眼,那是靠情绪作为燃料绽放的焰火,有一群人称之为“黄金瞳”,而我更愿意叫那种现象为“怒火中烧”。
男人看见了我的反应,在见到我的眼睛后似乎有些意外,也有些释然,他之前或许会疑惑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能在他“真言术”扫清一切障碍后还找到了这里来,可现在我脱掉了普通人的身份后一切的问题就应然而解了。
我无视了男人惊呼“原来你也是混血种?”什么的屁话,当时我只想给老黄报仇,我抓着地上的气枪当做棒槌一样就轮向了那个男人,我感觉我的力气那时候肯定堪比举重力士,能把长管气枪舞得像是狼牙棒在空气中发出尖啸声...但这一样没用,那个男人单手就接住了我愤怒之下的全力一击,甚至拧弯了枪管再一拳砸在了我的胸膛上。
我感觉我被火车正面撞到了,胸口塌陷了下去惨叫一声后飞出了几米远摔在了地上,浑身难受得要死,进气少出气多。
我在地上剧烈地咳嗽,每咳一下就是撕心裂肺的疼,我猜是我肋骨断了,但就是不知道断了几根,这让我有些绝望...在神一样强大的怪物面前,我的愤怒和老黄的死都是那么的无力。
我倒在地上看着男人向我走来,他俯视着我,看着我的眼睛,那时候我的眼睛大概和他一样都是金色的,但金得很不纯粹,像是高贵与低劣的对比,他摇了摇头说了一声可惜了,在‘正统’的地界里我不能动手杀你,因为你是混血种,所以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自杀,就像你的朋友一样。ωWW.chuanyue1.coΜ
我想嘲笑他你给我跪下来磕几个头我就自杀给你看,但没想到的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开口吐出了几个绕口晦涩的音节,那些音节有着独特的韵律像是挑拨起了某种无形的规则,忽然之间我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那些画面是我曾经的记忆,儿时的记忆和成长的记忆,只不过那些记忆正在随着那些音节不断发生变化,原本童年的美好变成了痛苦和虐待,我的母亲像是陌生人一样斥责我,我的父亲痛斥我是个不孝子就该死得远远的。
我感觉我重新经历了一遍人生,记忆开始被浆糊一样地搅乱,原本甜美的美好的过去散发出了恶臭和腐朽的气息,我感觉记忆只剩下被扭曲的痛苦了,这种痛苦逼迫着我想解脱自己,撕烂自己的喉咙或者咬碎自己的舌头。
...我终于知道老黄刚才明明举着枪,为什么死的却是他自己了,老黄还真是自杀的,马上我也要步入他的后尘了。
然而可能是我命大的缘故,在第二次濒临绝望的时候,又有的救了我,还是一声枪响。
火药的光亮中,一发子弹打在了我面前男人的背后,气枪子弹的推力让他口中吐出的音节顿住了,他扭头满含暴怒地看向身后开枪的人...在老黄的尸体边上,那个穿着羽绒服浑身湿透了的小女孩正努力地举着枪对准着他,浑身都在抖但还是扣下了扳机...
男人受伤了,但并不致死,就跟之前他嘲笑我一样,气枪当真杀不死他,这一枪本该直接打穿他的后心,但他转身的那一刻我看见了他衣服下那扭动的背脊,像是有黑色的虫子在他身上爬动...那是鳞片,这个男人当真是一个怪物。
我豁出命地扑上去抱住了男人的双腿,对着那似乎吓懵了的小女孩吼,让她快跑,去叫其他人来,那男人一脚就踹在了我的脸上,我鼻子一酸只感觉各种痛楚在脸上炸开了,但我没松手,我知道这种时候我死也不能松手,不然一会儿会有很难看的事情发生。
我不松手,男人就踹我的脸,那双牛津皮靴踹人是真他妈的痛,我当时只想着如果我能活着回去哪天我也得去买一双来试试踹人的脚感如何。
直到最后我实在抓不住男人了,他一脚把我掀飞了,也正是这个时候,救兵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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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强光忽然照亮了仓库。随即是摩托车暴躁的引擎声,仓库的铁门被撞破了,随后是一声振聋发聩的爆喝,响彻了整个仓库和大雨夜:
“襄阳周家,周震在此,哪方宵小胆敢放肆!”
即将走到小女孩面前的男人也听见了这一声惊雷一样的爆吼,猛然抬头看去,迎接他的是一辆飞驰而来的摩托车轮!
大灯光芒刺眼,我在那摩托上模糊能看见一个铁塔般的身影,那身影背后插着一把长刀,刀柄铁环穿有红缨在风雨中猎猎飘扬。
真正的单刀赴会!
男人被那辆飞入的时速超过百公里每小时的摩托正面撞住了,但他却没有飞出去,而是张开双手接住了那辆全速撞来的摩托车!脚下皮鞋在地面上拖拽出了两道痕迹,摩托车撞过来的那一瞬间爆发的力量应该有吨级别了吧?他居然硬生生抗住了那辆摩托的冲撞!
迷糊之间我也认出了这辆破摩托就是老黄开来的那辆铃木,但车上坐着的却不是老黄,而是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了,只是今晚他这个出场方式比以往任何一次我见到他都要霸气侧漏,或者说在我印象里我表哥就从来没有这么震怒过,眼眸瞪如铜铃泛着刺目的金光!
男人接住了冲进来的摩托车堪称怪物,但摩托车上铁塔一样的男人更加怪物,他翻身下摩托猛地一脚踹在了油箱上双手抓住方向盘,把整个摩托车扬了起来当做武器打旋地撞飞了面前的男人!
男人闷哼摔落地下低吼了一声问,襄阳周家?我什么时候惹过你们这群疯子?
可他话还没说完,那辆摩托车就被那铁塔般的影子整个被凌空向他丢了过去。
男人抬手又准备以那种怪力接住,但他的决定直接导致了他之后的死亡。
在摩托车落地之前,一把刀抢先劈了下来直接斩断了摩托车,出刀那一瞬间整个仓库都被那一抹刀光照亮了,那一刀就算是让“无极刀法”的独创者李尧臣来做可能都做不到更好,那是出自抗争年代的实战刀法,在长城要隘喜峰口战役中,29军将士就是用这套刀法重创日军,只是在现在挥刀的人手中,这种刀法被升华到了一种极致!
在我意识涣散之间听见了那个男人凄厉的吼叫,应该是被那一刀重伤了,然后是同样暴戾的叫喊声,伴随着高亢的音节以及骨骼的爆鸣,刀与铁的碰撞交戈声震耳欲聋,比之外面的雷声更要惊人,每一次碰撞都有野兽一样的哀嚎和吼叫,像是地狱中怪物的撕咬和角逐。
再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当时在我听见“周震”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已经半步失去了意识,脑袋里绷着的弦忽然就断了,一切的事情就该结束了,就像小时候那样。
我最后的残留视线只看见一个小女孩跌跌撞撞地向我跑了过来,我正想对她说什么安慰的话,却没想到她居然直接跃过了我跑向了仓库深处的那口棺材。
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家伙——这是我在昏死过去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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