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半的时间,大队人马行军近四百里地,不仅仅是朱慈烺感觉到腰酸背痛,很多的将士都有些受不了,更不用说快七十岁的李邦华,虽然是坐在马车里面,也被颠簸的昏天黑地,刚刚见到兖州知府赵家龙的时候,脸色都是灰败的。
朱慈烺决定在兖州调整半天的时间,让众人好好的歇息一番。
这个决定,自然是第一时间告知兖州知府赵家龙。
赵家龙的内心别有一番滋味,他是天启年间的进士,吏部初授判官,尔后担任知县,近二十年时间过去,才担任兖州知府,仕途升迁太缓慢了,他的同年史可法,人家已经是南京兵部尚书,正二品的大员,究其原因很简单,赵家龙不是东林党人,也不是阉党中人,朝中没有靠山,自然不可能受到重用。
山东巡抚邱祖德大人,对赵家龙倒是不错,认可他的能力,说是要向朝廷举荐,不过赵家龙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见到太子殿下之前,赵家龙内心更加的丧气,还是因为那一千多的流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太子殿下抵达兖州的时候来了,府衙不可能调动军队驱赶这些流民,又拿不出来那么多的钱粮救济这些灾民,只能让灾民暂时安顿在城外,府衙和县衙设立几个粥棚,稳住这些流民再说。
刚刚和太子殿下交谈的时候,赵家龙内心憋着一股气,差一点就说出来借用军粮的话语,这朝廷也是憋煞人,山东连续几次遭遇后金鞑子劫掠,百姓格外困顿,兖州也不例外,粮食本来就短缺,义仓的粮食数量不多,好些个义仓都被后金鞑子连锅端了,这两年存下来一些粮食,苦的还是百姓,殊不知百姓遭遇到灾荒,眼前的粮食还不能够拿出来救济。
让赵家龙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太子殿下居然给了他一万石粮食和一万两白银,有了这些钱财,赵家龙闭着眼睛都能够摆平兖州境内的灾民和流民。
陪着太子殿下前往兖州府城的时候,赵家龙有些晕乎,如果太子殿下说的是真的,一万石粮食和一万两白银,可不是小数目,这可是从天而降的好事情,难道是运气来了。
兖州城外,南门。
四处都是乱哄哄的,大批的流民席地而坐,一股难闻的味道在四周蔓延,几个粥棚立在南门的外面,锅里的水还没有开,数袋粮食放在南门甬道的外面,由军士把手。
面黄肌瘦的流民,神情是麻木的,更是困顿的,唯有南门外面那几袋粮食,能够让他们的眼睛里面透露出来一丝的光芒。
“太子殿下,这里太乱了,臣陪着您从东门进入府城吧。”
朱慈烺看了看赵家龙,微微的摇头。
“这些流民,亦是大明的子民,他们遭遇了灾荒,缺衣少食,万般无奈之下背井离乡,孤看到他们之后,心里全部都是愧疚,若是还躲着他们,孤还有何颜面去面对天下百姓。”
说到这里,朱慈烺翻身下马,手中的缰绳递给了身边的邱致中。
“赵大人,方大人,杨文聪,陪着孤一同去看一看这些流民吧。”
一边说话,朱慈烺一边朝着流民走去。
卢元达、沈昌、孙川和刘宁等人,迅速靠过来,他们距离朱慈烺的距离大约两米左右,这个距离不会妨碍朱慈烺的行走,又能够很好的保护。
杨文聪紧紧靠着朱慈烺,眼睛盯着四周。
赵家龙连忙跟上去,挨着方拱乾,跟随在朱慈烺的身后不远处,朝着前方的流民走过去。
一直到这个时候,赵家龙内心还是没有太多的感受,或许太子殿下去看一看流民,就是做做样子吧,四周都是恶臭的味道,自己都难以承受,太子殿下肯定无法忍受。
至于说李邦华,早就回到了马车上歇息,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
脸色有些白的朱慈烺,走到了散落坐着的四个流民身边,蹲下了身子。
四个流民之中,最为醒目的是面容枯槁的女人,脸上没有任何的神色,其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子,小孩子脸色蜡黄,耷拉着眼睛,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杨文聪,让李继周将糕点送过来,快一点。”
不等杨文聪转身,李继周已经凑过来,打开木盒子,从里面取出了精致的糕点。
朱慈烺接过糕点,轻轻的掰开一点,递给妇人怀里的小孩子。
小孩子努力的张嘴,含住了糕点,却没有办法咀嚼,想必是没有咀嚼的力气了。
朱慈烺有些着急,略微思索了一下,将糕点放进嘴里略微咀嚼了一下,随即吐出来,喂给了小孩子,这下小孩子微微张开嘴,努力吞下了已经咀嚼过的糕点。
妇人的眼睛里面已经有了亮光,要不是担心怀里的孩子,她早就给眼前之人跪下了,另外两个流民,一个年岁略大一些,一个年轻一些,都给朱慈烺跪下磕头了。
朱慈烺没有理睬他们,依旧小心的给小孩子喂食,喂食几口糕点之后,拿着水壶,小心的给小孩子喝下去一口水。
吃下去好几口糕点之后,小孩子的情绪明显变化,开始伸手,准备拿朱慈烺手中的糕点。
“别着急,这些糕点都是你的,先吃下去一些糕点,养养精神。”
看见小孩子的模样略微的好了一些,朱慈烺将手中的糕点递给妇人。
“这些糕点,慢慢喂食小孩子,不能够太着急,小孩子想必是饿了很长时间,切不可暴饮暴食,否则适得其反,小孩子自己不知道控制,总是想着吃,可你们清楚,孤、我将这些糕点交给你,接下来几天时间,慢慢喂食小孩子,辅之稀粥,小孩子很快就能够恢复。”
妇人看见小孩子略微的恢复了精气神,嘴里一边叫着恩人,一边准备下跪。
朱慈烺伸手,毫不犹豫的托住了妇人的胳膊。
“你们遭罪,都是朝廷和官府的过错,熬过了这段艰难的日子,好生过日子吧,你们的赵大人会想办法的。”
身后的赵家龙看见了眼前的一幕,他从巨大的震撼之中反应过来,扑通跪下了。
“太、殿下,臣一定竭尽全力,让流民和灾民渡过眼下的难关,臣若是做的不好,任凭处置。。。”
站起身来的朱慈烺,扭头看了看赵家龙。
“赵大人,起来吧,不必如此,你是这些流民的父母官,他们流离失所,你有一定的责任,地方上的困难,孤知道一些,所以不能够完全怪你,不过你要记住一点,何为父母官,那就是地方百姓的父母,父母是怎么对待子女的,这点孤不用多说。”
“孤还是那句话,兖州的灾民和流民的问题,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解决,一万石粮食和一万两白银差不多了,若是不够,你可以直接给孤写信,孤来想办法。”www.chuanyue1.com
“孤还要告诉你一点,这流民里面的小孩子,要特别注意,首先救治这些小孩子,他们体力弱,支撑不了多长的时间,父子连心,母子连心,救活一个小孩子,就等于是救活了一个家庭,父母也有了支撑下去的毅力,小孩子救不过来,父母怕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
足足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朱慈烺才走到了南门,这个时候,稀粥已经开始分发了。
李继周带来的所有糕点都发下去了,全部给了小孩子,让朱慈烺痛心的是,流民队伍里面的小孩子数量不是很多,看样子很多的小孩子都没有熬过来。
赵家龙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刚刚太子殿下所做的一切,他自忖都做不到,这可不是做做样子就可行的,心中若是没有百姓,绝不会这样做。
难闻的味道依旧在四周蔓延,赵家龙已经感受不到,他忽然觉得,大明有太子殿下这样的英主,大有希望。
“赵大人,孤刚刚看过,粥太稀了,明日的粥要稠一些,孤知道你们粮食不够,一会你派遣吏员,孤让李继周拨付给你一万石粮食,下面官吏做事情的手法和规矩,孤还是知道一些的,不过这些粮食是孤拿出来的,是拿出来救命的,是接济灾民和流民的,谁要是敢动歪脑筋,那就不要想着保住项上人头。”
赵家龙连连点头。
“臣记住了,臣亲自督促,将钱粮全部用到实处,请太子殿下放心,臣一定稳住兖州的局势,稳住兖州的灾民和流民。”
朱慈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流民,流民,朝廷总是说注重流民的问题,说他们都是大明的子民,可究竟有谁真正关注了这些流民,百姓遭灾了,活不下去了,朝廷和地方官府若是不管不问,不是逼着他们造反吗,这等的情形,不能持续下去了。”
“赵大人,孤委托你一件事情,平定了兖州的局势之后,你仔细考虑一下,究竟如何才能够解决灾民和流民的问题,你长期在地方为官,肯定有一些想法,有一些办法,你不要有任何的畏惧,想到什么直接告诉孤就是了。”
“方大人,这些流民您也看见了,是不是也从朝廷的角度出发,看看能够想到什么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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