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东西!”花铃抬起圆嘟嘟的手指,稍短的食指尽头正是从柳家带出来的黑色石像。
唐枕坐她对面,他来得不早不晚,就在驴从湖边救下花铃的时候。
此刻两人进了个小店说话,刚坐下没多久,花铃便开始哭诉自己的遭遇。
伙计来过,桌头分别倒了两碗甜茶水,沿路的面摊边,锅里正翻滚着腾腾白气,夹带着各种酱香面香,于是花铃又吞了吞口水,对着唐枕道:“它是个妖物,刚才差点害死了我,要不是那头笨驴有眼力劲,我现在就见不到师兄你了呜呜……”
唐枕:“……”
面好了,小伙计先端来一碗放在中间,只见汤面之上点缀着新鲜绿香菜,煞是喷香可口。唐枕眼也不抬地把碗推到花铃面前,又拿起桌上的石像审视。
“怎么样,是不是有妖气?”
花铃问他,顺带呼噜呼噜地吸了一大口面条,她今天午饭都没吃,这会儿肚子都快饿扁了。
唐枕坐姿端正,真正的师兄果然就是不一样,瞧这面无表情的俊脸,瞧这一丝不乱的头发,再瞧他身上不知从哪儿刮到的灰尘土迹,花铃的心软得就像刚和过的面团,几乎又想撞到他怀里去。穿书吧
不过中间隔了这么大一张桌子,算了,还是以后再抱吧。
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三两下就进了花铃的肚子。
她吃东西的速度向来跟饥饿程度相关,此刻已经端着碗在喝汤了,伙计端来另一碗面,看到这小姑娘胃口如此豪迈,当即是在旁边呆了一呆。
唐枕照旧将大碗推过去,还是让她先吃。
花铃:“师兄真好!”
她果断夹了一筷子送到他嘴边,唐枕抬起眼皮撩了撩她,略有些迟疑地张口,好在他吃相优雅,筷子落下,那形状优美的唇上也没沾什么汤汁菜末。
“大庭广众,注意影响。”
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自家师妹。花铃含糊不清地答应,脑袋都快埋到了碗中,多半是什么也没听见。
唐枕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石像,这会儿第三碗面又上桌了,他刚一抬手,花铃已经摇头摆尾地冲他道:“我吃饱了师兄!”
“……”
他端详她一眼,那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也清亮有神,看样子的确是填饱了肚子,遂终于开始动筷。
师兄吃面,花铃便撑着下巴望他。
越看越激动。不过是暗中激动,就如湖面下起了漩涡的深水,悄无声息冲击着她的心脏。
方才那么险,差点就落到湖里,她震惊归震惊,却也没有到害怕的地步。唯独见到唐枕后,鼻子一下子酸了,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如果刚刚真跳了湖,现在肯定就见不到师兄了……
她的师兄这么好,以后没了她,岂不是要落到别的女人手中!!
花铃打小就知道有一观的道士是可以成家的,七师兄和八师兄无人问津也就算了,唐枕长得如此俊俏有型,指不定哪天就招来大姑娘。若真有那不嫌弃他没钱的,多半就成就了一段佳话。花铃坐在对面胡思乱想,几乎有了点心急火燎的意思。
她怎么还没长大呢!
“真是愁人啊!”
唐枕可不知道师妹在打自己的主意,他这人很有点当家作主的大丈夫习气,从来没把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何况花铃在他眼里可真是跟“儿女情长”毫无关系。从小看着长大的师妹,能有什么想法呢,无非是期望她平平安安,顺利成长而已。
在道观长大的花铃也许并不能成为大家闺秀,可她自在,随性,总是开心活泼的。
这便已经让唐枕很满意了。
他的先师木真人对外说这是捡来的丫头,他知道,不是。但花铃的身世就埋在地下好了,埋得久一点,深一点,最好是直到他们都百年归去的那一天。
……
从面摊出来,两个人都在路边站了会儿,消食。
花铃问回家去吗?唐枕摇头,柳家的事还没完,这会儿正好去看看。花铃又问石像的问题,唐枕跟她解释,原来这尊黑石像的确是被施了妖法,但妖力是有限的,一段时间后就会沉寂消失。
所以现在石像上已经没有了妖气,而花铃拿到手的时候,多半是被残余的妖力影响到了。
她毕竟没有修为,年纪又轻,被妖术迷惑也属常事。
唐枕并不意外,这尊像并不止是柳家有,他在另一个地方也发现了一模一样的。www.chuanyue1.com
花铃咬着牙,心想残余的妖力就这么厉害吗?
那柳清池的老婆在家里摆这个破玩意儿是什么意思?她难道不受妖术的影响?
心中一团团的疑问,让她有点想敲碎手上这个东西看个究竟,唐枕见了提醒道:“不能乱扔,这像虽是死物,但若是被人捡回去,日久年深会吸走人身上的精气,再次出来害人。”
“那柳家夫人怎么没有被害?”
她这问题提得不甚客观,毕竟江婉儿看起来实在不算正常,但花铃刚刚差点跳湖,所以一心认为妖就是要致人死地才算数。
唐枕听了,淡淡答道:“妖跟人一样,也有目的跟手段。”简而言之,不会为了害人而害人。
“可是……”
花铃想了想,她刚才明明差点死掉,这个怪东西摆明了是在欺负她!
“有时也会例外。”唐枕忽然扭头看向她,多说了几句:“比如这种被点了妖术的石像,没有大法力,就会通过人心底的幻像迷惑人。”
就像她刚刚看到唐枕回来一样,他给她买了份甜丝丝的糖。唐枕方才听过花铃的自述,知道那番场面,的确是花铃能幻想出来的。
他倒是大意了,也亏得那头驴通人性。
唐枕心内把驴夸一回。
“原来是这样。”
花铃明白了,抬头捕捉到他眸中深意,不禁面上烧了起来。
想不到她幻想中的师兄居然是那个样子的,要知道唐枕可不会笑得这么放荡……
她无端地陷入了迷惑之中,好似碰到了什么难解的谜题,两条细弯的眉毛都揪到了一起。两人顺着大道往柳家走,路上却迎来了一伙人,看衣服仿佛都是柳府的家丁。
这伙人遇到唐枕,立马围了上去,几乎是想把他架到柳清池面前,然而将将逼近,便听唐枕冷咳了一声。
没法子,只得客客气气地请他上门。
“唐道长,你快些吧,我们大爷正等你呢!”
……
柳家的事果然没完。唐枕和花铃一进正院,便看见了院内的大阵仗,最显眼自然是护着江婉儿的萍姑,也不知柳清池到底发现了什么,竟把自己这位深居简出的夫人给“请”了出来。请得不太客气,连凳子也没给一只,此刻江婉儿跌坐地上,单薄的肩背不自觉发抖,整个人垂着头颅,几乎是如同被审讯的囚犯一般。
“大爷,你可不能误会夫人啊,你知道的,她心地善良,怎么会陷害别人呢!”
萍姑这回真哭了,挺着胸膛道:“梦姑娘的事跟我们无关,我、我向大爷发誓,若是萍姑有半句虚言,老天让萍姑不得好死——!”
如此毒誓发出,府中其余人也都震惊了,看到平素最是柔弱的夫人被这么对待,顿时生出同样悲凉之感。一时之间,常在内院走动的丫鬟姑娘们竟是齐齐下跪,言语之间,都在为江婉儿叫苦。
“大爷不能冤枉夫人啊!!”
“夫人是无辜的!”
身为柳家之主的柳清池望着这一幕,俊脸涨红,眼神发恨,几乎是想把他们全都轰出去。
恰此时唐枕和花铃被人引着走到院中。
若是以前,以柳清池的脾性,看见一个道人带着个漂亮小姑娘,多半会打趣打趣,可今天他心情差到了极致,压根也没注意花铃的存在,只向唐枕道:“唐道长,你来得正好!”
柳清池只有一个要求,让唐枕帮他“确认”江婉儿屋中是不是有什么邪物。
说来这柳清池也不算笨蛋,他之前请过几个法师,言语之间都提点过,说连梦心的失踪跟邪物有关,柳清池当时就想,什么邪物呢,如果是外来的,那自然很难找,可如果是家里的,那就只有一个人有动机。
“看来柳公子怀疑的对象是尊夫人?”
唐枕沉吟说着,他也不卖关子,当下就点破到:“不错,这件事的确跟尊夫人有关。”
此言出口,府内上下大惊,不顾主人在场,竟是窃窃私语起来。
柳清池怒喝一声,发起好大的脾气,四下终于安静,他沉着脸叫人端来椅子,请有一观这对师兄师妹落座,这会子他终于注意到花铃,见这小姑娘蛮水灵漂亮,心内不禁纳罕,暗道这姓唐的忒也过分,居然老牛吃嫩草,比他都要风流!
念头虽起,可他心事重重,实在也没那个心情吐槽。
只顺口赞了句唐道长有福气。
唐枕声音一顿,看向旁边的花铃,回道:“这位是我师妹,方才她已经来过柳府了。”
花铃举起手里的黑石像,这石像比她的手掌大,约莫和唐枕的手差不多长,质地粗硬,仿佛是用土石烧制而成,外形为女,可做工粗糙,不像菩萨也不似佛陀。简而言之,以江婉儿的身份,收藏这样一尊像,着实是让人想不通。
“这是在她房间里发现的。”花铃声音脆嫩,透着股孩子气的理所应当。
她讲话素来有点没大没小,此刻到了柳家也是一样,劈里啪啦地只说了一通,归结起来就是这石像上有妖术,差点都把她给害了。
萍姑在旁边听着,满脸的讶异,又想反驳又想质问,最后嚎了声说我压根没见过这丫头,她怎么能进夫人的房间,她这是在诬陷啊……!
花铃闻言,忍不住冲柳清池眨了眨眼睛:“我可没有诬陷,柳公子,你白天摔了一跤,我就在旁边看着呢。”
道门中人,有些奇门之术傍身也是常事,柳清池听了倒不动气。唐枕却是轻咳了两声,示意花铃不要细说。这次贸然进门,本就不太合规矩,话说得太多,有时也会落人口实。
“反正我没说假话,你还是问问你夫人吧!”
花铃将石像递给下人,那下人又将之送到江婉儿面前,仿佛是让她确认。
他们说话的时候,这位柳夫人始终不出声,此刻被点明到这样的地步,她终于是抬起了头,完全失去色彩的面孔暴露在众人面前,凄惶而悲伤,她默默看向那尊石像,一行清泪从眼角滑出。
“师兄,她是妖怪吗?”花铃扭头问唐枕,她没修行过,着实看不出来江婉儿的真实面目。
唐枕轻轻摇头。
居然不是?
花铃奇怪了,那柳清池身上怎么会有妖气呢?
“师兄,中了妖毒会怎么样?”她又问。唐枕目光转向柳清池,淡声道:“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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