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诗是个重承诺的人,言出必行则有信。
但她不确定折羽的选择。
唯独在裴元宪身上,她不确定。
也许,那是一生的宿敌啊!
无论香积寺的看法,还是同衾蛊的影响,百草诗通通不在乎,她满心满眼在乎的,唯有折羽的态度。
他能同意吗?
想到这儿,她长舒了一口气,“给我一点时间,一天,我要回去想一想。”
她已决定,将此事告知折羽。
这是夫妻之间的信任。
裴行之灌了一大口茶,“姑娘,倘若你相公不同意,你还会去而复返吗?”
百草诗:“……”
“二叔,二叔醒了,你们快去看看。”
跑过来的是裴兰之,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几个人重新回到了裴元宪的房间。
人群之中,裴元宪第一眼看到了百草诗,他的眼眸亮了一瞬,嘴角艰难扯起一个向上的弧度,千言万语,化作三个字,“你,来了。”
百草诗款款走过去,凝视着他。
一瞬,又似很长。
裴元宪露在被子外的手指动了动,向着裴行之道:“生死有命,你们,不要逼她。”
他岂会不知,百草诗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知道,子侄们的意愿,也知道这件事对于百草诗有多难。
裴元宪缓缓地转过身,背对着百草诗,又吐出三个字,“你,走吧。”
骄傲如裴元宪,宁肯死,不会让他最心爱的女人,看到他这副模样,也不想逼她委屈了自己的心。
百草诗没动,欢颜看了眼二之,几个人齐刷刷退出房间,给了二人独处的空间。
百草诗已经站在了裴元宪床前,影子投在了他身上。
“裴元宪,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她的语速很慢,她在平复自己的情绪,“你可曾下过令,诛杀折羽?”
裴元宪便又转回了身,深深看向百草诗,她隐忍的眸,她克制的心,以及挣扎和痛苦。
“是。”裴元宪供认不讳,回答斩钉截铁,“在宛州,私盐事件之后。”
百草诗还记得,那次暗杀雷声大雨点小,不知怎的就戛然而止了,当时她还自嘲地想,难不成始作俑者良心发现?
裴元宪却好似会读心一样,“因为,你在。”
没头没尾的四个字,百草诗听懂了。裴元宪暗杀对象是折羽,因为百草诗在,他们放弃了。
在折羽的一生中,有两次最为凶险,也就是被赤血老祖追杀的两次。这才是百草诗最关心的答案。
唯有裴元宪与此事无关,她才会放下芥蒂去救他。
百草诗别过头去,抹了一下眼睛,一切情绪全部隐藏。她拉过椅子,坐下,“把手伸出来。”
裴元宪愕然。
这平平淡淡的五个字,代表了他将从鬼门关归来。他相信百草诗的实力。
在过往的人生中,百草诗与赤血老祖打过几次交道,她通过折羽的伤,了解赤血老祖的狠。裴元宪的伤更重,但本质是一样的。这也是百草诗的底气所在。
“我应了。”百草诗站起身来。现在她所需的,是器、是药、是针。床畔方桌上,摆着上好的笔墨。她拿起笔来,鬼画符。
裴元宪却不见欢喜,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知道,此事之后,此一治,将斩断他与百草诗种种过往。他要将这一幕印在脑海。“诗诗,再相见时……”
“桥归桥,路归路,我执剑的手不会软。”
等到写完,百草诗拿着纸,吹了口气,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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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的欢颜、裴行之、裴兰之、三七都守在门外,见到门开了,一窝蜂涌上来。
“姑娘,怎么样?”
百草诗扫了一眼,没见到小重楼。“可以治,但——”
她话锋一转,几个人的心,瞬间都提到了嗓子眼,最怕附加条件了。
百草诗用手指弹了一下纸张,“你们要按照单子,自备草药和器具。另外,今天是我弟弟大婚……”
裴行之抢答,“大礼我已备好,马上就送过去。”
生怕百草诗会反悔似的。
百草诗白了他一眼,“治疗时间不会很短,我需要的车夫,替我回去一趟,去向我父母、我相公报一声平安,不必担心。”
这是很正常的要求。
但发生在敌对的双方之间,裴行之保不得百草诗的相公,会不会发难。而他二叔,经不起任何折腾。“姑娘,您的车夫在喝茶……”
鬼话连篇。
百草诗怎么会相信,裴行之真的请车夫喝茶,估摸着以人多欺负人少,看着呢。
“裴大公子,我既然答应断无反悔的道理,你这样扣着我的人,算怎么回事?”
裴行之还待说什么,欢颜拉了下他,“可以,就依诗诗妹妹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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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烂花架之下,夏衡犹在酣睡,而徐若然不知所踪。
折羽负着手,向着刚刚还兴师问罪的徐瑾道:“将门无弱女,世子不如回王府瞧瞧,说不得另妹已经回去了呢。”
徐瑾袖子一甩,人走了。
赢哲礼和赢哲风悻悻,各回各府。
折羽凝眉,迅速回了南苑王府,进了一间安静的屋子。
屋子中间,徐若然已换上了百草诗的衣服,眼眸不再那么红,头发犹在滴水,但神智已恢复了八分。
她的身边站着大重楼。是折羽吩咐他,暗中照看徐若然的。
“这次还要多谢太常寺卿相助了。我没有想到,有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打我徐家的主意。”
朝中唯一的异姓王,又掌着兵权,自然无数人眼红。
折羽吩咐人,将装红曲的瓶子交到徐若然手中。“我夫人虽然也酿红曲酒,与这味道却是不同,而且这酒中下了脏东西,纵使酒水掉光,残渣还在。我相信,徐小姐可以查到是谁要害你。”Μ.chuanyue1.℃ōM
红曲酒,是公主吩咐府中人端上来的。这么说,南苑王府有他们的眼线?
只是有一点,徐若然仍存疑。“我与公主无怨,她为什么这么做?”
提起公主,大重楼捏了捏手指,幽幽道:“公主也是既得利益者啊,说不得和哪位王爷站在一条船上。徐小姐的婚事,关系到朝中势力的变化。其实你不妨想想,假如那件事情发生了,谁受益最大,那么谁就是幕后主谋。”
出席宴会的两个王,礼王和锋王。
锋王向焱武帝提请愿娶她,那么他应该不会想给自己戴绿帽子;而礼王,他之前主张将徐若然赐婚给容敬候府的容肃。
他礼王没资格娶得人,其他皇子也不能娶。
至于为什么选夏衡,徐若然知道,这两年夏英备受焱武帝重视,封侯拜爵只是时间问题。
那这说明了一件事,夏英不是他的阵营,索性拉下水。
想到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徐若然后背发凉。
“我很好奇,太常寺卿你又是哪个阵营的呢?”
折羽笑笑,“我,一介孤臣,不在任一阵营。只不过事情发生在府上,我只是想独善其身而已。”穿书吧
岂止独善其身,此举势必交好镇北王。
徐若然理了理头发,“时间不早,我该走了。”走出几步,她又回头,“太常寺卿的府上,未必干净,趁着今日之事,整肃一下未尝不可。”
诚然,那些人敢在光天化日王府里动手,势必有人里应外合。
折羽也是存了心,拔出内奸,将栩王府巩固成一个铁桶。
“徐小姐所言极是。”
那些误以为徐若然只是一朵小白花的人,势必都将栽一个大大的跟头。
待到徐小姐走后,大重楼自嘲道:“想不到咱们这位公主,为了他竟然做到了这份上。”
折羽向着门外走,回头,“铲除内奸,他的人归你了,给我好好磨一磨。”
大重楼大喜,要知道那人手下都是好兵呢!
折羽辞别了老丈人和丈母娘,匆匆回栩王府。刚刚他的眼皮狂跳,总感觉又不好的事发生。
果然,王府中,百草诗和三七都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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