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男人低沉压抑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不是李杨回话。看来李杨不在啊。
“开！门！”虞千荧一字一顿地说道。
沉默。虞千荧也不急着催他，只是等着。刚刚还能抑制住的火气又慢慢越蹿越高。
将近等了一分钟，才有轮椅轧过老旧木地板的轱辘声传出。
该来的还是得来的。姬承惑抿了抿薄唇。
咔哒一声。门开了。
虞千荧径直走了进去，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等到姬承惑关了门，摇着轮椅到她面前停下，她才掀起眼皮，一双眼如古井般毫无波澜地盯着姬承惑。
这么多年来，小时候在一旁看着她穿个大裤衩，蹬双大凉拖，在大院里玩泥巴、找人打架的小哥哥，已经褪去了稚嫩，换上了最令她亲近的军人气质。一对剑眉横亘饱满的眉骨；摘下帽子和口罩之后，高挺的山根鼻梁撑起整张脸的阳刚硬朗，两瓣薄唇又与传闻中“希尔”的无情与不阿相称；一双桃花眼中闪着细碎的光，又毫不违和地柔化了面部的线条。
铁血柔情。
而现在，雄鹰折翅，天之骄子陨落——他被生生禁锢在这轮椅上了！
她的小哥哥被缚住了。
“都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啊？”虞千荧哑嗓子开了口。
姬承惑低着头，没说话，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
“回国之后为什么不再去进一步治疗？你们家里人的身份不方便出面，你还可以来找我啊。我是医生啊，你知不知道？混了这么久，我在圈子里总归有点人脉的吧？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找我师父帮忙啊！你为什么就是没想着来找我？要不是这次刚好我爸有事，我妈回京城了，我哥在干正事，我弟在上学，所以我爸他让你帮忙接我，你是不是都没打算来找我，没打算告诉我？”m.chuanyue1.com
虞千荧一张口，实在忍不住了，一连串的质问如炮轰一般如珠吐。两年后再次见到他的喜悦早就被冲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姬承惑知道，他当初确实是刻意回避，没让虞千荧知道。甚至连整个军部，都极少有人知道他已经废了的这件事，他们只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出任务了，有人猜，他是不是打算退役，换一种日子过过了。
过了一会儿，虞千荧再次开口：“算了，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这次外派我就该早点回来的。这么久了，是我该多跟你联系的，是我该多问问我爸你的情况的，我……”
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心疼，有多内疚吗？我比谁都希望你每一次都能平安归来，继续呆在自己热爱的军营，功勋累累，载誉满身。
虞千荧低下头，憋了憋眼里的泪意，再抬头，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直直地注视着姬承惑。
“姬承惑，我虞千荧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听到虞千荧都叫上自己的大名了，姬承惑的心狠狠一跳。抬头望着眼前自己朝思暮想十多年的人儿微红的眼圈，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了抚她的眼角，指腹真实地沾染上她的湿意。姬承惑的心再也无法保持毫无波澜了，转而疯狂地在胸腔中跳动。这一刻，他才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女孩心中原来这么的重要。实现儿时起对她的奢望的机会，就这么切实地近在咫尺。需要的，仅仅是他微抬手臂，轻轻触碰。www.chuanyue1.com
你虞千荧，是我整个黑色童年中唯一的亮色，是第一个这么天真又真诚的对待我的人，是我年少时的满目欢喜，是让我一直坚持活下去的信念，是我贪心的奢望，是我不忍触碰的存在。
姬承惑差点没按捺住脑中的冲动，不过在最后一刹，理智回笼。
姬承惑心中苦涩。他配吗？
他不配。
小时候那肮脏的自己连站在一旁看着大小姐玩闹都觉得是对她的亵渎。更何况如今的他都几近一个废人了。他怎么敢的呀。想到这，刚才的那些狂喜瞬间荡然无存，心绪陡然直落。
姬承惑知道她还在等他的答案。大概也必须做个了断了吧。他绝不允许自己残破的身体拖累她。
姬承惑喑哑着嗓子开口：“鱼儿，是我配不上像你这般的美好。”我怕，我的光被我弄脏了。佳人如你，终究是我高攀了。至少能够遇见你，已经是我莫大的福气了。我也明白，人终究不能太贪心。要是可能也足够幸运的话，就让我，还是以小时候你的小哥哥的形象存留在你的印象中吧。
便，轻轻地藏起眼中积蓄了十余年的情意。
良禽择木而栖，何况你是其中最耀眼的凰。而且却不是与你相配的凤，我不该自私地让你进入我黑暗的生活。我放你，去挑选那梧桐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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