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雅古做向导,在幽谷盆地内的行程自然轻松许多,至少哪些果实勿碰,哪些鱼虫可食,不需要多费思量。路上遇见的幽谷兽类处处有意躲避着这伙人。数百年里,雅古已将自己的印记刻入幽谷盆地的生存规则中,“见到他绕着走”是幽谷动物们必须掌握的一项非常实用的技巧。夶风小说
雅古与巴瑞安一人一葫酒,加上白瞳的组合行走在前方,不知在相谈着什么,时不时会冒出雅古特别的笑声。
本来话最多的两人却异常安静。
珞迦本能地对前方的至高星有种说不上来的排斥,他宁可与后辈们走在后面。
米娅抑郁的心中黯然满塞。她细细回想,一路来除了蛮横啰嗦,平添麻烦,正经事从未帮上过忙,自己就是那最无能的存在。现在还像个废人般躺着,需要修安和瑞娃的轮番照顾,一无是处的难受让她数回悄然泪咽。从未有过的懊悔打磨着米娅的心智,她后悔当初的任性妄为,后悔没听从父亲的安排,好好待在欧城。外面的世界再不可思议,她也不愿意像这般模样成为别人的累赘。
修安悉心都看在眼里,无奈涉世不深的他不懂该何开解米娅,眸中的在意被沉默掩藏。
……
寻找龙涎果的行程中,他们渡过广阔的紫晶石湖。此刻挂在白瞳鞍座上的紫晶冥石剑,正是雅古用湖中的水晶精粹魔炼而成的。与幽光晦暗的剑柄和剑身不同,剑柄两侧各镶嵌着一方重环灵玉,皎润剔透,内有无数星光绕动,包藏着不可思议的能量。
白瞳在前方的天空中高高地盘旋,不时用不安的低吼催促着队伍,着急的模样引得雅古大笑不已。“真是本事不大,脾气不小。”一天多的相处,雅古的语言表达能力恢复极快,讲起故事来也顺畅许多,“它不喜欢这湖是有充足理由的。”
【白瞳生来双瞳蒙蒙,苍白浑浊,视力存在严重缺陷,因而遭巨龙族遗弃,孤零零在荒谷等待死亡。所谓缘分天定,恰巧被雅古遇见。若是从前,绝不干涉优胜劣汰自然法则的雅古,不要谈什么救助,指不定还会把小白瞳给烤了来吃。盆地百多年流放的孤独使雅古悄然地改变着,一时间的温柔让他自此有了一位龙族伙伴。之后,虽未能医好白瞳的视力,却也培养出它足以独立生存的能力。雅古在紫晶石湖炼制武器的日子,正值白瞳的幼年时期,视力不好偏又顽劣,在光眩目迷的石湖中没少被锋利的水晶擦伤刺痛,落下的恐惧阴影至今不能消除。】
渡过紫晶石湖又行有半日,夕阳已落,众人来到一片多湖平原,大大小小的凹陷湖星落棋布。
“怎样?”雅古突然从拍向珞迦的后背。
珞迦倒不是被吓到,真是不明白问话中带着什么含义,一张贫嘴半张,眼神飘忽躲避,不知何言以对。
“呵呵!看看,景色不错吧。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吧。”雅古带着大家在湖间找到一块较大的空地,升起两处篝火。自己和巴瑞安对着一处篝火豪饮相聊,把另外一处留给其他人烧烤食物。
“又是个酒鬼。”米娅看着不远处的篝火,开口说出两天来的第一句话。能说话表明米娅寂灭的心智正在恢复,修安悬着的心也轻松下来。
“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总感觉雅古的眼神古怪,问话也莫名其妙,珞迦的好奇心早已爆膨,找到机会便向瑞娃探问所以。
无奈乎瑞娃知之不多,又得由熟知魔森历史的修安代为讲述雅古的事迹。
【那个时代,正是魔森最辉煌的时代,在多位至高星的照耀下,不断膨胀的魔源力量即将要突破魔森长廊的束缚。
雅古卓绝的天分令他自小即招惹来各种嫉妒。看出各种敌意端倪的导师,有意压制着他的锋芒,直到满百岁才允许他挑战至高试炼。毫无悬念,他顺利通过。无法荣膺最年轻的至高星,雅古并不在乎。按照惯例,至高星本应该担负起培育和引领族人的责任,但雅古拒绝掉所有请求,即便是导师相劝也不给面子。他认为魔灵短短数百年的寿命,根本连自身追求真义的时间都不够,哪还有时间去教导他人。于是,在其他八位至高星各自培养起庞大的派系群体后,雅古依旧孑然一身。处处遭遇冷落的他,选择离族云游。
在雅古销声匿迹的几十年里,其余八位至高星合力打破了空间法则,制造出可以远距离跨越的“光之门”。管理北域也因此变得极为便利。魔源族人的自豪感前所未有地高涨,他们仿佛看见了永恒雕像连接起所有大地的宏伟景象。
此时归来的雅古亦受到族人们的欢迎,愿与他共同分享荣耀。没人能想到,雅古带回的另一样极致奥义—“永生”,将会一切改变。
雅古带回的永生之术徒具雏形,同样需要至高星们的合作才可完成。与可共享的“光之门”不同,完成后只有一人可以获取的“永生”到底会导致什么?一场在荒古巨榕召开的顶上密会后,三位否定“永恒族长”提议的至高星带着派系族人移居北域,不再过问是非。雅古与另五位至高星开始着手制造“永生水”。
随着每一阶段的注能,“永生水”的完成度越来越高,魔森的氛围却越发不对,几大派系群体间谋夺“永恒族长”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
就在仅差一次注能即可完成前,魔森的混乱已经严重影响到正常的生产生活。至高星们顾虑到全族安定,决意将制造“永生水”的行动搁置,可惜混乱并未停止。在幕后黑手的操控下,永恒雕像遭到破坏、数名长老莫名被害、至高星堕落等等一系列的可怕事件相继发生,最终导致了魔森前所未有的全族纷争——史称“六星祸变”!
因注能制造“永生水”而力量大损的至高星们无力回天。斗争从不同派系之间反向扩散至各个派系内部,事态恶化不止。
最终五位至高星悉数陨落,雅古也遭到囚禁。族人给雅古安上祸星之罪,等待另三位至高星从北域归来进行审判。在囚牢冥想的雅古,终是想通三位离开的至高星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他藏起满腔愤怒,假意与肇事者们妥协,为其完成“永生水”的最后注能。然后,利用注能的机会,他当众喝掉“永生水”后逃脱。不久后,恢复力量的雅古潜入北域,以一敌三将真正堕落的至高星消灭,并且盗去了“光之门”。
永逐之罚,成为雅古在起源史里最后的注脚。
损伤惨重的魔源族从此一蹶不振,走向没落,曾经的辉煌蓝图尽皆化为泡影。】
“哦,原来是这么记载的。倒也差不多,算是个比较顺结局。”不知何时已坐在米娅身边一道听故事的雅古突然发话,差点没把米娅吓得从躺椅上滚翻下来,看看那厢的巴瑞安,似已躺下休息。
离开魔森的土地,便无法召唤出起源史,今天总算有人解除了雅古心头的一点小疑惑。诚然,修安所述皆是事实,却仍无法勾勒出真相的轮廓。雅古向后一仰,双手撑住地面,在夜风中深深呼吸,眺向星空。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们的时代早已结束,如那漫天星光,皆属过去的影像,后人们能从中获得教训和启发,已是足够。比起动乱中无辜枉死的芸芸族人,自己不仅活得好好的,还能在起源史里留下记载,实属幸运之至。
“喂!年轻人,问一件事。”雅古打听起自己导师的结局。
瑞娃全不知情的摇头和修安清楚明晰的答复,两样事情同样令他气恼,气的是本族人的不争气,恼的是外族人的多知事。
修安告诉雅古,他的导师在“六星祸变”后,曾经带族人来幽谷盆地寻过他。雅古心底也藏着此事,是自己不愿再见,故意躲避。逝世后的导师,按其遗愿在墓志铭上刻着:物变时迁,生命真义永驻于心。
“切不可贪恋无限的力量,而漠视生命的真义。”雅古心中默念着导师的训诫,久久难以平复,导师至死都记挂着自己,才留下这墓志铭,显然是期盼着雅古能在某天回返后亲眼得见。无奈承担起永逐之罚,自己怎能轻易破坏戒律,回归故里呢。
“前辈,只是我不明白,永逐是至高星才有权做出的裁决。那么重大的判罚,居然没有详实记载,只有寥寥的传言?”修安问着问着,瞥见雅古的怒色,语气渐渐变弱,“何况,当时那段真空期,您该是唯一的至高星吧。”
“我哪知道!就当是我自己放逐了自己吧。”雅古狠狠地说完,淡淡看向又在对镜端详的瑞娃,一多天里,他多次注意到这个族人后辈有着喜照镜子的怪癖,转而向她问道,“嘿!看什么呢?”
瑞娃赶紧收灭镜子,心虚地回应道:“没、没什么。”
“我看也是。自家历史还没外人清楚,脸都没了,能照得出什么呀。”
瑞娃瞬间觉得面孔好似挨了顿耳光般灼烧发烫,万没想到恢复语言能力的先尊损起人来毫无情面,只盼在篝火微晃的昏暗夜色中,别人看不清她的窘态。
“跟我来!”
瑞娃忐忑地跟着雅古来到不远处的另一片湖面前。
“看好!”话毕,雅古后撤一步,前推的双手间吸进亿点星光,不消半刻,嘭!嘭!嘭!嘭!……整排长短各异的硕大晶石棱柱凭空生出,聚压成型,如一面巨大的弧形镜墙悬于雅古面前。【穿】
【书】
【吧】
“万华棱镜!”
镜墙内无数星点聚焦汇能,随即向前方爆射出一道幻彩光束,伴着轰然巨响,两瓣巨大水翼于湖面击中点往左右猛然展开,须臾扇落。激流回涌,半个湖已被瞬间蒸发殆尽。
“解放能力,先从解放自己开始吧。想想是什么在束缚你自己,好好练习吧。”雅古摸了摸瑞娃的头,认真且语重心长。
瑞娃怔怔地看着渐渐消失的镜墙,问道:“难道,您也是镜灵?”
雅古眉头一皱,不予答复。
瑞娃说完便意识到问题的愚蠢,至高星们皆天赋异禀,何况是突破时间枷锁的雅古,完全不受限制,学习法术根本不必斟酌选择,还能比任何人行得更远。
想起大族母的任务,顶着失言的窘迫压力,瑞娃也必须抓住独处的机会,她细声说道:“先尊,大族母希望您能回去。”
雅古从瑞娃目光虚晃的眼眸中,已然洞悉一切:“他们要的是两大极奥吧。”
“不……”
“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雅古并不想听任何解释,没等瑞娃多说出一个字,就挥手将其打断。
瑞娃无以作答,呆呆立于原地,此问题远远超越了她的能力。
“最后说一次,以后再先什么尊的,没人睬你。”雅古说完,撇下瑞娃闪回至白瞳身边。
如此动静自然引发了巴瑞安的注意。
“醒了?再喝一壶吧。”雅古顺手拿起白瞳鞍座上挂着的两个葫芦。
米娅数数快速减少的葫芦,心中一乐。她抬头望向宏美的星空,倾听着周围的一切渐渐安静下来。
此刻,多湖平原无数湖泊倒映出的另一片星空,同样繁密无垠。西行众人在星星点点的闪烁中,显得如此微小黯然,甚至难以被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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