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纾说得对,独孤律之所以能成为纪王,只是因为他是先皇的小儿子,当今天子的亲弟弟,并未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功绩。比起为了保家卫国而牺牲的夏侯氏儿郎,他完全没有资格把自己放得那么高。
独孤律被怼的无言以对,只好骂道:“你强词夺理!”
“我有没有强词夺理,你自己不清楚吗?”夏侯纾轻蔑一笑,“纪王指责我三堂兄的时候,可不是趾高气昂的吗?怎么到了自己就不能说了?”
夏侯纯觉得今天这一家子兄弟姐妹都疯了,一个个都不要命了似的,拼命地作死。她只得赶紧拉了拉堂妹,示意她别再说了。
夏侯纾哪里肯听,继续说:“纪王不过是仗着献帝赐予的身份罢了!”
独孤律气得直跺脚。
姚贵妃睥睨着眼前的几个年轻人,她也觉得这些人简直无法无天,胆敢挑战天家威仪,她立马向旁边的两个老嬷嬷挥了挥手,吩咐道:“来人,把这个胆敢非议纪王的夏侯氏拉下去!”
夏侯纯吓了一跳,赶紧将妹妹护在身后,央求道:“贵妃娘娘息怒,小妹她口无遮拦,冲撞了纪王爷,还望陛下和娘娘念在她年幼无知,饶了她这一回!”
“年幼无知?”姚贵妃冷笑,“本宫看她说得头头是道,知道的可不少呢!你们越国公府的人还真是一个更比一个让本宫惊讶呢!”
“娘娘……”
夏侯纯还想继续求情,夏侯纾却制止了她,满脸不屑地说:“她本来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二姐姐何必求她?”
夏侯纯绝望地转头看着她,恨不得自己会遁地术,拉着她赶紧逃了。
眼看两个老嬷嬷就要过来抓人,夏侯纾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睛望着独孤彻,突然说:“陛下,臣女听闻你是个明君,行事果决,可为何今晚你却迟迟不肯做决断?”
众人都未料到夏侯纾居然敢自己站起来,还敢当众质问天子,纷纷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姚贵妃立刻尖叫道:“赶紧给我捂了她的嘴!”
两个嬷嬷立刻冲到夏侯纾旁边,一人一边将她拉住,企图要来捂她的嘴。奈何夏侯纾是习武之人,直接用力一推,再往中间一拉,两个嬷嬷便撞在了一起,纷纷捂着自己的额头惨叫一声。
“反了反了!”姚贵妃再次大叫起来。她协理后宫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受了惩罚还敢反抗,甚至伤人的人。
“够了!”独孤彻突然大声呵斥道,“到此为止吧!”
姚贵妃以为独孤彻是在呵斥夏侯纾,底气越发足了,继续指挥着两个嬷嬷去抓她。然后独孤彻却说:“贵妃,够了!”
“陛下?”姚贵妃不可思议的看着独孤彻,“你为何……”
你为何要护着她?
后面半句话,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只是怒气冲冲地看着夏侯纾。
独孤彻将姚贵妃的惊愕看在眼里,慢条斯理道:“夏侯三姑娘初次参加围猎,不懂宫中规矩也很正常,贵妃贵为四妃之首,又协理六宫多年,大可好好教导,以德服人,何必动怒?”
如果前面她对独孤彻的态度还有什么误解,那么这一刻,她全明白了。独孤彻不光要护着夏侯纾,还要当众扫她这个贵妃的面子。
一直看好戏的宇文恪也彻底觉悟了,并且开始怀疑起独孤彻与夏侯纾的关系来。在认识夏侯纾之前,他从未关注过她,只听说越国公有个女儿,只是从小就是养在外面,回京后也很少在各家走动。这些年,他参加过无数次宫中的宴会,从来没有听说宣和郡主带着女儿进宫过,所以独孤彻不肯定是在宫宴上见过夏侯纾。至于越国公府,独孤彻也没有亲自驾临过,更不可能在越国公府见过她。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独孤彻在其他地方曾见过夏侯纾,所以今晚才会一反常态的推脱,对越国公府及其姻亲家的儿女们做出来的事毫无底线的容忍。
那么,独孤彻在哪里见过夏侯纾呢?
宇文恪暗暗斟酌着,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派人去打听打听。
独孤彻见众人都因为太过惊讶而忘了言语,趁机道:“看在越国公的面子上,朕不予追究,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不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夏侯三姑娘说话做事我行我素、随心所欲,有失体统,不得不罚。”他似乎很认真的想了想,又道,“那便罚她在别院里闭门思过,直到围猎结束返京,接下来几日就不必再出来了。”ωWW.chuanyue1.coΜ
众人都有些傻眼,都闹成这样了就只是闭门思过?
姚贵妃立马就不同意了,马上反驳道:“陛下说要臣妾以德服人,臣妾不从辩驳,可陛下如果只是罚她闭门思过,她又如何能懂得以德服人几个字的意思?不如把她交给臣妾,臣妾一定好好教导她。”
独孤彻眼神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正色道:“贵妃协理六宫多年,你的能力朕自然是相信的,但夏侯三姑娘并非宫中之人,还是交给越国公和宣和郡主管教比较合适。你说呢?”
没等姚贵妃再次反驳,独孤彻又看向了独孤律,慢条不紊道:“五皇弟,你既然也说卢姑娘是朕的半个妹妹,那么卢姑娘的事,朕姑且替她做一回主。若是夏侯翓真有意聘娶卢姑娘,那便由夏侯氏自行前往卢家提亲。若是卢家也同意,朕也乐于做个顺水人情,给他们赐婚。但若夏侯翓没有这个胆识,或者卢姑娘反悔了,朕也会护着自家妹子的。”
独孤律觉得卢映雪一定是被夏侯翓灌了什么迷魂汤才会神志不清的做出这样有损名声的事情来,所以多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会醒悟的,所以他十分赞同独孤彻的说法,立马拱手道:“还是皇兄英明,臣弟多谢皇兄!”
独孤彻点点头,又看向夏侯翓和卢映雪,沉声问道:“你们二人可还有何异议?”
夏侯翓和卢映雪如蒙大恩,赶紧磕头齐呼:“谢陛下成全!”
独孤彻嘴角弯弯,这才看向仍然板着脸的夏侯纾,问道:“夏侯三姑娘,朕如此决断,你可还满意?”
夏侯纾自然是满意的,只是她想不通为什么独孤彻会这般容忍。她以为有姚贵妃和宇文恪在一旁的煽风点火,他们今晚一个也跑不掉了,所以才硬着头皮与他们争辩,没想到看似漫不经心的独孤彻居然全然不顾姚贵妃的脸色,当众饶了他们一众人,甚至还假意询问每一个人的意见。
夏侯纯见她又在发呆,一边拉了拉她的裙摆,一边替她回答道:“谢陛下开恩!”
夏侯纾回过神来,赶紧也顺坡下驴。
独孤彻见大家都没有再说什么,便让人带独孤律去看大夫。独孤律顺势把磕破了额头的卢映雪也带走了。
随后独孤彻又叮嘱了几句,便带着姚贵妃和一众随从走了。满是桂花香味的花园里顿时只剩下夏侯氏三兄妹和宇文恪。
夏侯翓在卢映雪被独孤律带走后就一副丢魂失魄的样子,傻傻的跪坐在地上。两个妹妹以为他吓傻了,赶紧过去扶他。
“三公子没事吧?”宇文恪也露出一脸的关切。
夏侯纾瞪了宇文恪一眼,冷声嘲讽道:“宇文世子的热闹还没看够吗?”
宇文恪愣了愣,随即换上了满脸的委屈,道:“三姑娘这么说可就寒了我的心了,我实在是担心你们再出点什么事,所以才留下来看着呀!”
夏侯纾最恨他这副矫揉造作的样子,咬牙道:“那你还是别担心我们了,你越操心,我们只会越糟糕!”
宇文恪抿着嘴不说话。
夏侯纯见识过宇文恪的言而无信和厚脸皮,并不希望再与他有任何纠葛,一边扶着兄长,一边劝道:“纾儿,别跟他废话了!我们走吧!”
夏侯纾这回倒是听了姐姐的话,没再跟宇文恪计较。
随后姐妹二人合力将夏侯翓架回了别院。整个途中,夏侯翓都没有跟她们说一句话,就跟被抽走了魂魄一样。
晚些时候,夏侯渊和夏侯翊父子俩带着浑身酒气回了别院,可是一进门,屏退了侍从之后,父子俩都不约而同的变了脸色,然后让人去把另外三兄妹找过来问话。
方才在大殿上,天子身边的大宦官赵俞昆突然找到夏侯渊,说是传天子口谕,让他回去好好管教子女。
夏侯渊一头雾水,心想天子刚刚才在大殿上当众夸赞他的一双儿女,怎么转头又下达了这样的指示?然后他再一回头,发现自己的女儿和两个侄儿侄女都不见了踪影,唯有次子还在交际。他心里顿时有了数,好生谢过赵俞昆后便将次子叫回来商量了一番,继续故作镇定的鱼人把酒言欢,一直熬到散席,父子俩才匆匆赶回来。
夏侯纯是他们几个中唯一没有出过差错,情绪也最稳定的人,所以这个时候自然是由她来交代比较客观。她一五一十将事情的原委都说了一遍,然后兄妹几人都垂着头静静等候着夏侯渊的雷霆之怒。
屋子里静的出奇,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到。夏侯渊默默将前因后果捋了一便之后,摸了摸胡子,忽然道:“陛下果真只让纾儿闭门思过?”
“陛下金口玉言,纯儿绝不敢矫造胡说!”夏侯纯赶紧说。
夏侯渊神色越发凝重,不由得又想起了下午天子突然跟他说的那一番话来。他看了女儿一眼,突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纾儿,今日你三兄和二姐姐都在,你为何还要如此冒头?是之前吃的亏还不够吗?你二姐姐与太尉府的婚事在即,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出去,到时候不光是你的名声受影响,还会连累你二姐姐。”
“对不起,父亲,是我没忍住。”夏侯纾低头道。
“大伯父,纯儿不怕受连累。”夏侯纯忙说,“而且今天的事也并不是纾儿引起的,她只是为了维护自家兄弟姐妹。”说着她看向跪在一旁的夏侯翓,疑惑道,“三哥,你平时也不是个冲动莽撞之人,怎么今日会如此失态?那卢家姑娘是好,可三哥也不能忘了礼仪伦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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