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彻突然微微弯下腰来,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你刚才的话,是在嫌我老吗?”
他的眼睛明亮如雪,暗含笑意,在这春光融融中显得流光溢彩,偏偏语气还带着几分威胁。仿佛只要她敢点头答是,他就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夏侯纾慢慢地也察觉到自己地动作过于暧昧,才会招致独孤彻的以牙还牙,但她又不想承认自己地怯懦和躲闪,赶紧装作听不懂地样子,捂了捂嘴,做出一个更加夸张地表情来,连连否认道:“怎么会呢?陛下正当壮年,春秋鼎盛,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你听不出我刚才是在夸你吗?而且你是天子,天子万万岁,这才哪到哪儿呀!”
独孤彻听到她第一句话后刚刚有所好转的脸色立马又黑了下去,忽然严肃道:“夏侯纾,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男女之间的情趣?”
夏侯纾也收起了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她是不懂呀,也没人教过她。反倒是他,坐拥后宫佳丽无数,环肥燕瘦,性格各异,肯定就懂嘛。
夏侯纾自顾自地生起了闷气来。
独孤彻忽然就被她气鼓鼓的表情逗笑了,双手轻轻抓起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才好言好语道:“抱歉,我说错话了。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懂呢?你只是想跟我开个玩笑罢了。”
谁跟你开玩笑了?
夏侯纾立马瞪向他,可是看到他笑容可掬地跟自己道歉的样子,她突然就觉得自己这样真没意思。他又不是今天才做皇帝,她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他有三宫六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倒也没必要上纲上线。眼瞅着独孤彻亲自给出了台阶,她也就顺势而下,当做无事发生。
独孤彻见她神色缓和,不由得嘴角弯弯。从相识到现在,整整两年了,随着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他最大的体会就是夏侯纾变得越来越柔软,不论是嘴还是心,都向着成熟蜕变。他已经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感兴趣,也忘了自己喜欢她什么,但他知道,他喜欢她善良热血的样子,也喜欢她沉着冷静的样子,还喜欢她莽撞冲动的样子,就连她执着若狂的样子,他也喜欢。总之,她的每一个样子,他都喜欢。穿书吧
夏侯纾光顾着躲避独孤彻的目光,自然就没有注意到他内心的万千感慨。她往栏杆边走了走,然后将目光看向远处,借机转移话题说:“从前这个时候,我也经常跟二哥来百鹤原踏青,今日天气这般好,游人这么多,没准我们还能遇到熟人呢!”
独孤彻若有所思,随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白鹤原上除了悠闲自得漫步的鹤,到处都是情意绵绵的年轻男女,虽然都是他的子民,但是叫得出姓名的人着实没有。
他们在凉亭里看了一会儿,夏侯纾果然看到了熟人,而且还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人。她赶紧招呼独孤彻看,兴奋道:“你看,我二哥和嫂子也在呢!”
云溪也看到了夏侯翊和周缪音夫妇,本想挥手打招呼的,但看了独孤彻一眼,还是忍住了,于是拿眼睛征求夏侯纾的意见。
不期而遇这种事情那么难得,夏侯纾自然是顾不上独孤彻了,赶紧示意云溪过去打招呼,顺便把人带过来,毕竟独孤彻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不能自己过去。
云溪领命,欢天喜地地跑出凉亭,直奔夏侯翊夫妇而去。见到旧主,她简单说明了情况,就把他们夫妇引了过来。
独孤彻看着云溪撒丫子跑过去的样子,又看了看夏侯纾满脸期待和欣喜的神色,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尽管他想让夏侯纾时刻能保持开心快乐,但他希望她是因为自己而发自内心的高兴。不过他到底还是一国之君,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陪着她一起等候夏侯翊夫妇。
夏侯翊夫妇在云溪的引导下进了凉亭,因为是在外面,不方便严明身份,夏侯翊带着妻子简单地向独孤彻行了拱手礼。
独孤彻倒也没有拘谨,反而眼神温和地看着这位年纪比自己小,但做事沉稳冷静且有规划的舅兄,轻轻地颔了颔首。
几人在凉亭里坐下来寒暄着,云溪也很有眼力见的让随行的其他人搬了屏风来挡住行人较多几面,任由着他们闲话家常。
夏侯纾认真地打量着兄嫂,自从进宫之后,她就没什么机会与家人团聚,更别说有时间坐下来闲话家常,所以每一次见面,她都会很热切地观察家人的面容和身形,看看他们是喜是悲,是胖是瘦,以此来判断亲人们是不是一直对她报喜不报忧。不过这次似乎都还好,不论是夏侯翊,还是周缪音,她们基本都已经从喊冤入狱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容光散发,神采奕奕。尤其是周缪音,她似乎还胖了一些,连面庞都变得圆润起来了。
看来真是恩爱让人变胖,连周缪音这么注重仪态的人都变胖了。
夏侯纾自顾自的捂嘴偷笑了一回,再看向周缪音时,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便不顾独孤彻和夏侯翊正在聊着北边战事的看法,故意打岔道:“大好的春光,我们可不想听你们说这些。”说着便走过去拉起了周缪音,撒娇道,“嫂嫂,今日的白鹤原风光无限好,我们还是自己出去走走吧。”
周缪音愣了愣,很快就明白了夏侯纾是有事找自己,虽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跟她一起往亭子外面走了去。
云溪赶紧跟了上去。
独孤彻起初也觉得奇怪,毕竟他们讨论的是北原战事,而北上御敌的统帅正是夏侯渊,夏侯纾作为夏侯渊的亲生女儿,又曾供职于长青门,怎么可能不关心?但是又看到她与周缪音亲亲热热说着话的样子,突然间就明白了。
事实上,独孤彻也觉得与北原这一战打得十分蹊跷。北原王就算是要试探儿子的能力,也不至于纵容战事持续小半年。南祁已经算得上是地大物博,物产丰饶了,尚且疲于支撑北上赤羽军得军费开支,不善农耕的北原又凭什么能够支撑这么久呢?
夏侯翊作为武将之后,在许多边境冲突上向来是主战的,可是这一次,他却建议双方先休战义和。他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因为带兵北上的是自己的父亲,他担心继续打下去会让自己的父亲受苦受难,而是出于大局着想。首先,赤羽军北上已经快小半年了,且有死有伤,这场没有休止的站长早已磨平了他们最初那股子战无不胜的信心和锐气,也助长了他们的思乡思亲之情。继续耗下去,只会让赤羽军感到身心疲惫,从而大大降低士气,于战争不利。其次,北原战场也是夏侯氏一族的心结,夏侯渊再怎么沉着理智,顾全大局,也不可能不受长子陨落异国他乡的影响。而他身为一军主帅,一旦在军务和决策上掺杂了个人情绪,很容易影响整个赤羽军的作战方向,甚至影响到战局和结果。
独孤彻很赞同夏侯翊的看法,可问题是现在北原军并没有要撤退或者议和的意愿,反而跟打游击战似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常常搞得南祁边境的布防军和北上抗敌的赤羽军防不胜防,或者手足无措。一旦南祁先提出休战或者议和,肯定就会让北原以为南祁是怂了,又或者后方出了大问题。那么在谈判桌上,南祁将会失去很多主动权和利益。
夏侯翊也不是没有想过这其中的利弊,但是从长远来讲,确实还是休战比较稳妥。Μ.chuanyue1.℃ōM
两人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独孤彻又说:“因为前阵子的案子,我派出去的人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些线索,宫中似乎有西岳的内应,并且这些年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络。”
夏侯翊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这么大的事,长青门竟然全然不知,甚至连鈡瓒都没有提及过,看来这个西岳内应藏得很深啊。
“此事是长青门的失职,臣一定会禀明恭王,并派人加紧查探,必然会给陛下一个清晰的答复!”夏侯翊说。
“我说这些,也不是在怪你们没有办好差事。”独孤彻摆摆手说,一脸的温和,“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察觉到。不过眼下确实得要长青门出力。”说着他刻意盯着夏侯翊,继续说,“而且这件事,恐怕得你亲自跑一趟涂川。”
涂川是璞王的封地,夏侯翊年前就奉命去过一次,只可惜因为越国公府满门喊冤入狱,他也在半路被捕,暴露了行踪,这才不得不回京处理家务。此番独孤彻又亲自点名让他去,想来并不是临时起意。想到这里,夏侯翊立马拱手道:“臣一定不辱使命!”
说完之后,夏侯翊忍不住看向了凉亭外,两个年轻娇俏的女子不知道说了什么,笑得比整个白鹤原的风光还灿烂。
夏侯翊转头看向独孤彻,方道,“陛下为何不告诉纾儿,今日的偶遇,其实都是陛下的安排?”
独孤彻笑了笑说:“只要她高兴,是不期而遇,还是刻意安排,又有什么区别呢?”
夏侯翊笑着没说话。
而凉亭外的池沼边,夏侯纾得知周缪音果真怀了身孕后,整个人都雀跃起来,吓跑了旁边正在休息的几只白鹤。
“恭喜你们!”夏侯纾由衷地说,然后又有些担心,便叮嘱道,“我听说怀胎十月极为辛苦,日后嫂嫂可得好生休养,少为其他事情费神。二哥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或不足的,你就告诉母亲,让母亲替你撑腰,或者捎信给我,我也站在你这边。”
周缪音羞赧一笑,随后含情脉脉地看向凉亭内,正好与夏侯翊的视线交织在一起。随后她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怅然来,颇有些失落地说:“看样子,夫君他又有事要忙了。”
夏侯纾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劝她放宽心,可是看着凉亭里的两个男人,她突然无从开口。毕竟,关心北苑战事的不知他们,还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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