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宜珠第二日便秘密动身了,随后陈怀济也顺利离开璞王府回到宫里。夏侯纾出宫的事也没有走漏风声,好像从来就不曾发生过一样。夏侯纾乐于接受这样的状态,不管独孤彻知不知道,大家始终保持缄默。
璞王称病为上朝这件事虽然很久了,但是独孤彻一直杜绝消息传到后宫里来,尤其是东边的紫宸宫。因为宋太妃在寿宴上受了惊吓,一直在称病在清修,独孤彻担心她知道了会增添更多麻烦,所以严令服侍的宫人不许多说。但最后还是有不听话的宫人说漏了嘴,恰好让出来溜达的宋太妃听到了。得知璞王病了很久,她顿时哭天抢地闹着要出宫去看望儿子。为此,独孤彻一个头两个大,找了各种借口拒绝接见宋太妃,最后还是尚在养伤的佟皇后出面去找了济和宫的皇太后,这才制止了宋太妃。
独孤彻很感激皇太后的帮忙,派人送了不少补品去济和宫,但是福乐公主依然没有按照惯例去济和宫陪皇太后,而且自从独孤彻下诏让夏侯纾来照顾她后,她似乎真的就将夏侯纾当成亲人了,与佟皇后也不亲密了。
金秋九月,硕果飘香,又到了一年一度前往南苑举行秋弥的日子,但是因为这一年多来发生了太多大事,不论是为姚太后治丧,还是应对北原的战争,亦或是岑州赈灾,都消耗了太多的银钱,导致国库空虚,再加上宫中刚经历过一场刺杀,还伤及了皇后,所以独孤彻下令让纪王主持秋弥,也只带了京中六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子嗣前往南苑。
纪王即将弱冠,不仅身型高大了不少,性格和气质上相对于两年前也稳重了许多,所以把秋弥主持得很好,年轻人也在秋弥盛宴上大展身手,涌现了不少年轻有为的人才。消息传回宫,独孤彻便让人设下宫宴,先是大肆褒奖了一番纪王的主持秋弥有功,为朝廷选拔了人才,然后又表扬了表现特别优异的几个年轻人,并赐予官职留用。
一时间,纪王的声望高涨,超过了在宋太妃寿宴上救驾有功的璞王。
表彰过后,晚宴正式开始,但是由于刚经历过刺杀,大家都胆战心惊,生怕场上突然冲出一个刺客来。就连一向被众大臣视为妖妃的夏侯纾首次正大光明地代替佟皇后出席也没能激起他们的战斗力。
独孤彻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状况,只是依照习俗说了些吉祥话,与众大臣共饮几杯,之后就心不在焉地看了看歌舞。
秋弥的宫宴很快就过去了,大家也渐渐从宋太妃寿宴刺杀的惊恐中恢复过来,除了那些潜伏在暗处的东西,一切都仿佛是那么的平静。
夏侯纾在御花园里与佟皇后不期而遇,静养了快一个多月,她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这才得到太医的允许出来透透风。
佟皇后身着淡青色棉袄半躺在亭子里的特备的软榻上,身上盖着纯白色的狐狸皮。虽然依旧举止优雅,落落大方,但是她眉间的愁绪与失落任多少脂粉都掩盖不了。
夏侯纾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缓步踱进亭子,微微行了礼,道:“皇后娘娘这里风大,你伤势未好,怎么也跑这儿吹风来了?”
“一个人在屋子里躺着闷得慌,出来走走。”佟皇后微笑着抬头看夏侯纾,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去,方便说话。
夏侯纾在她旁边坐下,打量着她的脸色,欣然道:“皇后近来气色好多了,前阵子可是把我们给吓坏了。”
“若不是太医千叮万嘱不能随意走动,我早就出来走走了。你瞧瞧,都错过花期了。”佟皇后说完看向亭子外面满地落花,忧伤又浮上嘴角,无限哀伤地说,“都说花无百日红,瞧着这些落花,甚是伤感。”说着她似乎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合时宜,立马饱含歉意地看向夏侯纾,道,“倒让妹妹笑话了。”
夏侯纾完全不知道佟皇后是在说她自己,还是在告诫她。不过夏侯纾自动忽略了他话里可能含有深意,假装听不明白的样子,盈盈一笑,安慰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皇后又何必为了这些而忧心忡忡?可别为此而伤了凤体。”
佟皇后并不理会夏侯纾的好心安慰,只是继续说:“都说人比花娇,其实人哪能跟花比啊?这花儿今年谢了,明年还能再开,可是人的心一旦淡了,那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夏侯纾明白她在说什么了。她冒着生命危险与宋太妃唱反调,而她爱的那个人却在她的伤势渐渐有所好转后又把她冷在一边。她是在怪独孤彻,红颜未老恩先断,在宫里最是寻常不过了。
人是容易被感染的生物,夏侯纾突然又开始忧心自己来。是不是有一天独孤彻也会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而不再对自己好?
佟皇后似乎已经不想继续跟她说下去了,便说:“转眼又是深秋了,这风也甚是萧索,我伤势未好,就不多作陪了。妹妹你自个儿逛吧。”
说完她唤了霜降过来扶她,命人收拾东西回宫。
夏侯纾愣愣的立在原地,待她回过神来,她们已经走远了。
云溪慌忙过来扶夏侯纾,小声说:“姑娘可别因为皇后一句话就胡思乱想,陛下待姑娘跟她们不一样。”
夏侯纾却听不进去,随后放开她的手蹲下去,将那些落花一片一片的捡起来,用宽大的袖子将其拖住。
不知过了多久,下起了小雨。这入了秋的雨,淅淅沥沥,没有春雨的缠绵,却是彻骨的凉。
夏侯纾拒绝云溪命人去取伞,兜着满袖的残花往明台殿的方向跑去。【穿】
【书】
【吧】
独孤彻原本是在午休的,却被突然被推开的门声惊醒,接着就看到夏侯纾带着外面的寒凉闯了进来。他愣了一会儿,才看清楚夏侯纾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连忙坐起身来,也顾不上披件外裳,赶紧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似乎这样就能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
“你怎么淋成这个样子?发生什么事了?”独孤彻一边关切地问她,一边叫了等候在外面的宫女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服。
夏侯纾没有回答他,只是含着泪水深深地看着他。
独孤彻皱了皱眉头,抬起夏侯纾的手哈气,尽可能地给她温暖。夏侯纾藏在袖子里的花瓣因为这个动作全都撒了出来,带着水珠一片一片地铺在地上,像是一场花瓣雨。
独孤彻惊呆了,半晌才视若无睹地伸手替她拍掉粘在袖子上的花瓣,一边拨弄垂在她肩上的湿漉漉的发丝,心疼地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湿成这个样子,染上风寒怎么办?”
夏侯纾紧紧抓住他的手,几乎是祈求地看着他,“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对皇后好一点?”
独孤彻听后眉头紧蹙,拉着她的手半晌才说:“纾儿,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对谁都想对你一样。”
“我知道,我都知道!”夏侯纾拼命地点头,“可是我又必须得这样做,我很矛盾,你明白吗?”
独孤彻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别说了,赶紧进去热水里面泡一下。若是受了寒,朕饶不了你!”
说着他便将夏侯纾推进偏殿沐浴。
夏侯纾把整个身体都淹在温水里,只露出头在外面。此刻的她,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水汽氤氲,她觉得浑身无力,就这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夏侯纾好像做了一个梦,可梦里有什么,她却一点儿也记不起来。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浴桶里面了,而是在独孤彻的大床上,而屏风外面隐约可见站了好多宫女和内侍,沈太医正在向独孤彻回话。
“水……”夏侯纾轻声喊出来,却比公鸭嗓还难听。
云溪耳尖,立刻给夏侯纾倒了水过来。
独孤彻问完话,示意沈太医先退下去,然后走过来接过云溪端来的水杯,示意她也退出去。
云溪看了看屏风后面夏侯纾的影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是她稍微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顺从地出去了。
夏侯纾不习惯他亲自伺候自己,便挣扎着要坐起来。
独孤彻放下水杯,然后扶了她一把,又在她背后垫了一个靠垫,然后才抓住她的手开始批评道:“你身子本来就弱,还去淋那雨做什么?淋雨也就罢了,好歹还有太医可以替你医治。可你沐浴也不留个人在身边,这究竟是什么坏习惯?还好我见你许久不出来,执意要进去看看,不然一桶水也能把你淹死。”
说到这里,独孤彻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两年前在望苍峰脚下的那个夜晚,她也是一个人在客栈里沐浴,然后睡着了……
夏侯纾到没有想那么多,甚至都没怎么听进他的话。她轻笑着,心想:真好,她还活着,还能感受到来自他掌心的温度。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好累好累,有好难过,感觉自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太医说你感染了风寒。你听,嗓音也变得难听极了。”独孤彻正色道,像在叮嘱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待会儿熬了药来,你可不许不喝!”
夏侯纾点点头,依旧只是笑。
“你笑什么?”独孤彻一头雾水,然后无奈的摇摇头无奈道,“莫不是道鬼门关走了一趟,人也变得痴傻了?”
夏侯纾轻轻摇着头,并不说话。
独孤彻放弃了继续追问,叹着气道:“这样也好,省得你整天胡思乱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好饿。”夏侯纾用自己都觉得难听的嗓音说,目光也急急地四下打量了,似乎在搜索周围有没有什么吃的。
独孤彻愣了一下,随后轻轻一笑,爽快道:“朕这就叫人去传膳。”
说完起身出去对站在门外的祝成鸿吩咐了几句。
祝成鸿乐呵呵的点着头,然后带着清容姑姑一起去小厨房安排去了。
夏侯纾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快,所以这顿饭吃得甚是欢畅,一点儿也不像是生病了的人。
独孤彻的脸色却看不出半丝喜色,直到夏侯纾饭后又沉沉睡去,他才出去问云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溪一门心思为夏侯纾着想,自然是实话实说,把夏侯纾与佟皇后见面后说了什么话,她又有什么反应全都一五一十说了。
独孤彻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以后不要让她私下见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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