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是从明台殿的小厨房送来的,因为是午餐,菜的品种和数量都比晚膳多。夏侯纾刚端起碗,就发现满屋子的人都若有似无的盯着她看,一个个憋着笑,尤其是雨湖。
夏侯纾的脸顿时就红了起来,然后狠狠瞪了雨湖一眼。
雨湖突然带着人端了参鸡汤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跟独孤彻在亲昵。尽管独孤彻表现得十分平淡,可是雨湖还是赶紧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跑出去了。留下被撞破后的她和独孤彻面面相觑。
以前夏侯纾觉得雨湖的性子比云溪沉稳,不是那种爱说闲话的人,结果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晚上,飞鸾殿里几乎都要知道的。想必过不了一天,整个后宫都会知道。
夏侯纾发誓,这是她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尴尬的午餐,连着上次的晚餐,独孤彻已经让她尴尬了两次。于是她偷偷瞪了独孤彻一眼。
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吃个饭了?
夏侯纾邪恶的眼神正好被独孤彻捕捉到。独孤彻显示愣了愣,然后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
夏侯纾连忙换上一副好脸色,笑意盈盈道:“今天的菜味道不错。”
独孤彻听了温暖的一笑。
夏侯纾顿时明白他又误会什么了,但是她实在没有脸面继续解释,所以就让他误会好了。
宫里的流言传得快,从来都不会因为有人敢于就能停止。没过几天,独孤彻与夏侯纾的甜蜜事迹就传遍了整个后宫,也让先前那些议论夏侯纾被劫持的谣言不攻自破,此后再也没人敢在议论此事。
后来夏侯纾才知道,这是独孤彻刻意放出去的消息。她也终于看清楚了,其实独孤彻是个有地位的流氓,知道怎么利用那些闭不了的嘴,以其人之道反治其身。但是另一方面,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夏侯翊解释他们现在的关系,好像一切都离他们当初的约定越来越远了。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夏侯纾好几天,以致她常常做着什么就开始发呆。
“在想什么呢?”独孤彻突然抬头问道。他的右手握着狼毫,案上翻开着一本奏折。
夏侯纾原本是觉得在飞鸾殿里待久了太过无聊,就跟着他来御书房看书,后来独孤彻见她盯着一本书半天也没有翻过一页,就让她替他磨朱砂,打发打发时间。于是,这磨朱砂就潜移默化的成了她职责的一部分。
见他还疑惑的看着自己,夏侯纾忙冲着他微笑,说:“我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这么烂的借口,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更何况是精明的独孤彻。可独孤彻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扫了她一眼,继续埋头批阅手头的奏折。
夏侯纾也不乐意了,新乡凭什么我替你干了活还要受你白眼啊?
她越想越生气,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活,对他说:“陛下,之前负责研墨的宫女呢?我不能总是代司其职啊。”
独孤彻头也没抬,理所当然的说:“那个宫女是新来的,不到两个月就打翻了了三方砚台,还有一次把墨汁洒在了朕的身上,朕觉得还是你做得比较得心应手。”
夏侯纾严重怀疑原先那个磨墨的宫女是故意的,闹出那么多动静来,就是仗着独孤彻脾气好,不会随便处置,所以想以此引起他的关注。可怜独孤彻竟然只记得她粗手粗脚,然后就让她来代替的她的工作。
夏侯纾心里暗暗有些欢喜,但是嘴上还是说:“咱不能抢了新人的机会啊,你不给她机会锻炼,她怎么能了解陛下的喜好呢?再说了,你让她这样闲着,她怎么跟其他宫女解释啊?都是领着月俸的人。”说着她试探着问,“要不,你把那宫女的月俸给我?”
“掉钱眼里了?”独孤彻终于抬头瞥了她一眼。
“可不是,世人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可是又有哪个世人不爱这些身外之物?我也是一介俗人,自然是宝贝得紧。”夏侯纾大言不惭道。
独孤彻顿了一下,意识到她是没事找事,于是放下了手中的狼毫,再次抬起头来打量她,郑重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先前不是很乐意替朕磨墨的吗?这下又闹什么别扭?”
我现在不乐意了还不行吗?
夏侯纾真想把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全吞下去,也不知道她是哪根筋出了问题,才屁颠屁颠地要替他磨墨。她绞尽脑汁的找借口,最后终于找了一个不伤大雅的困难来,便说:“御书房重地,我一介女流留在这里难免招人话柄,陛下,你也的体谅一下臣妾的难处。”
“朕何时不曾体谅你了?”独孤彻反问她,“当初你说愿意替朕磨墨,朕就一口答应了。如今你又说不愿意,朕总得问明原因吧?”ωWW.chuanyue1.coΜ
夏侯纾耷拉着脑袋,哑口无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等着大人的批评。
独孤彻看着她的样子突然就笑了,说:“行了,你不愿陪着朕就算了,朕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出去吧。”
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太敏感,夏侯纾竟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无奈。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和矜持,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独孤彻被她的大胆惊得呆若木鸡,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夏侯纾突然有种反调戏成功的快感,心花怒放的离开了御书房。
夏侯纾不知道该去哪儿,便回了飞鸾殿。正准备睡个午觉,福乐公主就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一把将她从被子里揪了出来,批评道:“纾儿,你越来越懒了,大白天的也睡觉,迟早会变成母大虫的!”
夏侯纾很没风度的冲着她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说:“昔恬啊,你今天就写几张大字给我吧,其他的就免了,我好困啊。”
“好吧。”福乐公主有些无奈,皱眉的样子像极了独孤彻,“今日你就只让我写两张大字吧,晚膳时分我在临水亭请你吃螃蟹。今年他们送来的螃蟹可肥了,足足有我的两个拳头大。”
夏侯纾扫了一眼她小小的拳头,不住的点头,然后摸着她的头发笑眯眯地说:“行啊,昔恬,孺子可教也,都知道贿赂我了。”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福乐公主撅着小嘴不悦的说,“我这不也是看你老是把自己弄得满身伤痕,忍不住心疼你嘛。你看螃蟹的壳多硬啊,正好以形补形!”
各路走过路过的神魔鬼怪,打个雷劈死这乱用成语的小破孩吧!
夏侯纾欲哭无泪,暗自发誓等她有精神了一定要好好治治这个小鬼头,看她还不好好读书,胡言乱语!
“那就这么说定了!”福乐公主笑嘻嘻地说。
夏侯纾怎么看都觉得她刚才那句话是故意的。奈何她一溜烟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而她又太困了,也就懒得再追究。
傍晚时分,雨湖把夏侯纾叫起来,收拾妥当后,便往临水亭去。
福乐公主今晚只请了夏侯纾一个人,连她老爹都没有请,夏侯纾便知道这小破孩有心事。
有时候,夏侯纾觉得福乐公主跟自己很像。她像福乐公主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么心智早熟,以致总是找不到安全感。
月色很好,倾泻一地月华,湖面像是铺满了银子一样,波光粼粼的。临水亭里摆满了菊花,金灿灿的清香四溢。她们吃着螃蟹,又喝了点喝酒,渐渐有了几分醉意。恍惚间,福乐公主已经挨着夏侯纾坐下,幽幽地说:“纾儿,你看我对你这么好,所以你就不要把父皇抢走了,好不好?我也会听你的话,我以后也会对你好的。”
夏侯纾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然后将她拉到怀里,抱着她说:“傻昔恬,你放心,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够与你平分你父皇对你的爱,也没有人能把他夺走。”
“真的吗?”福乐公主抬头看着她,痴痴地问,整张小脸因喝了酒而红通通的。
“我不会骗你的。”夏侯纾说,“昔恬,你父皇对你的爱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你不要总是想那么多。”
福乐公主胡乱的应着,不久就睡着了。
夏侯纾便招呼了梅影过来将她抱回去休息。
因为饮酒过量导致头痛,所以这天夏侯纾很晚才起来。刚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琢磨着今天要做点什么,雨湖冲冲忙忙的跑进来,慌慌张张的说:“娘娘,不好了,帝太后驾薨了!”夶风小说
“什么!”夏侯纾一下子全醒了,慌忙从床上跳下来。
姚太后终究连这个冬天都没有熬过去,她中毒之深可见凶手的凶残。夏侯纾实在想不出宫中要除掉姚太后、独孤彻和她的人究竟会是谁。
“陛下怎么样了?”夏侯纾一边穿衣服一边问。独孤彻应该也有所怀疑吧,姚太后一向健壮,即便是受了打击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油尽灯枯。
“奴婢听来传话的人说,陛下已经赶过去了,其他宫里的各位主子也赶过去了。”雨湖回答说,“娘娘也赶紧过去吧,别让人说闲话。”
夏侯纾点点头,雨湖说的极是。但她更担心的是独孤彻,即便姚太后曾经一心想控制他,但他们毕竟是母子,丧母之痛,即便他贵为君王,也不会轻易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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