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嘴角抽搐。
是真抽，没装！
他是被周家豪给气的。
人老鬼精，他岂能看不出来？
周家豪要真是愣头青，现在早吓趴了，洗心革面的鬼话傻子才信，对方这是仗着他没有把柄，在以退为进。
事情再明显不过，这小子肯定识破了他的伎俩！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事已至此，老李头不再装憨厚了，目光灼灼。
他没觉得是这边露出了马脚，他的确是清清白白的小渠村人，李孝杰的身份也禁得起查，肥皂还是周家豪主动提出来的……不搞清楚原因，老李头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老伯，废话少说，肥皂你还买不买？”
周家豪在憋笑。
不管上一世老李头对他曾有多少照拂，现在的老李头无疑是他的对手，是一条毒蛇，是想坑他未遂的老流氓！
不把这老家伙给收拾服帖，老家伙又怎么会跟他好好说人话？
“算我老李头小看了你！行，还是原来说好的价，1000块肥皂，这是定金。”
老李头掏出两张大团结，递向周家豪。
摸不清周家豪的深浅，老李头没有妄动，决定先交个朋友。
然而，周家豪却没接：“老伯，你刚才不是说每袋要多加一毛吗？总价变了，这二十块的定金，不够！”
老李头整张脸铁青：“小兄弟，我劝你见好就收！”
“老伯，明人不说暗话，我现在气不顺，没心思做生意，只有八毛一袋，才能让我顺出这口气来。”
周家豪挑眉：“否则，老伯你还是走吧，我从不跟不讲道义还抠门的穷鬼合作。”
老李头气炸了：“你觉得我拿你没办法？小子，老头子我吃过的盐都比你走过路的长！”
“那可不见得。”
两世为人，周家豪还真不觉得老家伙吃过的盐能比他更多。
他抖了抖脏兮兮的袖口：“老伯，我这人吃软不吃硬，你想鱼死网破，我就奉陪到底！”
“好好好！”
老李头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甩袖而去。
李孝杰赶紧在后面跟上。
“豪哥，”
周庆虎这时方才反应过来，义愤填膺：“原来这青年是那个老头找来的托，想坑咱们！”
“不止。”
周家豪不介意给周庆虎传授点经验：“坑人有很多种，最可怕的就是这种，坑你的同时，还跟你假惺惺的做朋友，如果我们真是私贩，今天也真的答应了他们，不出几天，一旦被他们想方设法套出货物的来源，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把咱们一脚踹开！”
周庆虎倒抽一口凉气。
周家豪跟着道：“就算被我识破，那老家伙仍没放弃，所以他才肯拉下脸来想跟我们继续合作，他还会说这是不打不相识，先对我们热情招待，等我们松懈的时候，再发动致命一击！”
周庆虎咂舌，目露忧色：“豪哥，这老头明显不是善茬，你刚才跟他谈崩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当然不会！”
周家豪淡淡一笑：“这世上从来就没什么不打不相识，只有打得过和打不过，握手言和不是平局，而是新一轮交锋的开始，我刚才不同意卖给他，并不是想抬价，而是交锋的主动权要掌握在我们手里！”
周庆虎听得五迷三道，满脸都是大写的服字：“豪哥，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周家豪淡笑：“也许咱们今天不用吆喝了，等鱼上钩就行！”
与此同时，黄土路右侧的一间土房子里。
李孝杰一脸惭愧：“师父，多半是他从我身上看出了端倪，师父，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就踏踏实实做木工，倒卖的事我真的学不来……”
“少啰嗦。”
老李头没好气道：“瞅你那怂样，你就甘心像只死狗一样被赶出家门？还踏实做木工？你就算做三辈子木工，又能怎么样？在你哥哥李红兵眼里，你永远都不值一提！”
老李头骂了一阵，冷哼声道：“不管这小子是怎么发现的，在我的地盘上，还敢敲我的竹竿，着实可恶！这口气必须出！”
李孝杰苦笑：“师父，没用的，咱们没证据，就算去举报，只要他们不承认，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啊！”
“谁说我要举报？”
老李头冷笑：“举报了他，那么多肥皂岂不便宜了别人？他开始只出价7毛一袋，这么低的价格，这批肥皂要么是从工厂直接倒腾出来的，要么就是偷得，成本绝对不高，但我看这小子经验十足，应该不是个偷……总之这是条大鱼，不能就这么放过！”
老李头不肯吃亏。
秘密嘱咐李孝杰和他分头行动，拿几块肥皂去集市里炫耀，就说是和日杂区那边一个挑桶的人买的。
“师父，那我们这不是替他做宣传吗？”李孝杰不解。
老李头嘿嘿笑：“屁的宣传！水桶只是掩护，他们根本不敢大张旗鼓的卖，你何不想一下，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去问，他还敢卖吗？依那小子的谨慎，我赌他今夜就会离开，我们只要尾随上去，五毛一袋他也得卖给我，除非他想把那点肥皂烂在手里！”
老李头胸有成竹，说干就干。
“小张，你可要记住，偷偷去，偷偷回，千万不敢声张，不然被抓了，就算你没事，肥皂也是要没收的！”
“李叔放心，我知道了！那啥，等下次我家里请匠人做木工活，我还来叫您！”
一个外村的小年轻对老李头连连道谢。
“王婶，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才去试着买了一块，没想到真买着了……婶你要去？这个我也不敢保证，卖东西的那人很谨慎，有的人会卖，有的人不会卖。”
李孝杰红着脸对村里一位邻居大妈说道。
……
在村民眼里，老李头是老实巴交的木匠，他的话，不少人都信。
李孝杰在村里更有不少人同情，一个说话都时不时磕巴脸红的孩子，没人会怀疑。
不说小渠村的村民本身就有不少闲钱，附近村落来赶集的人哪个不带钱？
七毛一袋还不要票，和供销社一个价，在老李头和李孝杰的有意宣传下，不仅小渠村不少人都知道了，就连来赶集的很多外村人都得到了消息。
一时间，不断有人涌入日杂区这边。
不过赶来的人多少都有点担心，谁也不敢一股脑涌上去问。
不知从何时起，当第一个人鼓起勇气走过去和周家豪交谈后，后面的人竟是不约而同的，见到周家豪跟前没人了，才会装模作样地凑过去，闲聊似的对周家豪言语试探。
“同志，你这桶看起来不错啊！”
“小伙子，你的手怎么这么白？用肥皂洗的？唉，我们家发的肥皂票一直不够用啊……”
“小兄弟，以前我没见过你，外村来的吧，这是挑了什么货来赶集？”
……
村民的问法五花八门，都在有意无意地往肥皂上引。
周家豪稳如泰山，给出的答案千篇一律：“肥皂我有很多，但不现买，只接受预定，今天定，明天送，现场交易，一手钱，一手货！”
村民得到了满意答案，蜂拥而来，欣喜而去。
然而这种事哪能不露风声？
相熟的村民口口相传，越来越多的人来找周家豪预定。
尽管没有老李头那样开口就要1000块的大户，但也有不少人表示希望多买一些。
周家豪却摇头：“每人每天最多预定一袋，但可以明天继续来预定，只要有货，集市期间，当天订，隔天来取！”
消息传出，再次引爆高潮。
原本知道了消息决定先观望的人，这时也忍不住了，反正预定不用掏钱，先预定了再说！
连日杂区这边一起跟周家豪摆摊的同行，听到了消息后，都没忍住凑过来预定了一袋。
甚至担心动静太大，太过引人注目，这些摊主还主动帮着周家豪打掩护，让后到的人自觉点，别一股脑地涌过去！
“师父，”
角落里，李孝杰彻底懵逼：“他不仅没说不卖肥皂，还把去找他买的人，全应了下来！”
“慌什么？”
老李头鄙夷：“障眼法而已，他一定是开始没预料到这种局面，答应了几人，但没想到去找的人越来越多！他看似全答应下来，却不是真的想卖，而是他已经怕了，他疲于应付！”
老李头说着，一脸笃定：“我赌他等今天的集市散了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出村，并且永远不敢再来！所以待会儿咱们师徒务必盯好了他，到时候跟他摊牌，不怕他不答应！”
老李头这边在算计。
而周家豪这边却出现了尴尬的一幕。
小渠村的集市，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都会来，当然也包括小沟村。
不过小沟村的村民可没周家豪和周庆虎两人这么闲，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第一个听说消息的，是余树人的老婆周艳梅。
周艳梅也大胆，听说有不要票的肥皂，当即凑了上来，于是，她跟周家豪的目光对上了！
“家豪？你，你……”
周艳梅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私下卖肥皂的人，居然会是周家豪！
也幸亏过来买肥皂的人都很自觉，是一个接一个地过来谈，这才没人注意到周艳梅的异样。夶风小说
周家豪眼疾嘴快：“婶儿，您先去那边等我，我待会儿跟你解释。”
周艳梅瞪眼：“家豪，你怎么能干这种事？万一被发现……”
她本来是来买肥皂的，现在却为周家豪担心上了。
小沟村以周姓为主，往上数三代，大多连着亲。
周艳梅的担心不是做伪，是真有点着急上火了。
周家豪没做解释，此刻也顾不上解释，语声飞快：“婶儿，这里人多眼杂，万一我被抓了，您不想被当成同党吧？婶儿，您先去旁边等我，我很快过去找您！”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周艳梅哪能不害怕被牵连？
跺跺脚，只能先走到一边去等。
都见到周艳梅了，周家豪也不敢呆太久了，不然再有小沟村的人遇上，多多少少会有些麻烦。
若徒生变故，岂不要辜负明天的好戏？
何况，今天能有这么多人赶着来预定，已经令他很满意了！
“虎子，咱们撤，回家！”
附近还没预定上的人，看见周家豪挑着担子走人，那叫一个垂头丧气，暗悔来迟了。
但他们也只是眼睁睁看着，并没有上赶着去拦。
物资匮乏的年代，淳朴的村里人还是很讲武德的，都不想引来什么动静让周家豪被逮住，更干不出吃干抹净反手举报的事来。
周家豪挑着担混入人群中后，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两个尾巴，和在不远处焦急等待的周艳梅先碰了个头。
“虎子，你带婶儿先回村，等走到山路上，再把事情和婶儿解释清楚，我会追上你们的！”
周家豪故意放慢了脚步，让周庆虎和周艳梅先走。
周艳梅满心疑惑，但也能答应。
不答应也没辙，她是真有点怕，担心会被牵连。
她以前不是没见过周家豪，但从没像今日这般，面对周家豪时心底竟会没来由得生出三分忐忑。
“师父，他们分开了，那个小胖子似乎和一个女人接头了！”穿书吧
人群里，紧盯着周家豪两人的李孝杰偏头询问：“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也分头去跟上吗？”
“跟什么跟？”
老李头瞪眼：“你脑子呢？那小胖子明显是个打下手的，盯他能有什么用？都跟我做了好几单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老李头是真的伤心。
刚遇见孤苦无依的李孝杰时，他觉得这辈子总算老天开眼，送了一个传人到他身边，没让他这一脉的手艺断绝。
李孝杰果然也没让他失望，木工方面，行云流水，那是教什么会什么。
可也仅仅只有木工。
其他门道，李孝杰完全是一窍不通，让他操碎了心！
“待会儿我去跟那小子谈判，你就在旁边学着，别插嘴，认真领会。”
老李头胜券在握，不急不躁地跟着。
终于，等到周家豪离开小渠村有一段路后，老李头带着李孝杰现身了。
“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老李头声音中充斥着得意，隔着几米远遥遥摆手：“你别误会，我并没有恶意，我是来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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