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源借着火光不紧不慢的走着，时不时还会敲打房梁。好似一只吃饱后玩弄猎物的豹子。
“你现在一定很疼吧？这样痛苦的活着不如我来帮你超脱。”
程源一脚踹开倒在面前的房梁，想要在火海中找到子渺挣扎的身影。
“你的求生欲望很强嘛，难道还想和我们玩玩？”程源一面微笑，一面在火焰中踱步。
但随着他在房内一遍遍走着，他嘴角的笑容却变得越发不自在。
因为黑红的火光中，根本见不到子渺的身影。留给他的，只剩下一个燃烧的碎布。
程源微笑的嘴角忽然向下低垂，他的眼神如天空中扩散的雷云，愈发阴沉。
突然，他一拳打碎身边的土墙，冲着门外上百城防军怒吼道。
“搜！给我一寸一寸的搜！他现在肯定还在这个破村子里！”
子渺蜷缩在泥土之中，聆听着头顶程源发出的怒吼，不禁无力的笑了笑。
“你现在最好不要说话，我们这个地道挖的太浅了，我怕那些城防军会听见。”
‘地道？我们在地道？’子渺随着身后人引导艰难匍匐，他一直以为他们是藏在深坑中。
四处泥土的腥味已经贴在脸上，子渺吮吸着周围湿润的空气无法回头。
他只能感知到身后人按手在他的肩上，引导他在混乱的地道中挣扎爬行。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龙泉宗的身份？’
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换了衣服，而且身上的特征就连城防军都分辨不出来。
但身后这人，却似乎早就知道这里会有一个走投无路的龙泉宗弟子。
子渺没有问下去，反而在地道中安静的爬着。他知道现在只要有任何反抗，地面上的城防军就会立即发现他们的踪迹。
头顶是慌乱的脚步声，队长们的怒吼声，以及兵器敲打地面的当当声。
每当头顶有城防军探查地道时，子渺就会在身后人的指挥下一同捂住头顶的地面。m.chuanyue1.com
几次有惊无险下，子渺不知爬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正被剧痛折磨到力量枯竭。
终于，子渺无力的叹息一声，如将死的野兽瘫倒在这一人宽的坑道中。
身后传出一声惊疑，随后便又是那充满污垢的手掌扶住了自己的脖颈。
手掌贴在脖颈上的经脉枢纽上，子渺借着这机会猛然发出了一道探测意念。
意念从脖颈滑到那枯槁的手上，但仅是贴着掌心滑了一瞬，那意念便返回了子渺的体内。
‘这......’子渺猛然睁眼，眼中尽是诧异‘他竟然没有打通经脉！’
没有打通经脉，就意味着身后的人只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这种没有修为并不是那些修为被毁，研习其他歪门邪道的另类高手。
这是真正的从出生起就没有修炼过。
这种平常人在神宗内不会有，在巨宗内也不多见，而在帝国中也只是个平头百姓。
‘难道他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子渺诧异的思索着，却忽然感到肩膀上一股笨拙的推力。
只见肩上那只手费力的推着子渺，另一只手拽着一块碎布垫在子渺的胸前。
子渺感受不到一丝摩擦的痛楚，被身后人在地道中笨拙的推进。
笨拙却朴实的动作，拘谨却和善的语气。破旧的衣物上飘来桑叶与草药的香气。
似乎这一切都在说明，身后人只是个用双手劳作的普通百姓。但子渺却依旧不敢不谨慎。
‘虽然各种细节看起来像平民，但仍不能排除他是伪装出来的。’
子渺默默想着‘如果说吴越是六皇子委托的，那他也可能是六皇子敌人委托的。’
这里的敌人并不是枯零派之外的敌人，恰恰相反，在这种明争暗斗在大部分敌人都来自神宗内的敌对派系。
如果说六皇子一派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枯零派中其他派系很难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里，子渺在袖中悄悄伸出了一柄折断的刀刃。
“好了！我们到了，嘿嘿。”就当子渺在心中挣扎时，面前的地道豁然开朗。
一抹苍白的月光洒在子渺面前，子渺被身后的力道推出洞口，滚落在一片荒林中。
他半倚在地上，借助林间暗淡的月光，他勉强望着那传来憨笑声的洞口。
“哎呀，总算是出来了。没想到之前挖的地道竟然从中间塌陷了........”
碎碎念中，从洞口钻出了一个道白花花的身影。
五十余岁的模样，左腿瘸了。身穿洗到发黄的破洞白衣，腰间别着一个硕大的空皮袋。堆满笑意的眼神却下意识闪躲着子渺的目光。
子渺将视线移到他的手上，那是一双藏污纳垢的手。各种泥土药渣藏在皱纹内，十个残缺不全的指甲缝中裹满黑泥。
那双手相互搓揉着，时不时拍打着空无一物的左腰间。这是商人的惯用动作。
“你虽然装扮的既像商人又像平民，但这不是你的真实身份吧？”子渺直视着他问。
那人被子渺这么一问，嘴里的碎碎念也骤然消失“我叫白艺，就是个殷城的普通商人。”
说话间，一道漆黑的剑锋忽然从他身后露出，剑锋上带着点点魂气的毫光。
‘暗器？’子渺一惊，盯着那黑色的剑芒猛然起身。袖中那半截短刀也在同时爆射而出。
“呀......这东西怎么掉在这？”忽然间，白艺抬了抬袖口，一眼诧异的盯着地面。
死亡已经逼近，他竟丝毫感知不到子渺半截短刀已经射出。
子渺眉头一皱，慌忙伸手将那射出的短刀又抓了回来。随后便低头看向白艺的手。
那手中攥着一个漆黑的钱袋，钱袋上打着一个磨破了的补丁，袋子正面镌刻着六个字。
龙泉域济民用
子渺的手掌滴下一串鲜血，他缓缓松开手掌，将那半截短刀默默收了回去。
他已经明白，这个人真的如自己所说，只是个殷城的普通百姓。
因为在龙泉历三百九十三年，龙泉宗曾大开宝库救济遍布整个神域的灾民。
而当年的普通百姓们，就是用这个钱袋来领取救济金。
没想到数十年过去了，这人竟然依旧保留着那个钱袋，而且还在一直使用。
子渺默默望着那时代的遗产，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哀伤，他无力的瘫倒在地问道。
“你一个殷城百姓，为什么会有通往外殷村的地道？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是龙泉宗人？”
白艺无奈笑了笑，额头皱纹中尽是沧桑“白艺是我经商时的化名，你叫我老白就好。”
子渺犹豫一瞬“那......老白，我与你无恩无故，你为什么要救我？”
老白抻开腰间的皮袋，取出了一个掉漆的烟斗。他将烟斗怼在子渺面前“抽吗？”
见子渺摇头，他又从袋子里捻起一撮烟草，塞进烟斗后叼在嘴里。
“你既然已经进了那些房子，就肯定看见了那些死人了吧？”
子渺盯着老白嘴里那没有点燃的烟斗，默默点了点头。
老白吸了口烟草的味，继续讲道“就在前天，殷城府突然说外殷村已经沦陷，全面戒严。”
“当时他们对外宣称已经将外殷村的村民全部转移，但殷城中那些外殷村的亲人，却一直得不到他们的消息。”
“他们试过去找官府，但官府对他们的请求置之不理。然后他们想着夜间潜入外殷村，但无一例外都被猛兽杀害。”ωＷＷ.chuanyue1.coΜ
老白点燃烟斗，放在旁边的石头地里磕了磕“所以他们就找到一些城民，挖了个地道。”
“所以你们就穿过地道看见了那些尸体吗？”子渺轻声问。
老白两指夹着烟斗，盯着村落中的火光发愣“这几天，我们一直在找机会将那些尸体运出去安葬，但因为地道太窄，所以只能带走一些逝者的遗物。”
子渺盯着老白腰间那干瘪的布袋，默默闭上双眼。
老白不知道这事情的原因，但他却从卫都统的口中尽数知晓。
为了围捕渊亭使队，他们不惜杀害所有的村民......
子渺低头问“那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龙泉宗弟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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