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玄初递给沐泽一个小小的竹筒,是他刚从雄鹰脚上拿下来的。
迟纾余光瞥见主仆二人的互动,没做反应,继续抬笔写自己的《上林赋》。
话说这五米长的字帖,迟纾已经写了三个月了,竟然还没有写完。
不过如今握笔时手已经不抖了,瘦金体也写的有模有样的,也算是小有成就吧。
沐泽收起竹筒,走到迟纾身边:“这就是你一直临摹的字帖?我看通篇内容辞藻华丽,而且用词非常古老,敢问是哪一位文豪所著?”
迟纾收了笔,“这些字你都认识?”
沐泽老老实实回答道:“也不算全认识,一部分是识得的。你为何这么问?”
这就奇怪了,难道这个沐皇朝和我们同根同源?
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研究研究这个世界的历史了。
“没什么,这是我们那个世界两千多年前的人写的,名叫司马相如,是非常有名的辞赋家,这里面很大部分字词,对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都是生僻字,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过。”
“那不知这上林赋所写为何?迟娘子可否为我解惑一二?”
“哦?你确定要听?这里面的内容,对于您老人家这种一国之主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话哦~”
沐泽很少见迟纾这样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顿时觉得有趣:“洗耳恭听。”
“你看看这里:‘于是乎鲛龙赤螭,䱭䲛渐离,鰅鳙鳍鮀,禺禺恹鸮,揵鳍掉尾,振鳞奋翼,潜处乎深岩,鱼鳖讙声,万物众伙。'
还有这里:'于是乎崇山矗矗,巃嵷崔巍,深林巨木,崭岩㟥嵳,九嵕嶻嶭。南山峨峨,岩陁甗崎,摧崣崛崎。‘
多么辉煌绚丽的描写啊,读起来让人觉得置身仙境,天地都是属于我的。
而事实上,这些全部都是在夸当年的那些诸侯们的院子有多大,游戏有多好玩,天子的游猎场有多宏伟壮阔。
那你猜猜,夸他们的人叫什么名字?”
迟纾笑的一脸戏谑,屋外皑皑白雪,映的整个室内通亮无比。但再明亮的风景,对此刻的沐泽而言,都比不上眼前之人的笑容。
他见过她流泪,见过她乌黑的脸,见过她的低眉顺眼,也见过她发呆傻愣的模样,唯独没有像此刻一样,见过她如此明媚的笑脸。沐泽知道,此刻的她是真的很开心。【穿】
【书】
【吧】
“叫什么名字?”沐泽怕被迟纾看见他此刻的异样,连忙问道。
“哈哈哈,他们一个叫子虚,一个叫乌有。这上林赋还有一个姊妹篇,叫《子虚赋》,两篇合在一起,真真是把那时候的王公贵族讽刺了个底朝天。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说它不适合将给你听了吧~
子虚先生,乌有先生。哈哈哈哈哈,子虚乌有,司马相如真的是老阴阳人了。”
“我倒觉得,这篇赋,甚好,非常值得我朝人民好好读一读。”
啊嘞?
“来这司马先生甚是有趣,不知迟娘子可否将这卷字帖赠予我?我定让我朝中肱骨人人抄写,熟记于心。”
迟纾听着这狗皇帝一口一个迟娘子,不知为何总觉得慎得慌。明明其他人也确实这么叫过自己,但都没这么别扭。
“陛下又是一大清早等候,又是雪地里出手救我,莫不是就为了向我讨要这字帖长卷?”
“有何不可?”
“呵,这东西我还要留着练字呢,不方便给你。你等我哪天解锁了书店,给你找找书,将子虚先生和乌有先生都给你,怎么样?”
“解锁书店?这是何意?”
“额,就是那个,我们那的东西吧,我要是拿起来呢,也是要耗费一番精神的,所以还需等上几日。”
“那如此,便有劳迟娘子了。”
???听到要耗费精神,不应该客套一下吗?
真当这些东西都是大风刮来的啊?不要付出代价的吗?
“既然迟娘子取来书籍还需几日,那不如先看看这个东西。”
沐泽看着迟纾瞬间切换的脸,忍住笑意,转移了话题。
迟纾看见躺在沐泽手中的小小竹筒,这不就是方才玄初给他的么?难道跟自己有关?
迟纾展开竹筒内的小纸条:“北街荒院,五人密谋,孩童携信物求见迟姑娘。”
“北街?密谋?信物?求见我?”
迟纾一个一个疑问蹦了出来。
“他们找不到这里的,所以要请迟娘子移步。不是喜欢雪吗?我听闻北郊有一处梅园,今日初雪过后,风景甚美,不知朕可否邀请迟大小姐共同观梅赏雪呢?”
迟纾听着这人从迟娘子,我,再到朕,迟大小姐的称呼变换,便知道自己是拒绝不得的。
唉~该死的封建王朝,该死的君主立宪,该死的独裁专制!!!
求人帮忙,还一副上位者的姿态。迟纾很不爽,非常不爽!
但作为一个在职场浸淫5年的社畜,迟纾知道,当自己生存大权握在别人手中的时候,自己是没资格生气和谈判的。于是,迟纾露出了她标准的职业假笑:“陛下愿不辞辛苦陪奴家看花赏雪,奴家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会拒绝呢~”
恶心人谁不会啊,谁还不是个老阴阳家。
沐泽看着眼前人娇柔做作的声音和模样,一阵恶寒,虽然对方笑着,但他总觉得迟纾应该是生气了的,还是很生气的那种。
但他也不知迟纾为何生气,又觉得自己堂堂帝王主动邀请她踏雪寻梅已经是非常礼贤下士了。对,礼贤下士。沐泽觉得既然是他有求于人,那他不介意稍稍降低姿态。ωWW.chuanyue1.coΜ
当然,他并不知,就是他自以为是的礼贤下士,才让迟纾有火无处发。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因为迟纾知道,等出了这院门,一定不是踏雪寻梅这么简单。
临安城最繁华风景最好的地方明明就在东街,偏偏去北郊赏雪,真以为自己不知道他打什么小算盘呢。
怕是跟昨夜的那场大火有关。
迟纾上马车的同时,一只雄鹰正从院落飞出,一路向北。
“吩咐下去,就说迟娘子要去北郊寻一道士,为孩儿祈福。”
不一会儿,各路人马齐齐出动,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六子一路都在打听迟娘子的消息,奈何除了昨夜的事情和之前南越发生的事,无人再知晓她名叫什么,从哪里来,住处何在,身边可有亲戚朋友。
就好像这个人是突然从天而降,救人于危难之时的。
六子迎着大雪跑了好久,路上行人寥寥无几,他能打听到的消息也非常少。
这时,六子又看见了之前那群小混混,这些人好像刚得了不少压岁钱,正商量着去哪里消遣。
“哎,小哥,是我呀,六子,今早咱们见过的。”六子连忙迎上去。
“咳~是你啊,找我们什么事?你那亲戚还没找到?”为首的男孩询问道。
“不瞒小哥,我要找的人正是族姐,也是昨夜救火的迟娘子,洪灾后她就消失了,我找了很久才打听到她来了临安。今早小哥说昨夜救火的迟娘子就是南越来的迟小姐,我才敢确定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哦?还是那位神仙娘子的亲戚?那你可知那位娘子叫什么?”
“这......”六子顿时有点为难,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迟娘子叫什么。
“哎我说,你该不会是来打秋风的吧,连自己族姐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敢乱攀亲戚?”
六子顿时慌了:“小哥你误会我的,我怎会不知族姐叫什么呢。她叫迟一一,我叫迟六,我这里还有她留下的信物。”说着便拿出了那镂空铃铛来。
六子随口说了一个名字,有点紧张的看着这些人。
“还真知道啊~”这混子小哥此时已经信了大半了。“我们刚得到的消息,迟娘子要去北郊请道长,为自己的孩子祈福。她自己不就是神仙么,咋还找道士呢~”
六子听到这话,顿时欢喜不已。
“多谢小哥,等我找到族姐,必定郑重的向小哥致谢。”说完一溜烟往北郊方向跑去。
话说,这是迟纾第一次与男子同乘一辆马车,明明原先还宽敞的地方,顿时变得狭窄逼仄,尤其还是自己不喜欢却不得不屈服在对方淫威之下的人。
迟纾对这个当初说自己要死了,哄骗原主留下血脉的男人是丝毫没有好感,甚至有点抵触,但奈何这个时代几乎就是他的一言堂,她不敢惹恼了对方。
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士大夫生死尚且由不得自己,更何况她一个来自异界根基不稳的弱女子。
所谓君子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没有找到下家时千万不要裸辞。
这些道理,迟纾还是非常懂的。
沐泽看着眼前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的迟纾,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听说这位及其喜欢漂亮的东西,那为何对自己退避三舍,就连他主动靠近,都是一副及其不情愿的样子。难道是他这张脸造的不太好看?
此时沐泽隐隐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顶着这张脸来见她?
迟纾根本没有去注意她这位顶头上司的脸色,一门心思都在想那小纸条上写的信物。她不记得她有给过别人什么可以作为信物的东西,那就一定是原主了。
就是不知,有人拿着原主的信物来找她,所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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