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长亭,乐遥与文士相谈甚欢。
乐遥才知道,这文士原是苍牧招揽的幕僚门客,生平最喜音律,只恨无人可与之相谈,眼下遇到了同好乐理技艺高超的乐遥,自是喜不自胜。
石桌上摆了茶水,还有乐遥许久未曾吃到的糕点,都是文士叫来招待乐遥的。
乐遥已经许久未曾这般畅快了,饮着茶点,与文士一起谈着乐理之道,难得有了知音之感。
眼眸中泛起喜悦的光辉,一张久病苍白的脸庞滟滟生辉,闪烁起异样明艳的风情。
文士看得也呆了一瞬,话题第一次转到了乐曲之外:“白小友生得不同常人啊。”
乐遥一怔,手上的桂花糕微微捏碎了点,静了片刻后答道:“容貌如何与琴技何干?世间多得是相貌平平而才技超人之辈,岂可只凭外貌评断人?唉,扯远了,袁先生,咱们不是在谈论乐理么?”
文士抚掌而笑:“此言有理!白小友看得通透,倒是愚兄落了俗套。”
乐遥亦是一笑,又提起了乐理:“袁先生,刚刚提到的指法可否再详细讲讲?就是起手势该怎样……”
袁先生却脸色一动,没有回乐遥的话,站起来朝着乐遥侧旁的方向拱手。
乐遥了悟,知道是有人来了,也站起来回身望去,就看到苍牧脸色难看地大步跨进亭子,刺到他身上的目光带着强压下的怒火和威胁性的警告。
乐遥脸色一白,晃了晃神,到底是挺直了腰板直面苍牧,紧紧咬着牙关。
苍牧抱拳回礼,眼睛横了乐遥一眼,看着文士道:“袁先生怎么与他混在了一处?可是他主动招引攀谈的?”
袁先生看出了苍牧对乐遥似乎是带着不屑和厌恶的,摸不清情况,斟酌着答道:“白小友琴艺高超,我偶然听到,便与之谈了谈乐理。”
苍牧冷冷一笑:“袁先生莫要被他给欺骗了。这人原是东海龙王的娈宠,不懂规矩送了我管教,却是劣性难改,一心攀附招惹……”
乐遥气红了脸:“你胡说!我与龙……分明是正经的道侣!你血口喷人!”
苍牧斜睨他一眼,冷笑道:“先生也看到了,这东西整日妄想着攀附权贵。这也罢了,为人还淫荡不止,就是前几日,还引得一群下人骚动,险些在府内引动淫乱之事。眼下也是调在身边看管,谁知他竟自己跑了出来,还找到了先生投其所好……”穿书吧
“我没有!你怎么能乱说!你……你……”乐遥气愤羞辱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一旁的袁先生却是脸色几番变换,看着乐遥的目光也渐渐冷漠厌恶。
苍牧一把揪住乐遥的衣领,扬声道:“来人!把这不知廉耻的妖物带回去!”
候在亭外的曲藏应了一声,乐遥气愤地挣脱苍牧大叫:“我不走!你把话说清楚!不兴这么平白污蔑人的!”
袁先生朝苍牧一拱手:“多谢家主提醒,教袁某不致着了这妖物的道。"
乐遥呆了,脸上红白交加:“袁先生,您怎么能……您不信……”
袁先生看向乐遥,目光鄙夷厌恶:“堂堂七尺男儿,竟做出这等淫贱之举!”
“我……”乐遥还要急急辩解什么,袁先生已经一把举起桌上的琴重重摔到地上。
琴身碎裂,木屑碎溅,崩断的琴弦弹到了乐遥脚边,嗡嗡鸣颤。
“这琴脏了,不如毁去!”袁先生愤而甩袖,冲苍牧行了个礼,看都不再看乐遥一眼,转身远去。
乐遥安静了,垂下眸子,默默看着地上的碎琴,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也碎了。
苍牧掐住乐遥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两人凑得极近,乐遥能清楚地看到苍牧漆黑的眼眸中闪动着愤怒的火焰。
“我真是小瞧了你,这才安分了几天,又跑来招蜂引蝶!”
“我何时招蜂引蝶了?与人谈谈乐理也要这般污蔑我!”
“还敢嘴硬!”苍牧虎口收紧,眼中怒焰闪跃,“你在东海勾搭了多少奸夫?!那个姓罗的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和罗羽只是朋友!”
“什么朋友会几次三番地想买走你?!怕不是买回家当个娈宠玩儿!”
乐遥愣了,他不知道有这回事。
隐约记得罗羽是被他牵连辞了官的,没想到罗羽竟还会想着救他。
当初他也只是为助龙……那个人成事才豁得出去剑走偏锋,炼化血脉救了他一命,目的并不单纯,罗羽却是认定了他的救命之恩,屡次施以援手。
重情重义若此,这个朋友,真的是,太值了……
乐遥陷入沉思,表情一时悲婉一时感伤,眼中闪着水波,最后竟微微勾起嘴角,笑得快慰。
这妖物想起情夫,连自己都晾在了一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过往,笑成这副私会情郎的浪荡模样!
苍牧狠狠敛眉,戾气横生,生生拖着乐遥出了亭子,甩手将人丢在地上:“带回去看着!再敢四处乱跑招惹攀附,我打断你的腿!”
乐遥被押着送回了院中,气得什么人都不想理,看也不看苍牧阴沉的脸色,直接用力把门甩上隔绝外人,把自己包在了被子里闷住脑袋。
门外的苍牧和曲藏并几个寻人的小厮都是愕然愣怔。
苍牧怕是想不到有一天还会在自己家里被人关在门外,脸色当即阴得能滴出水来,无形的暴怒威压沉沉散开。
曲藏几个都垂眸敛息,大气不敢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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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苍牧脸色阴沉,咬牙丢下一句话:“好生看着!”
众人连忙垂首应是,目送脸色铁青的家主大步远去。
有小厮战战兢兢地凑到曲藏身边探听消息:“大总管,这个白乐遥究竟是什么人?看起来家主对他很不一般啊。”
众人都伸长耳朵听着,眼睛直直地瞧过来,曲藏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我也想不明白。主子看着讨厌他,可若是照以往的性子,有人敢这般放肆,早就破门而入教训人了。若说是喜欢,这般抓人打骂,也不见得对他有多好。”
“哎呀……”众小厮搔着头,窃窃议论几句,也就散开各自忙活去了。
乐遥伤势未愈,又争吵了一场,躺着躺着困倦泛上来,迷迷糊糊地就坠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沉,梦里似乎又看到些心痛的往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总算从梦境中挣脱的时候,又一次泪流满面。
乐遥自嘲地笑笑,那个人已经恩断义绝,把你送给别人了,你为什么还要想着他?你怎么就不能狠一点把他彻底也忘掉?
只是记忆这种东西,又哪里是说忘就能忘的?
擦干脸,乐遥恍惚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天边的墨色深浓,已经是深夜了。
房梁上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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