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周成这个逼,还要他们关照,这不扯淡么?
蔡东凡怕不是觉得咱们老了,所以蛋好扯了。
两个人含着笑,点头应付着:“蔡主任只管交待,都好说,以后还得多劳烦蔡主任您多走动才行啊。”
米桓暗忖,蔡东凡的年纪虽然比他小。以前在圈子里不声不响,为外人知的是蔡东凡这個人的交际圈很广,听说喝酒很上头,酒品也不蛮好,可有酒就能喝,朋友多。
但如今看来,这个蔡东凡,却不止是表面听闻的这种混子,以后绝对是能够在沙市搅动风云的人。若能与之交好,保不准以后会占到先机。
米桓正想着。
没被全麻的覃元武却突然就插嘴说:“蔡主任,能不能辛苦你和周医生,去看看我侄子的情况啊?就看一眼都好?”
覃元武这话,让米桓和陈柯龙等人的神色立刻一变。
米桓立刻说:“覃元武,现在是饭点,蔡主任和周医生都饿着肚子,你说什么胡话呢?”
蔡东凡来这里,是为你覃元武而来的,不是来挨饿受冻的,你讲点道理和人情味好不好?
陈柯龙也是赶紧打岔:“蔡主任,周医生,想必你们已经是饿坏了吧?这都快六点了,我们赶紧去吃饭吧!”
手术已经进行了三个多小时。
期间周成差不多一直主刀,半刻没歇,断肢再植和断指再植术又不是清创缝合的小手术。
虽然速度快,但步骤可实打实地都做到位了。
早就累坏了,还要周成去做其他手术,岂不是不把人当作人,只是当作机器来使唤?
蔡东凡面色稍稍一沉,不过嘴上却玩笑似的问:“覃元武,你给我说句实话,这孩子是不是你的私生子?才让你对他如此上心?”
覃元武立刻信誓旦旦回道:“蔡主任,你可别乱说啊!这种可是非人伦之事啊?!”
接着语气变得稍微正式:“只是,蔡主任,我觉得,做这件事的是我兄弟,与小辈没关系。而且好在受伤的人是我而不是别人。所以?”
蔡东凡听到覃元武仍在解释些什么,便叹了一口气说:“覃元武,今天呢,我也就不多和你讲什么了。我就直接给你讲。”
“我来这里,全只是看着你的面子上,你哥你侄子是谁我完全不清楚。”
“也不知道他们平日为人如何,但我就憋着一肚子气。”
“之前毕竟是你开口了,我去了,看过了。”
“人不会死,但是腿很难说保得住。”
“你如今又让小周去看,我可以带他去,只是?”蔡东凡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然后道:
“我这就带人去看吧。”
“小周,你跟我走吧。”
说完喊了一声周成,便往手术室外走去了。
“蔡主任,蔡主任,别生气。元武他。”看着蔡东凡的背影,米桓立刻上前作势拉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拉动蔡东凡。
周成跟在蔡东凡的身后,一语不发,任凭蔡东凡做主。
米桓然后走回手术室,对覃元武说:“元武,你这是何必呢?”
“蔡主任与你侄子并无诊疗关系,来这里就是全看你的情面。他本只与你交好,你大哥虽非故意,但做的那些叫人事?”
“你可想过,蔡主任若是提前到了,那么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的,就是他!”
“你这时还一而再再而三叫他去,不是强人所难么?”
“你非得把这最后一点人情,都浪费在这里了吗?”
覃元武沉吟了片刻,后叹了一口气:“米主任,这件事不管论谁对错,现在已经是这样的结果,我也无法再回临床,以后最多进到辅助科室里去。”
“离了科室,都不在一个圈子里混了,哪里还有什么人情交情?”
“我不看我兄弟的面,我也要看我还在人世的母亲面上,我也不能放任我侄子有保肢的机会不管的。哪怕只是一丝希望。”
说到这,覃元武的声色俱疲:“交情本来就有用尽的时候。不用也会慢慢淡掉。”
“蔡主任这一去,虽然从此之后可能再无瓜葛,但如此一来,我也问心无愧了。”
“莪已然尽力,从此之后,再将如何相处,就再也不用背负什么了。”
“当年我成绩好,家里很穷。我哥辍学,让我去读书。这份债,背着背着挺累的……”覃元武语气平静,有一种恍然。
米桓听到覃元武这么说,就不多说话了。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未经别家事,莫说人荒唐。
覃元武并不是个傻子。
陈柯龙则拍了拍覃元武的肩膀,道:“好好休养,不要想太多,你今日的手术,做得极好。”
“未必没有回归临床的时候。不要说丧气话,科室里的兄弟都会等着你的。”
“科室里还有你的位置。”
覃元武跟着陈柯龙一路十几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说手术的技术多么精湛,但是做事可靠。
釜底抽薪的事情,陈柯龙做不出来,他愿意给覃元武留一个位置在科室里,坐门诊也好。
“谢谢陈主任。”
覃元武的道谢,陈柯龙并未往心里去,而是跟着米桓一起到了蔡东凡所去的手术间。
蔡东凡和周成,到了手术间的时候,就看到了,骨二科的人,已经是在截肢了,并且把右下肢的骨段都给截取了下来,如今正在做肌肉的收纳工作。
另一边,则是一个普外科的医生在费力地做着血管切开取栓术,但很明显,他满脸大汗。
周成此刻其实觉得肚子略有些空空,但看到此景,还是压住了饿意,问蔡东凡:“蔡老师,这边大抵是个什么情况?”
蔡东凡说:“术前检查有房颤,多发动脉栓塞,我回来的时候,最严重的就是左肾动脉的血栓。”
“万幸是没有冠状动脉及肺部的血栓,也没有进脑血管,不然的话,人也没办法救过来。”
“杨主任,左肾动脉的血栓,已经取出来了吗?”蔡东凡对周成解释完,就问普外科的主任,杨敏。
沙县一医院的血管外科,归于普外科。
而杨敏虽然只是普外科的主任,但是其实不论是胃肠、肝胆还是血管外科,都要搞,业务量看起来广,就是都不是特别精通而已。
杨敏此刻满头都是汗,转过头去对身边的人说,“给我来擦一下汗。”
助手连忙偏身用肩膀斜对着杨敏。
杨敏用额头在助手的后背左右蹭了蹭之后,才来得及回头对蔡东凡说:“蔡主任,左肾动脉的血栓取了,右边的股动脉处的栓子也取了,但是下游的血管仍不畅通。只能截肢。”
“现在这左下肢到底保不保得住,还说不准,我们在尽力地保。”
杨敏说着,稍微退了退凳子,然后扭了扭脖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的手术,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和精力,此刻仍只是看在了覃元武这个同事的面子,在强行支撑。
这种房颤导致的血栓,产生的栓子颇多,术前行了CTA。
周成走向阅片器旁看到。
果然左肾动脉和双股动脉以及股动脉的分支阴部内动脉、以及髂内动脉的分支阴部上动脉处,都有血栓。
股动脉的远方已然是无法显影。
这台手术,也是不简单呐。
杨敏已经取出来了左肾动脉和阴部上动脉的血栓。但阴部内动脉的血栓暂时还没取尽。
阴部上动脉和内动脉,血流供给的是小兄弟,如果这玩意儿没疏通的话,那后果也不会太好,但为了保命,也只能暂时先委屈一下小兄弟了。
蔡东凡点头,退了几步,到周成身边,问周成:“现在这个情况,你觉得可以保肢吗?”
周成问:“现在距离受伤几个小时了?”
如果双下肢的栓塞时间超过了六个小时,那么该截肢还是截肢吧,别再挣扎了,否则的话,软组织一旦坏死,裂解物和代谢物一旦随着静脉回归到血液循环,人就麻了。
这是再灌注损伤。
“四个小时多一点。”对面做完了清创,正在做截肢的骨科的几位大哥对时间把控比较精准。
“那还可以尝试一下,如果速度快,还是有可能的。就是血管再通的那一瞬间,可能要辛苦麻醉老师了。”周成客观地说着。
再灌注损伤,可不是开玩笑的,那是要死人的。
但这一关能不能闯过去,得全靠麻醉医生给力与否。
这会儿,那个负责麻醉的医生眉头狠狠一皱,说:“栓塞了五个小时后的再灌注,你是在给我出难题啊。”
“不过在疏通血管前,先给我说一声,也可以冒险试一下。”麻醉医生笑了笑,顶着压力说。
“洗手,上台吧。”蔡东凡对周成说了一句后,再在杨敏的耳旁低语了一阵。
杨敏闻言,转过头,问:“蔡主任,你说小周之前在你们医院有抢救过这种病人的先例吗?”
“是的!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截肢了。”蔡东凡解释着。
“杨主任要不休息一下,在一旁掠阵,就当是给小周看护了。也好行个周转。”
周成这年轻的小伙子,高强度做三个小时手术,都累得不轻,杨敏这般年纪,比周成持续手术的时间都要长,肯定也是累得够呛了。
杨敏也就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有人能够接替他,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自己科室里的这些小年轻,都太不给力,不让他放心。
这个周成?
不过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现在取不出来左下肢栓子。
……
这孩子是因为打架受的伤,清创已经做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房颤,导致了多发栓塞。
而且本来创伤后,就会应激性的使血液产生高凝状态。
周成很快洗手上台,杨敏下了台,但是他组上的卜浩却还留在了手术台上帮周成的忙。
杨敏下台之后,找了个就近的凳子坐下,并未离开台面很远。
后背完全被汗水浸透,湿了一大片。
中央空调的风正吹而下,稍有点冷,却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ωWW.chuanyue1.coΜ
周成一穿好衣服,戴上手套,就立刻到了杨敏的位置,看了看手术的进度。
股动脉的走形已经是暴露了开,而且股动脉的栓子已经是取了下来,现在正在做的是股深动脉的栓子。不过杨敏此刻暴露股深动脉的方向稍微有点问题。
周成接过几个助手手里的拉钩,一一作了更改之后。
用S拉钩更改了几个方向,立刻,似乎手术的术野一下子更加扩开了些。
见此,杨敏的眼神立刻一亮,在一旁感慨:“原来股深动脉暴露的时候,在这几个位置更好点。”
“蔡主任,你刚刚给我说这个小周能够做取栓术,我还有点怀疑,但现在,我是信了。”
能够如此清晰地知道该怎么暴露股深动脉,就证明他是真的理解了股深动脉的解剖,而且知道暴露它的解剖入路,不是在开玩笑。
蔡东凡只是陪笑,并没回话。
他也只听说周成做过了保肢术,并没有亲眼见证,所以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
不过,周成把术野的掌控是真的很到位,同样的切口,但是周成做到了不同的暴露。
外科就是暴露得越宽广,术野越大,手术就越容易进行。
然后周成的双手拿着两把血管钳,不知道怎么搞的,就钝性破开了肌肉间组织,然后周成很快把股动脉的分支给掏了出来,因为已经扎掉了股动脉的近端。
因此,周成不担心大出血。
而且股深动脉是被掏出来的,像掏鸟那么潇洒的动作。
杨敏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
周成直接拿尖刀就破开了股深动脉。
这速度看得周成正对面的卜浩心里一凛!
如果是他的话,绝对是不敢这么快地把动脉暴露扯出来的,股深动脉附近还有股静脉和股神经。难道是因为周成是骨科的,对这里的解剖极为熟悉,才敢这么大胆的么?
若非是看到了周成首先扩开了股深动脉暴露的视野,然后亲手看它把股深动脉给掏出来,估计他都要骂人的。
但?
现在的卜浩知道,自己在周成面前就是个弟弟,而且还和覃云的弟弟一样——估计勃不起来。
覃云就是患者的名字,也是覃元文的儿子。
周成用血管夹把血管的近心端夹住之后,周成并没有直接把股深动脉给剪断,而且切了一半口子,然后把导管给伸了进去——
看到这导管的时候,周成觉得十分意外。
这沙县第一医院很有意思啊,或者说是这个杨敏啊,很有意思,竟然在手术室配套有有八医院都没有的动脉取栓导管!
这玩意儿虽然不是什么高科技,但就比他用常规的器械取栓,那就要不知道要便捷多少倍了。
导管取栓术,是切开取栓术的一种工具性补充,是让手术变得更加简单了。
导管的尖端才入不过十秒钟,便稍微一旋转,周成就用球囊导管充了气,然后便回拉取出了第一块血栓条!
血栓条此刻已经稍微硬化,如同体积较小的黄鳝……
这掏黄鳝的速度,简直有点可怕。
周成对门的卜浩双手僵硬,紧紧捏住了S拉钩,手心里满是汗。
心里有一种假设,如果有这速度和精准度的从一开始就进行取栓术的话,恐怕这小子的两条腿可能都保住了。
然后看了看对门已经被砍掉的腿。
心思复杂——
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也是不得不承认的差距。
杨敏此刻的老脸通红,看了看脸色郑重的蔡东凡,立刻收起了轻视之心,再也不想是给蔡东凡面子之类的话了。
不过,杨敏和卜浩等血管外科的人心思各异时。
周成端详了一下取出了第一块血栓之后,眉头稍稍一皱!
便问:“杨主任,这看起来像不像是股深动脉的新栓子?”
如果还有新栓子不停地产生的话,那么之前做的CTA就白费了,保腿的说法就不用再提了。
周成这么问的时候,卜浩的思路稍微有点歪了,想的是,不就是小了点么。
又不是你的小。
这是定势手术室的荤段子思维,平日里他肯定就讲出来了,但今天不敢。
看着看着也觉得直径又有点不对,股深动脉的栓子不至于只有这么小啊?
“颜色看起来也不太像,像是旋股内外侧动脉里的栓子吧,股深动脉没这么小。”周成端详了一阵,自言自语道。
杨敏:“……”
旋股内侧动脉是股深动脉的分支,血管管腔还要细一些,周成说得如此自然,你不觉得你的态度和语气稍微有点问题么?
但也不敢开口骂,只是精神一振说:“周医生能取出来股深动脉分支里的栓子,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啊。”
“以前周医生做过不少的血栓取栓术吧?”旁敲侧击,心里攒动看以后能不能以后让周成多来县一医院多走动。穿书吧
“第一次用导管,以前都是用尖刀。尖刀切开取栓到不了这个位置,所以不太熟。”周成很自然地回复着,然后很快又把旋股外侧动脉里的血栓给‘抠’了出来。
真·抠出血。
嘿。
杨敏立刻翻了翻白眼,周成的话差点没把他当场送走。
合着哥们儿你还打算用尖刀切开取旋股内外侧动脉的血栓啊?
那您怎么不去做毛细血管动脉网的尖刀切开取栓术呗?
切开取栓术,一般仅限于大动脉。
而旋股内侧动脉是股深动脉的分支,股深动脉起自股动脉,股动脉起自髂外动脉,髂外动脉起自髂总动脉,髂总动脉之上,才是腹主动脉!
主动脉、髂总动脉、髂外动脉、股动脉、股深动脉、旋股内侧动脉。
这都是第六级的分支动脉了啊……
杨敏想打人,而且还想这样喜欢装逼的年轻人,但他又不敢打,只认真看。
周成再一次地取出来了血栓,不过周成根据这栓子的外观来看,他取出来的时候应该是刚好从中间把栓子夹闭了的,并不是完整的栓子。
所以可能还得重来一次。
“妈.的,竟然断截了。”所以周成的表情稍微有点不太满意。
杨敏和卜浩这边听着周成这好像还有点不太满意的语气,当时就低下了头去。
这人话?
你TM的要不要不这么有挫败感啊?
你现在取的是旋股内侧动脉的栓子,它有多么偏你知道么?
别人能不能把导管塞进去都不知道,你把它都快打通了。
你这么说话?
“辛苦了,小周。”蔡东凡配合周成的语气,稍稍踮起了脚尖。
毕竟人说话了,是需要回应的。
而周成此刻肯定想必也是饿极了,还来这里,主要是给他蔡东凡的情面,挨饿多了一台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台。
但周成能做得下去,应了覃元武的事情还是要继续做完的。
蔡东凡的平静语气和不紧不慢的动作,
刺激到了对面的卜浩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五大圈,然后才停下。
我凎了,你们沙市八医院平时都讲话这么随意的么?
这种动脉的栓子,能够取出来,你就一句辛苦?
从微细动脉找血栓,和从动脉的主干找血栓,完全就是两个概念的事情。
卜浩便插嘴问道:“蔡主任,这位小周医生,他真的是骨科医生?而不是我们血管外科的医生么?”
卜浩这么问,主要是想搞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一个事实,周成拥有这么堪称一绝的血管取栓术,结果却是个骨科医生,何必啊?
他不应该是血管外科的一颗新星么?
周成这边还在全神贯注地往旋股内侧动脉二进宫找血栓栓子,并没有回话。
蔡东凡则点了点头,说:“小周是还不错,而且动脉切开取栓术,也在我们骨科的业务范围内。不只单纯局限在血管外科。”
周成这会儿正好把旋股内侧动脉的剩余栓子给揪了出来,就说:“是啊,动脉切开取栓术,就只是我们骨科的II级手术。”
“谁说的?”
“蔡主任,小周医生现在做的手术,可不是一般的手术。这太漂亮了。”杨敏立刻高昂了一声。
他觉得,如果自己还不开口说话的话,这天就没法聊了。
这蔡东凡和周成如果一直都这么聊天的话,他觉得他又要想一下静静这位美女了。
不然的话,怕犯法!
所以,他必须要赶紧给周成点赞,怕卜浩等人被蔡东凡这个凡学大师给气死。
“华国卫生健康委员会手术分级建议表里面公开的II级手术,让杨主任你们见笑了。”周成还真回了。
很官方。
很正式。
理由很充分。
在华国你就不能反驳的理由。
“呃!~”杨敏卜浩两个人语气一滞。
杨敏伸了伸脖子,吞咽着心里的一口气,卜浩则是在手术台上瞥了几眼,眼角盯住了骨科兄弟们手边弯盘里的大刀和尖刀、还有电刀。
心思攒动。
只是,就在卜浩愣神之际。
周成那边又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取出来了,阴部内动脉内的栓子,应该不差。”
周成之前就听杨敏讲过了,阴部上动脉的栓子取了,但内侧动脉内的栓子没取。
华国有一句古话。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为了兄弟,可以不要衣服,女人得要。
手足可以不要,小兄弟必须得要,不然女人就也不是自己的了。
听了周成的话,杨敏直接对巡回护士喊:“巡回,看一下血运。”
巡回立刻往包着的皱皮上扎了一针,过了一会儿,欣喜大喊:“出血了,戳出血了。现在有血了。”
声音兴奋,仿佛是为了报被戳出血的那个男人的仇一样。
而且还肯定不止戳了一次。
……
不过周成并没有等,而是继续沿着股动脉,向着身体的远端,继续取着血栓。
当然,这一次的取栓术,因为有了导管的参与,自然就没像上次取栓术那样的,用手去一点一点探了,有导管在,导管就是取栓术的另外一个神器,周成的血栓切开取栓术是完美级……
少了这个玩意儿,可以说最多只能到熟练或者精通。
所以,手术很快就再一次地按部就班进行了下去。
卜浩和杨敏两个人都看得出神了。
时间耗费并不长,甚至连做截肢的另外一边的沙县第一医院的骨科医生,都还没完全下台,在那里放置着皮下引流条。
截肢术后,残端肯定会有出血,放置引流条就是怕皮下血肿太大,引起术后剧烈疼痛的。
只是,他们的截肢术搞完的时候,就看到了周成这边——
保肢术完成了。
那叫一个头大,而且一个个的表情十分精彩!
眼神里的复杂,好像可以写出来一本书。
可不是。
我们做了截肢的收尾工夫,我对门那位,保肢完成了。
您说巧合不?
这就是实力,这就是能力,这就是活生生的对比,而且还是同体同时异肢的对比。
一个能保,一个能截。
一个敢保,一个敢截。
匆匆忙忙地包了一下患肢的残端后,灰溜溜地下了台,到了手术间的门口,仍觉得格外蛋疼……
“邢主任,这位大哥什么来历啊,年纪不大,但做事却?”
“我们这边截肢着,他那边把腿保住了,这不是专门来打脸的吗?”一个医生嘀咕,心里不是滋味儿,感觉刚刚在手术室度过了一个世纪。
脸臊红一片。
邢主任则说:“别乱说话,人是覃元武叫过来的,人不来,你把双腿都截了,面子是保住了,有什么用?”
说完,邢主任感慨了一下:“覃元文这傻逼玩意儿,纯属是害人害己啊。”
“假如这个蔡主任和小周医生早点来这边的手术室,可能覃云就没截肢的事儿了。”
“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这句话讲得真好”
另一个医生则问:“那现在怎么去和覃云的家属说?”
“如实说,保住了一条腿,但也截了一条!还能怎么去说呢?”
邢周两人走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就发现,米桓和陈柯龙两个人,在手术室门口,对着覃云的母亲、妹妹还有他奶奶在交待着什么。
而除了她们三人之外,覃元武的一家人,都已经不在手术室门口了。
米桓和陈柯龙自然不太清楚手术室的情况啊,所以被覃云的母亲拉着,他们也只能含糊地解释说腿不好保,已经尽力,所以有可能要截肢。
往最坏的方向谈了。
可覃云的母亲则是紧紧抓住米桓说:“米主任,陈主任,你们两个不能因为我崽那个混蛋爹把你们医院的医生砍了就不尽心医治啊?”
“他爹那是猪油蒙了心,和覃云可一点关系没有啊。”
“米主任,陈主任,你们两个行行好,一定要把我儿子的腿给保住啊。”她几乎跪下了,语气里满是害怕。
米桓感慨道,嘴角抽搐了一阵,说:“大姐,不是我们为了报复或者什么,您也要好好想想,我们科的覃元武是因为什么受伤的。”
“不就是来给你们说明了实际情况,然后覃云的父亲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么?”
“我们都只是医生,进了医院里就都是病人,我们不会因为他做过什么而偏袒。就好比覃元武,并没有因为对方打了他侄子,就不尽心,反而是全心全力地救治。”
“目前病人回了科室,状态蛮好。”
说到这,米桓又道:“以此类推,我们也绝对不会因为覃云的父亲,伤害了我们科室的职工,就消极怠工,或者是不尽心尽力,而是如果是超出了我们能力意外的事情,你们要体谅啊。”
米桓耐心解释,主要也是害怕了覃云的家属,也就是覃元文,谁知道他会不会又发疯砍人?
虽然现在他人是跑了,被抓住没有也不晓得,只是覃元武还没报案,但医院报了警。
所以,他这么说话的时候,还小心地看着四周。
米桓正说着,邢周就走了出来,身材微胖的他,走出后,并没和陈柯龙与米桓汇报,也是向覃云的母亲解释说:“我们尽了全力,也只能保住了一条腿。另一条腿,必须截肢了。”
“好在是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估计后续转ICU,如果正常复苏的话,很快就能苏醒过来。”
听到还只保住了一条腿,覃云的母亲立刻吓得身子一软,瘫了下去。
泣不成声地喊着:“云儿,云儿啊。儿子,儿子,儿欸……”
声色并泣,看起来十分可怜。
不过,覃敏扶住了自己的母亲后,还是咬了咬嘴唇问:“蔡主任是不是去给我叔叔治手了,给我叔叔治了手,才去给我哥哥做手术的?”
她自己就是医院里的,所以大概清楚里面的这一套。
邢周闻言,稍有些尴尬,不过米桓立刻回了覃敏的话。
“蔡主任第一时间就赶去了你兄弟那里看了情况。覃元武发的会诊单,请的人是蔡东凡主任,蔡东凡主任出力也不蛮多。”
“而最后保住了一条腿,那也是蔡东凡主任带来的周成医师,在做完了你叔叔的手术之后,才得空保下来的。”
“不过我们医院从来没给周医生发过什么会诊单,你这一点要搞清楚,程序上,我们医院是没错的。”
米桓知道覃敏是护士,稍微懂一点,但是就稍微懂一点才麻烦,找茬起来,才最为难缠。
所以必须和她也解释清楚。
覃敏紧紧闭上了双目。
可她母亲却不干起来:“我们请来的医生,为什么不先给我儿子做手术?你们是在搞什么?”
“我要去告你们。”
“我要去告你们,我就知道是你们医院在搞鬼,故意不救我儿子的。”
“你们还配当一个医生吗?”她指着米桓的脸骂了起来。
米桓身子不动,脸色不动,待到覃云的母亲骂了有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大姐,也是看在您是覃元武的嫂子面子上,我要给你解释一句。”
“我们医院是请了八医院的蔡东凡主任来会诊手术,但是蔡主任愿没愿意来,那是他的选择!”
“他拒绝了给您儿子的手术,没有签手术会诊单。他来这里,就只是来给覃元武做手术的。”
“做完手术之后,也是覃元武求了人蔡主任,才答应去看一下覃云的。这个程序你要搞清楚。”
“外院的专家,不是您想请,人家就愿意来的。”
覃敏的母亲立刻质问:“他凭什么不想来?他为什么不来?一定是你们在背后搞的鬼。你们说了什么?”
“你们简直就是!”
还要多说什么时,覃敏紧紧地抓了她一下,低声道:“妈,别骂了,没用的,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后面哥哥还要住院,还要康复。现在闹翻了不好。”
“您想想,之前如果不是爸闹的话,那现在,哪里至于如此呢?”
“您还要闹什么啊?”覃敏扫了几眼米桓和陈柯龙等人,然后眼神又稍稍收敛,似乎藏了很多话,没说出口。
这眼神,看得米桓和陈柯龙几人稍微有点忌惮。
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道:“事实就是如此,蔡主任并没有签下你儿子的会诊手术单,如果您觉得他现在额外出手多保住了一条腿,是节外生枝的话。”
“现在其实截肢也还来得及。”
米桓这话,十分不人道,但是这话却才把覃敏和妇女给吓到。
好不容易才保住了一条腿,哪里能如此地就放弃,她立刻浑身瘫软地坐倒在地,完全失去了精神,双目无神,表情发苦,但一句话也没说。
丈夫砍了人,现在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
儿子截肢了。
打了儿子的人,却手术效果极好,而且还是自己的兄弟亲自主刀做的手术!
他怎么想,怎么都不是滋味儿。
为什么覃元武不亲自给覃云做手术?
为什么要全心全意地去把对方给治好啊?
待到米桓和陈柯龙等人都走后,覃敏扶着自己的母亲,去了ICU的门口。
这个时候,覃敏的母亲,才问覃敏:“敏敏,你要记住,关键时候,什么亲戚,什么兄弟。都是靠不住的,只有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
覃敏打理着自己的母亲头发,而后低声说:“妈,叔叔转院出去的时候,给我说了一句话。”
“我觉得很有道理。”
“我哥那是互殴,具体的情节轻重,就是看不同的结果。如果对方没有留下什么残疾,那最多就是赔点钱。如果留了什么不可治愈的后遗症,那可能要进去!”
“那才叫一辈子都毁了。”
“他不给我大哥手术室,医者不自医,医不医至亲。而且叔叔他也对大哥的病无能为力,所以才各个地方请会诊,他已经尽力了。”
妇女转头,愕然地看向了覃敏。
“那他怎么不早说?”她母亲顿时哭了起来。
“你也要爸听叔叔他说话啊。”覃敏感慨,自己的老爸,那和自己的大哥就是一个脾气,急性子,丝毫等不得。
“他多倔啊?”两母女抱头痛哭起来。
但在ICU门口,却不止她们两个哭,其他还有人也在哭,而且还有人,比她们哭得更加伤心,很快就压住了她们两个的声音……
周成可以下台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十分了。
真前胸贴后背。
其他人还在台上完成缝合的时候。
下台脱衣服的时候,周成就直接冲向了麻醉医生,道:“麻醉老师,帮我开一瓶葡萄糖,我忍不住了。等会儿我补给你钱。”
听到周成这话,麻醉医生吓了一大跳,看着周成,然后立刻给周成开了一瓶五百不加任何药物的糖水。
周成接过,直接往手术室的后廊走道里冲。
一边跑,一边脱掉一只手套,然后推开门,戴着血迹斑斑手套的手拿着葡萄糖,右手则是脱了手套,把门往后一盖,就咕噜咕噜地猛地灌下。
觉得晕厥的感觉似乎稍稍缓解了一丢丢。
背靠着手术室的后门,站了一阵,然后小口小口的抿着继续往肚子里送,然后慢慢下蹲,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动作,看得麻醉医生稍微有点莫名。
嘀咕:“有这么累得夸张么?”
蔡东凡看了他一眼,就守在了门口,看着周成在里面如一个孤独的饮者。
“两台断掌,三根断指,一台保肢,别人成熟的团队二十多个小时都未必搞得下来。”
“时间可以节省,步骤却一步不能差。”
“葡萄糖的钱,我等会儿转给骨科的米桓。不会让你出的。”蔡东凡没好气,语气很冷,似乎非常生气的样子。
手术室里的杨敏等人都立刻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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