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系统正式开放,成绩出完，一切才好像尘埃落定。
群里还停留在“双状元”的消息上，没人再提起成绩的事,直到孙雨濛拿回一手消息。
当那句“各项指标均创历史新高！全员上线！平均分远超一本线！理科双状元！同学们这三年辛苦了！镇安中学109届高三九班，我们真的毕业啦！”砸下的时候,所有人都怔了一会儿,随即彻底沸腾。
“我们毕业了”被不知疲倦地刷了一排又一排，甚至连是谁发的都来不及看清,便被覆盖住,又添了新的。
没有人说笑，没有人插科打诨。
这一刻,“毕业”两个字才真正落了地。
路言看着屏幕,看着那一句句“我们毕业了”,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不疼,泛着点酸涩。
直到手被顾戚牵住。
路言抬眸,那种情绪来得很疾,可也很快散在掌心的温度中。
路言指节微动,轻勾住顾戚的手指：“毕业快乐，男朋友。”
顾戚手上力道重了几分：“毕业快乐。”
和毕业典礼那天不同,拿档案这天，所有人都穿得格外青春洋溢，几个女孩子甚至化了一点淡妆。
毕业典礼那天也是换下了校服,可那时候,“毕业”两个字,对于他们来说，其实仍旧有些模糊。
就好像一脚踏出了校园，一脚却还停在那三年里。
甚至不用转身,一个偏头，又会回到点灯刷题的日子里去。
可现在不一样。
初夏到盛夏。
已经归零清空的高考倒计时，又重新回归三位数，而空着的教室马上也要迎来新高三生。
现在，他们才有种真正毕业的感觉。
因为等到下次再回学校的时候，也许荣誉墙或者校史室里，还有他们的痕迹。
可却再没有独属于他们的教室了。
在回学校的路上，想到这个，一群人莫名还有点伤感，可当站在校门口，看着那堪比当年市中动的恭贺横幅，那滚动播放的喜报，以及那横跨整个一中正门、正鼓着风、几米粗、几个人环手都不一定抱得住、顶头还用明黄加粗的正楷写着“状元门”三个字的充气拱形门，所有人齐齐冒了句“靠”。
林季扭头去看身旁的郑意：“今天是什么校友会吗？我们不就是回学校拿个档案吗？这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郑意伸手一指：“上头那三个字，认得吗？”
林季：“状元门。”
朱瑞拍了拍林季的肩膀：“哪是迎我们的，是迎俩状元的。”
“我们是沾了戚哥和言哥的光。”
“门和横幅昨天就弄好了，新高三生昨天回校，”陈蹊从后头走过来，抬手在那鼓得分外结实的拱门上拍了两下，“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总比那些什么励志标语要上头得多。”
此时六班一群人恰好从超市走出来，见林季他们一行人站在门口，立刻跑了过来。
李博超隔老远就把手上的水扔过来，林季本来想接，被郑意截了胡。
李博超走过来后，扬了扬下巴权做打招呼，然后立刻扒开人，往后头看：“戚哥和言哥呢？没跟你们一起？”
旁人也忙跟着附和：“对啊，俩状元爷呢？我们都搁校门口晒半天了，还等着见见呢？！”
郑意乐了：“是不认识还是怎么，还搁校门口等半天了。”
李博超捶了郑意一拳：“这能一样吗，省状元啊我靠！不是五校联考的状元，是省状元！还俩！这辈子可能也就见这么一次了，怎么都得拍个照发个朋友圈纪念纪念。”
因着顾戚和路言双状元的头衔，九班本来就是今天的“重点关注对象”，一行人又好巧不巧聚在校门口，这下好了，后来一拨人马，脚步就停在了校门口，早到的一拨，听到消息，趁着老师们都还不见人影，也跑了出来。
两拨人马一聚，校门口登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靠，这阵仗，今天是教育厅领导来还是怎么？”几米外就被校门口那拱门的气势吓到的人，摸着那红布，直接“哇”出了声。
而已经在学校里晃过一圈的人表示“就这？”，伸手往后一指：“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前天晚上才公布成绩，我都不知道这一天时间，学校是怎么搞出这么多花样的，高三教学楼都快被横幅淹了，全都是，红的底，白的字，色盲都能给你治好！”
“我都怀疑是不是一早就做好了。”
“校史室都开了！进门就是今年高考的喜报，还有戚哥和言哥的照片，”那人说着，随手抡了一大圈，“大概这么大，校长、老曾、你们班老周，还有一众校领导，都在上面，老曾脸都笑拧巴了。”
“都好几年没出过状元了，一出出了俩，还不能让老曾笑笑？”
一群人笑完，才又开始围着九班人问。
“唉，戚哥和言哥呢？”
“怎么还没来啊？”
“对，林季你打个电话问问，顺便问问戚哥和言哥等会儿有没有什么安排，我听八班说过两天班里要集体去旅游，你们有计划没，搭个伙也成。”
“一早好像就出门了啊，戚哥说老周那边有事，怎么还没到？”林季说着，拿出手机，先给顾戚打了一个，没接，郑意也刚好结束通话：“不用打了，言哥也没接。”
一群人正疑惑的时候，保安室大叔突然探出头来：“顾戚和路言啊？”
所有人齐齐转过头去。
“早来了，在曾主任那边呢，你们都先进去转转，穿这么好看，也多去拍些照，”保安大叔看着这群孩子看了三年，知道今年成绩好，也替他们高兴，“去班级坐坐，本来今天新高三就要搬进去的，知道你们回校拿档案，特地改到了明天。”
众人闻讯，总算挪了步，不知道是谁打头，撒欢似的跑，一个带着一个，男生在前头，女生在后头。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成年礼那天。
只不过那时候他们笑着往操场跑，今天是笑着往教学楼挤。
顾戚和路言此时正从曾宏那边往回走，一路遇到不少老师，停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转过偏角的时候，顾戚拉着路言的手腕，笑了下，见人有些心不在焉，轻声道：“看路。”
路言也没挣开。
顾戚：“在想什么？”
路言开口道：“曾主任知道了？”
顾戚：“嗯？”
路言垂眸，视线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停了下，意思很明显。
知道他们俩的事。
路言和顾戚比他们都要早到，该办的都办好后，就被带到办公室喝茶。
高考结束，109届所有学生给镇安一中、甚至整个镇安都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所有校领导见到路言和顾戚的时候，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曾宏和周易带着他们接待了全程，等一行人往校史室去，才得出了点空。
门一关就开始聊志愿和发展方向。
曾宏和周易问，顾戚和路言答。
因为彼此都熟悉，气氛并不拘谨。
尤其是曾宏，109届学生交了答卷，其实他也交了答卷，虽然说不定明天就要开始新的卷子，可今天的成绩是实打实的，因此也很放松。
聊着聊着，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就在路言觉得差不多就这样结束的时候，临了，曾宏却忽然问了一句：“处得都挺好的？”
那时候路言正在和周易说话，这句“处得都挺好的”，问的只能是顾戚。
处什么，想也能知道。
几个月前，两人刚因为“处对象”的事，在这里喝过茶。
顾戚却不太意外，笑了下：“嗯。”
曾宏慢悠悠喝了口茶，语气很闲适：“那就好。”
路言就在这时候抬起头来。
恰好和曾宏对上了视线。
路言不太懂那一眼的意味，可曾宏却是在那一眼之后，说了一句“那就好”。
面上还带着笑。
路言还记得那次问完顾戚后，曾宏转头就问了他。
可这次曾宏却没再问。
不只是曾宏，老周也只是笑了下，起身去添了点水，看起来就好像一点都不好奇这句莫名其妙的“处得挺好的”，是什么意思。
后来曾宏说了什么，路言没怎么留心，只知道他和顾戚出门前，曾宏的最后一句话是：“以后没事，两人就多回学校看看。”Μ.chuanyue1.℃ōＭ
路言三两句说完，顾戚也没松手，反倒牵紧了点：“知道了就知道了。”
路言怔了下，轻笑。
也是。
知道了就知道了，也不是什么不能知道的事。
“就听到了那句处得怎么样了，”顾戚指节轻转，十指相扣，“后一句呢？”
“让我们好好处，没听见？”
路言轻扫了他一眼。
两人往高三那边去的时候，还没到教学楼，就远远看到底下宣传栏那边黑压压一片。
“那是戚哥和言哥吧？！”
人群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声，一群人转身。
九班人先回过神，跑了过来。
“宣传栏那边怎么了？”路言随口问了一句。
“昨天刷了墙，漆干了，要往上贴光荣榜了。”林季笑嘻嘻说了一句，“正等着看照片呢，说是要留上小半年，给学弟学妹看的，得先看看丑不丑。”
“丑也没办法了，你还能换一张怎么的？”
“我们丑没事，有戚哥和言哥镇着呢。”
“快快快，要贴了要贴了，我先去看看，你们跟上啊！”
……
地都还没站热，刚跑过来的一群人又闹哄哄往那边跑，也不嫌热似的。
路言和顾戚没有跟，慢悠悠走在后头。
当那占了足足一面墙的位置的“光荣榜”贴好的一瞬间，原本喧闹的人群，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光荣榜”很简单，一张照片，底下除了名字和班级外，只有一栏“致自己”。
而在一众“将来的你，一定会感激现在拼命的自己”和“不畏过往，不惧将来”中，最前列的两栏，却显得格外简短、醒目。m.chuanyue1.com
因为顾戚的“致自己”那栏，写着路言。
而路言那栏，写着顾戚。
这“人生格言”，是成年礼那天的仪式之一。
每个人写在纸条上。
致自己，写下你认为最能激励自己的一句话。
当时并没说用途，他们大多写了那个情境下，他们觉得最合适的，也是最先出现在脑海里的话。
无外乎就是那些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名言警句。
可最前列的两栏，却是彼此的名字。
本该是很好起哄的时候，可难得的，没有多少人起哄。
而是三三两两地回头，往那边看了一眼。
那两人就站在天光下，并肩说着话。
动作说不上来的亲昵和默契，也一如既往的亲昵和默契。
那一瞬间，很多人隐约都抓到了点什么。
甚至在一些新高三生们过来凑热闹的时候，还会笑着帮忙打掩饰，说这是两位状元的风格，言简意赅，写下对方的名字，是记住对手，是向他学习，也共同进步的意思。
而真正的意义是什么，可能……他们心里明白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镇安一中109届全体同学，毕业啦！76毕业快乐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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