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晴梅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从来也没有为银钱担忧过,这几天的苦日子于她来说像是噩梦一般。
因为咽不下粗粮,她都瘦了。如果可以,她真心不想继续过那样的苦日子。
只要有银子,就什么都有了。曲晴梅一脸崩溃:“娘,您何必如此?”她伸手掐着自己的脸:“我都瘦了,您看不见吗?”
正是因为女儿瘦了又憔悴了,混到这样得地步却还不知悔改,曲夫人才如此生气。
“我不认识你。”曲夫人面色难看:“你是哪里来的人,谁给你的胆子冒充我女儿?”她越说越激动,怒斥:“你以后再来纠缠,我定会将你送去京兆尹按律法办。”
她眉眼凌厉,语气凶狠。再不见曾经对女儿的温柔,曲晴梅被吓着了。
惊吓之余,她心里突然开始惶恐,眼泪不知不觉落了满脸,哽咽着问:“娘,您真不要我了吗?”
回答她的,是曲夫人的一声怒斥:“拖出去!”
曲晴梅本来就被拖到了门口,拉她的婆子见主子动了真怒,再不敢耽搁,一人抓着一边,拉着就走。
曲晴梅想要挣扎都不能,几乎是双脚离地被人抬着出了门。
离主院越来越远,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直到被丢到了偏门外,曲晴梅也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着被摔倒在地上的姿势愣怔着,好半晌没有动弹。
秋云很是担忧:“姑娘,您还好么?”
曲晴梅回神,站起身整理衣衫。
事实上她如今这简单的青衫也不需要整理。秋云很是担忧:“姑娘,我们现在去哪儿?”
她们主仆两人走了半日的路,此时又累又渴,本来是打算回曲府用午膳,就算没有留饭,也想法子拿点银子出来去外头吃。可现在……午膳是没得吃了。且还得顶着日头走回去。
曲晴梅艰难道:“回吧。”
秋云面色复杂,上前扶着:“姑娘,可能有点累,您忍忍,咱们回到家就好了。”
想到那个家,曲晴梅心里更加难受。
那么一个憋屈破旧的小院,她还要费劲走半天,且回去之后,下一顿饭还没着落。
她走到偏门外的巷子口,顿住了脚步。一瞬间,真有种掉头回去在母亲面前认错的冲动,秋云疑惑地看着她:“姑娘?”
曲晴梅闭了闭眼,她真的害怕自己认错后,母亲还是那样的态度,到那时,她真就没了退路。
“走吧!”
主仆两人顶着日头又走了回去,曲晴梅小产之后,根本没有好好将养,身子虚弱无比,走到后来已经没了精神,看到前面的小院后,直接晕倒在地。
秋云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伸手扶人,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
今日曲夫人的态度她也看得清楚,姑娘想要回府重新做回嫡女,怕是很难。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两个柔弱女子在大街上柔弱无助,许多热心人上前帮忙。秋云请了两个婆子把人抬进门,又拜托人去请大夫。
手中无银,让人去请大夫时她心里发虚,可姑娘晕倒在地,她不敢不请。
做下人就是这样,别看曲府对女儿不管不顾,可若是人出了事,第一个遭殃的肯定是她。
大夫来得很快,把过脉后,只说人虚弱疲累,需要好好休息,还要好好补养。
前者倒是能做到,可是后者……现在主仆两人填饱肚子都难,补养简直是白日做梦。
秋云拜托大夫配了药,之后推说自己一个丫鬟手上无银,等到陈时鸿回来后会亲自把银子送上门。
官员的名头很好用,大夫并没有为难她。
所以,等到陈时鸿回来,面对的就是哭泣的丫鬟和晕倒在床的曲晴梅,还有大夫那里欠的债。
陈时鸿揉了揉眉心:“我不是让你们好好在家呆着么,怎么会累到晕过去?”
丫鬟低着头:“家里无银,姑娘想回府取一些。”主仆俩人朝夕相处,秋云其实看出来了一些主子的想法。
比如,姑娘今日回去一是想拿些银子,二来,也是想和双亲缓和关系后,为陈时鸿求一个前程。
都说旁观者清,曲晴梅如此作为,让秋云看来,就是想让陈时鸿知道,他选她没有选错。
陈时鸿有些疲惫:“我都说了,不想让她为难,她为何还要……”
秋云面色复杂:“陈大人,有些话不该我一个下人说,可我还是不吐不快。姑娘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明白,家中一文钱都无,我们几人下一顿饭都没着落。”她伸手一指小厨房:“一粒米都没有,姑娘若是不回去要银子,咱们吃什么?”
身为男人不能养家糊口,陈时鸿心里颇为羞愧。不过,他自傲惯了,羞愧之余,又生出了几分恼怒:“我让你们饿肚子了么?”
恼怒之下,他声音颇大。
秋云吓了一跳,诧异于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反应过来后,也有些恼了。
要不是为了他,姑娘何至于被赶出来?
若是没有被赶,她如今还是曲家姑娘身边最得意的大丫鬟,就这几天喝的那些粗粮粥,根本端不到她面前。
再有,秋云身为曲晴梅身边第一人,早已不穿这样粗糙的料子。落到这样的地步,都是因为陈时鸿!
他凭什么凶?
秋云恼怒不已:“刚才大夫说姑娘小产之后没有养好身子,需要补养。既然您那么有本事,倒是赶紧给姑娘弄些补汤啊!”又补充:“我不会做饭,您最好还是请个厨娘。”
不冷不热的态度,着实刺着了陈时鸿。
他冷笑道:“你这样对我,等你家姑娘醒了,你就等着挨罚吧。”
秋云:“……”
她别开眼,眼泪却忍不住滴滴落下。Μ.chuanyue1.℃ōM
早知如此,那天就不应该跟着姑娘到这儿来。或者,刚才就留在曲府,也不至于这样艰难。
两人吵闹的动静颇大,曲晴梅虚弱地睁开了眼:“你们在说什么?”
秋云见主子醒了,惊喜地扑上前。
陈时鸿也急切地上前两步:“晴梅,你怎么样?”
曲晴梅只觉浑身无力,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发黑。她虚弱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秋云为了陈时鸿受了这么多苦,方才还要被他训斥,心里委屈不已,也替主子委屈,听到这话,眼泪落得更凶:“姑娘晒了半日,回来的路上晕倒了,好在路旁有许多好心人,奴婢请他们才把您扶了进来。姑娘,您可千万要好好的。”
说着,想到外头熬着的药。又飞快出去倒入药碗,端着进门时。看到原本自己站的地方已经有人,陈时鸿蹲在床前,双手握着姑娘的手,正满面担忧地低低诉衷肠。
“晴梅,你就不该回曲府。”
曲晴梅眨了眨眼,想到昏迷之前发生的事,眼泪不自觉顺着眼角落入枕头。
陈时鸿看在眼中,满脸怜惜:“你别哭啊!”
有人安慰,曲晴梅哭得更加厉害:“我娘她……她那么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是冒充的,还发卖了放我进门的婆子……时鸿,我回不去了……呜呜呜……”
说到这里,她嚎啕大哭。
秋云站在外面,听到主子哭得肝肠寸断,心里也渐渐生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来。
这男人有什么好?
除了嘴上利落一点外,赚不来钱,干不了活,简直就是个废物。
陈时鸿将人揽入怀中,低低安慰。
秋云看不下去,没眼见地一步踏了进去:“姑娘,大夫配了药,您快趁热喝了吧。”
曲晴梅确实察觉到自己虚弱无比,听到有药,勉强打起精神看了过来。
秋云过去后,不着痕迹地将陈时鸿挤开,将药碗送到了曲晴梅唇边。
看着她把药喝完,秋云恍然想到什么一般,回头对着满脸怜惜的陈时鸿道:“方才大夫配药时,我身上没有铜板。于是便让大夫留下药,等您回来再去付钱。”
陈时鸿:“……”
他一脸为难:“我也没有银子啊!”
秋云一本正经:“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连妻子都养活不起的男人,在庄户人家都会被人看不起,那就是个废物。”
陈时鸿恼了:“你说谁?”
秋云转身帮自家主子擦嘴:“大人何必恼?奴婢只是打个比方,您是朝廷命官,不可能养不起妻儿。姑娘,您说对吗?”
曲晴梅浑身疲惫,尤其看到这逼仄陈旧屋子和这些简陋的摆设,在对比今日回到母亲房中看到的富丽堂皇,只觉两者犹如天堑之别。
若是可以,她是真的想回去过那样的日子。
“我有点累,想歇着。”
秋云和她相处多年,知道自家主子这是不想过苦日子了,或者说,开始嫌弃陈时鸿养不了她……这是好事。
天长日久,怨气越积越深,总有忍不了的时候。等到主子忍无可忍,就是回府之时。
到底血浓于水,若主子真心悔改,且再不和陈时鸿来往的话,大人一定会原谅她,等到主子回去,她照样是风光的大丫头。【穿】
【书】
【吧】
“大人,姑娘身子弱,您今日最好还是去住隔壁。”
陈时鸿瞪着他。
秋云一脸无辜:“我又没说错。姑娘弱成这样,难道您还要打扰她休息吗?”
陈时鸿转身拂袖而去。
曲晴梅哪怕闭着眼,也察觉到了陈时鸿的怒气,但此时的她实在打不起精神管这事。便装作不知,很快沉沉睡去。
陈时鸿出了房门后,越想越怒。正想辙呢,听到有敲门声传来。
打开门一瞧,认出是这条街上的一位大夫身边的药童。
想到方才秋云说的等他回来送银子过去,陈时鸿立刻明白,药童应该是来收帐的。
“陈大人,刚才我家师父配的药是一两二钱,您……”
陈时鸿:“……”曲晴梅帮什么忙?
这简直就是添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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