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凄惨惨深井沉冤骨泪连连师徒救风尘
面对小白失落的质问,黛玉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屋外起了风，像是又要有一场大雨。
黛玉垂眸,对着小白猫儿勉强道：“我有些乏了，想歇会儿。”
小白猫晃晃尾巴,喵了一声。
“喵”那……你好好休息,我、我也去睡了。
说完小猫儿回到自己的窝里,郁闷盘成一团，重重叹了一口气。
翌日,风雨过后，一大早就是个大晴天，雪雁给黛玉梳好头发，又要丫鬟端了洗脸水出去。
等厨房送吃的来，雪雁才发现小白不在,又见楚彦夫子过来。
楚彦见雪雁弯着腰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随口问了一句。
雪雁手里握着鸡毛掸子,笑道：“一大早的，也不知小白何处去了？我找一找。”
太子殿下出门回来，竟是没有像之前一般,总窝在黛玉跟前翻肚皮撒娇，确实有些长进。
楚彦要雪雁不必担心：“大概是自己顽皮,跑出去玩儿了，莫要管他，到了时候他自会回来。”
于此同时,赵氏宗族住的一条东街,祠堂背后正有一群赤膊的壮劳力,顶着大日头,将祠堂后院掘地三尺。
一脸色黝黑的健壮男子，擦擦摸脸上的汗珠，对同伴道：“这口井可真是深，从昨儿到如今，挖了这么久还不见底，怪不得他们没办法将人捞起来……”
监工忽而又领着一群壮汉走过来，冲下面几人道：“换班的来了，你们好好干，如今有青天太子殿下做主，银子断然不会少了你们！”
挖井的劳工换了班，当中一个方脸大汉愤然道：“就是不给我银钱，我也愿意做这事，当初赵家仗着势力大，强占了我的地去！还把我的船给凿坏……”
如今出几分劳力就能送赵家一程，他乐意！
过了午时，太子殿下和林如海亲自到现场查看，阴凉处的县令大人狗腿儿一般，上前汇报进度。
县令大人生得圆胖脸，眯眯眼，低头哈腰道：“启禀太子殿下，林大人，这口井中不止一具尸骨……衙役们已经发掘出三具，仵作辨认，都为女子。”
话毕，县令大人又叫人将一个瘸腿老翁拉出来。
那老翁是个秃子，惟有后脑上还有几根白毛，眼泪鼻涕混在一处：“小的招、小的招……这井里的水我们族中历来是不用的，据说原先祖上发迹的时候，流年不利，有个方士给了解法，说是要在此处挖一口深井，然后用两个阴时生的女子人殉，藏风聚气，就可保鸿运通达，家宅平安。祖上照做之后，果然渐渐发达，子孙兴旺。可自从那位奶奶跌进去，因那位陈家奶奶不是阴时生，所以族老就叫我们将井填了，另挖了一个。”
这时又有衙役来报信，井中又发现了其他东西：“启禀大人，那口井下又挖出了许多细骨，仵作暂时认不出男女，大约是幼童或者婴儿。”
若是没猜错，这些细小的骨骼，定然是阴时出身的女婴或者女童。
怀瑾太子面容冷淡，启唇问看守祠堂的老翁：“你们新挖的井在何处？”
县令大人狠狠踢了老头子一脚：“快带我们去!”
老翁一瘸一拐，将人带至一个夹道内。
林如海一看方位，拧着眉头道：“此处占在坤位。”
怀瑾太子看一眼那口井，伸手便揭开盖在井上的八卦石，没了镇压，怨气汹涌溢出。
他划伤指间，滴了三滴血进去，怨气化去，显然这口井里也有不少冤魂。
“藏风聚气，藏污纳垢还差不多。”怀瑾太子看了县令一眼。
“挖。”
县令大人被吓得汗毛倒竖，方才在那边有好些壮丁，日头又大，他才不觉害怕。
如今夹道里阴风阵阵，院墙高高遮住了阳光，真是叫他心底都凉透。
县令大人恨不得直接给两位大神跪下磕三十个响头。
战战兢兢道：“……小的这就着人去办，太子殿下，小的也才当上本地知县一年有余，实在不知。”
林如海板着一张脸，当下没心情听县令大人叫冤，这位县令不是才和赵家商量着要怎么把自己扳倒，如今倒是撇得干净。
林如海道：“办好你的差。”
县令大人见两尊大佛软硬不吃，只得夹着尾巴逃了，又去叫师爷再去招揽壮丁，赵家东街还有井要挖。
县令大人冲着赵家祠堂的那块‘清正持节’的牌便啐了一口。ωＷＷ.chuanyue1.coΜ
“这叫什么倒霉事，赵家这一堆人，……丧尽天良！”
真是倒了大霉，染上这等晦气，别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
想到此，县令又叫人取了辟邪的桃木，拉了黑狗过来，原本想询问林大人能不能将那日神通广大的女道士请来做个法，却没那个胆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今日黛玉起得迟，听雪雁说找不到小白，便知太子殿下已经出去办事。
林崔氏亲自过来她的院子。
黛玉对这个继母，自然不会有生母一般亲近，只是林崔氏并未亏待过黛玉，样样都将黛玉考虑在前，亲生儿子林律却是退了一射之地。黛玉素来心怀感激。
林崔氏进屋，见黛玉正在看着此处的方志，笑道：“玉儿今日怕是看不完这本书了，母亲有件事要你帮忙。”
黛玉放下书，连忙给母亲让座，又要丫鬟泡茶：“母亲客气了，何必劳动亲自来。”
林崔氏也不坐，拉着黛玉纤纤素手笑道：“昨日官兵查抄赵家上下，救出来几个被拐骗的女子，她们吓得不轻，那些个官府里的大老粗办不成事，我想去看看她们，你可愿与母亲同去？”
黛玉听到此事，怎会又不去之理，连忙点头道：“自然是愿意的，不知我们何时动身，可要带些什么？”
即是去看人，总也要预备些物件慰问。
林崔氏见她同意，拉着黛玉就往外走：“东西我都预备好了，即刻就走。”
此处溺女成风，适婚的女儿家越来越少，陈氏宗族又瞧不上海边讨生活的渔家女，为了图个新鲜，家中对外又有生意。
用他们的话说，就是顺道做些人口生意，不图赚钱，给那等家境不好的族中兄弟，解决一番传宗接代的大事。
昨夜官兵抄家，在陈家东街救出六个女子，如今安置在一个小院里。
黛玉去时，这些姑娘们已经洗过澡，换了干净衣裳，几人都包着头巾。
原来是那些人怕她们跑掉，将她们头发都绞去了！
几个女子瞧着也都是些半大姑娘，脸上或青或紫。
楚彦摸出几粒丸药，递给照顾她们的婆子：“这些丸药化了水给她们擦拭伤处，也能好的快些。”
林崔氏并未问她们遭遇了何事，只问她们可记得父母家人，若养好了伤，就派人将她们送回去。
她不这么说还好，一提起此事，便有个圆圆脸的姑娘大哭着，连连摇头。
“不!我已是不干净了，回去丢了爹娘和家族的脸面。”
楚彦让她冷静下来，又问她家中有何人口。
原来这姑娘家中离着这边百里开外，住在一县城中，家中也是和陈氏宗族差不多的小富之家，父母对她也算疼爱，还请人教她读书识字。
黛玉安慰她道：“听你说来，家中长辈如此疼惜你，如今必定焦心，岂会……”
那姑娘推开黛玉的手，泪落如珠：“我若回去，他们会杀了我，玷污家族声誉，罪不容赦。我的堂姐，就是因为和书生私会，只说了几句话就被舅舅在祠堂门□□活打死，说是、说是为了……振家风。”
那姑娘说到最后，抽噎得几乎失声。
“我已经……已经……”
楚彦冷然道：“已经怎么了！如今你还能活着，又怕那些有的没的做甚。”
黛玉拉住气愤的楚彦，她们如今是来安慰人的，莫要适得其反。
她温声安慰那个圆圆脸的小姑娘，“你虽读过书，应知何为守节，但那是俗人口中的节。圣人提出节义，是要人不失其本心，不是那些有的没的，姑娘本心还在，面对拳脚也未想过屈服，何有不洁之说。”
这时一直靠在角落，脸上和身上伤口最多的高瘦女子，忽而开口了：“正是这个姑娘说的理，那些个赵家的狗男人才是最脏的东西，又有什么资格评判旁人的清白。”穿书吧
这女子左手上绑着夹板，想来是骨头折断，楚彦见她爽利刚毅，欣赏极了，上前给她诊治：“看来此处的接骨师傅手艺不好，若是这么下去，就算能接回去，手也会畸形。”
黛玉也凑过去，安慰那个高瘦的女子道：“姐姐莫怕，我家夫子医术了得，必定能将你治好。”
楚彦拆了此人手上的夹板和布条，咂了咂嘴：“万幸你命不该绝，遇上了小道，小道要将你的骨头掰开，重新正骨，方能治愈。”
那高瘦女子青紫肿胀的嘴角微微翘起，点头道：“小女子已是经历过几回毒打，这点痛还忍得。”
圆圆脸的姑娘顾不得哭，心疼的看着她，若不是这个姐姐一直鼓励她们要活下去，她怕是早就一头在墙上碰死了！
正是因为她骨头最硬，所以被打得最狠，偏生族长的长孙心里爱紧，不然早就被打死了。
楚彦将瘦高女子错位的骨头掰开又拼合，林崔氏塞了一条帕子，叫她咬着。
一番诊治下来，此人已是满头大汗，崔林氏见这女子聪慧坚韧，不似其他几个姑娘单纯无知，心底甚是纳罕，问她道：“尚不知姑娘姓名，我瞧着姑娘聪慧非常，怎会落到贼人手中？”
那女子扶着自己刚被治好的手，起身对崔林氏等人行礼。
“小女子名唤揽月，自小长于教坊司，我此番来赵家，只为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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