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正在行礼,皇帝和煦地说:“卿此次下江南,一路艰险,殊为不易!快,赐座!”
皇帝近来心情阴郁,难得如此热情和善。
内侍们心中暗叹,若赵郎留在长安多好,他们的日子都好过些。
七郎从容谢恩,大大方方地落座。
江南的各种事情,都已经写在奏折上快马加鞭送回长安。
几大士族该定罪的定罪,有的斩立决、有的等秋后处斩,还有的凄凄惨惨流放。
皇帝下旨,派兵“协助”、“护送”没被问罪的中等士族嫡支搬家。
江南的事,可以说基本处置好了。
皇帝不着急问要紧的江南公务,更关心七郎剿匪过程可有受伤、旅途可艰难,七郎感动得热泪盈眶——
“臣受陛下隆恩,职责在身,不敢言苦!就是剿匪,也没多大危险,朝廷威望隆重,陛下英明神武,匪徒一看朝廷旗号,纷纷缴械投降!”
皇帝早就知道内情,知道江东各家反扑的凶险,此时听七郎谦虚,心情舒畅。
赵家兄弟最大的好处,就是说话好听!
七郎哽咽:“只可恨那些乡豪,屡屡受朝廷厚恩,竟不思回报,还犯下滔天罪恶!”
“在查案途中,他们还给我送礼,妄图腐蚀我!”
“都是些历朝历代古籍字画,若留在这些人手中,是宝珠蒙尘,又恐被转移损坏。臣和狄仁杰商量后,替陛下收下,代为保管。”
皇帝已知道七郎带着箱子进宫,那些箱子就留在宫门处。
听了七郎的话,连忙让人抬进来。
七郎双眼红红的,骂着江东豪强,心中很痛。
卫夫人的字帖、顾恺之的画……呜呼,每一样都是传家之宝,就这样没了,没了!
得让皇帝赏回他几幅当世名家的字画,弥补一下损失。
思索间,内侍已经打开箱子,取出字画。
皇帝虽不像先帝那么爱书法,也是识货之人,一幅幅的鉴赏,原本阴郁的心情渐渐明朗……
这些东西被江东士族传承数百年,还不是到了他的手中?
嚣张跋扈的豪强,转瞬间烟消云散,外戚权臣又如何!
“很好!这些礼物,朕收下了!”皇帝笑着赞叹,“若朝中众人都像卿一样忠诚能干,朕还有何忧愁。”
七郎谦逊地说:“诸位同僚都是朝廷肱骨,微臣如何能比。”
皇帝看着七郎,笑了笑:“越王在大理寺,说等着你回来给他作证。这个案子正在审理,你明日就去一趟大理寺吧!”
来了!
七郎心头一跳,满脸诧异:“作证?此言从何说起?不敢瞒陛下,我一回长安就听到好多说法,有说越王立功,竟然还有人说他和吴王、荆王有……不敬之举。”www.chuanyue1.com
“臣震惊惶恐!臣在江南和越王共同处置豪强,其他的事并不知晓。”
皇帝笑容淡了淡:“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无须惶恐,朝廷不会冤枉任何人。”
七郎重重松了口气:“微臣领命。”
皇帝看着一箱箱的字画,到底还是喜欢生财有道赵七郎,神色和缓一些:“越王设风水局囚禁蛟龙以聚龙气,据说当地百姓都知道。你在江南可曾听闻?”
七郎立刻答道:“我处置吴郡张氏谋反案,听张家招认过此事。”
“我去越王封地查证,只见山川自然,微臣不擅长风水,看不出蛟龙在哪里。”
……总而言之,是听说这件事,但有没有我看不出。
陛下你说没就没,你说有就可以有。
皇帝平静地说:“卿精通易术,你若看不出,想必是没有。朕亦说,张家这样的乱贼所言,如何能当真。”
七郎一脸敬佩:“陛下圣明!”
……知道了,你想保藩王。
只要越王定不了罪,吴王和荆王的罪名也难落实。
见七郎识趣,皇帝冷淡的神色瞬间像春暖花开一般,挂上和煦温暖的笑容:“赵卿的名声,朕的皇儿都有听闻。弘儿问了好几次,卿是如何请菩萨临凡的。”Μ.chuanyue1.℃ōM
“去请五皇子来。”
侍从领命,去请五皇子李弘。
七郎保持着恭敬的笑容,内心悄悄骂了一句话。
跟他分了赃,还给他挖坑……当皇帝的,心都黑!
在这风口浪尖,他一点都不想跟皇子接触,尤其是武昭仪的儿子!
皇子李弘不一会儿就到了,规规矩矩地给皇帝行礼,嫩生生地喊:“父皇。”
这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孩子,跟小平虏差不多年纪。
皇帝和蔼地让李弘起来,笑着说:“你常念叨的赵郎就坐在那里,你有什么问题,就问他吧!”
小皇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七郎,好奇地问:“你就是骑着长翅膀的飞马,在空中放雷喷火的赵郎?”
七郎汗颜:“……是我,但传闻多有夸大。”
小皇子接着问:“你是怎么请菩萨临凡的?”
七郎双手合十,郑重地说:“心诚则灵。”
皇帝在一旁看着,他只能应付小皇子。
“心诚则灵……”李弘呢喃着这句话,恍然:“你一定是非常虔诚的高僧!那你为什么还有头发呢?”
哪还那么多为什么?!
这孩子怎么那么多问题呢!
七郎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给小孩子解疑,顺便讲故事。
皇帝时不时插一句话,大殿中阵阵欢声笑语,不知道的,还以为七郎多受恩宠。
好吧……七郎的确很受恩宠。
离开皇宫时,皇帝握着小皇子的手,写了一幅“心诚则灵”送给七郎。
七郎:……满满几箱古籍字画,换了一幅小儿稚嫩的字。
这是人干的事?
李家父子,果然是一脉相承。
没等七郎伤怀多久,刚走出皇宫,他就被人拦住了。
……中书令、太尉、赵国公长孙无极派人相邀。
“不知太尉有何吩咐?”七郎定了定神,凝眉问道。
他跟长孙家素来没什么交往。
传话的人微微昂着头说:“太尉听说赵郎与陛下欣赏字画,恰好他也得了一幅字,请赵郎鉴赏。”
好灵通的消息!
他在皇宫小半日,长孙无极恐怕连他跟皇帝说了什么都一清二楚。
“蒙太尉盛情,下官领命。”七郎微微笑着,吩咐随从回家传话,并把皇帝赐的字带回家。
如今不知多少双眼睛在七郎身上,他一出宫就去长孙家的事,很快被各家知道。
皇帝知道后,微微皱眉,淡笑:“赵全是忠臣。”
忠臣就必须跟着皇帝走,不能左右摇摆。
滕王在室内踱了几步,懊恼地甩了甩袖子,赶去赵国公府。
不怕长孙无极拉拢赵七郎,就怕这位心黑手黑的太尉给七郎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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